小时候,我家住在稠水河。稠水河的哗哗声伴着我嘹亮的歌声和呐喊,稠水河谷留下了我快乐和幸福的童年时光!
清晨,起身穿衣,跳下火炕,裹紧棉裹身,推开柴门,一派苍茫扑面而来。鹅毛大雪撒向稠水河谷的河道、山坡、坮硷和树木,整个稠水河谷笼罩在千万个九天仙女翩翩起舞的舞晕之中,如诗如画如梵。
此时的稠水河谷格外的宁静,天空没有一丝风的踪影,雪花簌簌簌簌地飘向河谷、山坡、坮硷、树木和眼前的院落,只听见树枝树叶上沙沙沙沙的雪落声和河水冰面下稠水河水咕咕咕咕的流淌声。习惯了稠水河谷独居岁月的我,屏息伫立,谛听着这般雪的低声和细语,舒展双臂深呼吸,独享着这份清新、洁净和宁静。
远处,对面的景阳山上山草树木若隐若现,朦朦胧胧,苍苍茫茫。山脊上的树木,在飞雪的装扮下,或匍匐,或虬逸,或挺立,或峥嵘,如皮影,影影绰绰,各展身手,千姿百态!茂盛的山草,在雪的覆盖下,一簇簇,一团团,如巨型的馒头、硕大的面包连绵起伏,惹人眼馋。簸箕坡的庄稼地,犹如一张崭新的柳条簸箕,正向你簸出了来年的丰收和期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隐隐约约,依稀可见。
院落里,雪地上留下了我家小黄晚上巡逻的脚印,但已被新落的雪花掩盖得若隐若现。突然,一只兔子从眼前撺过,小黄铆足了劲儿追赶,四个狗爪蹬的雪花飞溅。我急忙上前给小黄助阵,顾不得脚下穿着的棉布棉鞋,雪直接灌进了裤筒和棉鞋,逃生的本能给了兔子惊人的力量,如离弦的箭簇不见了踪影。小黄悻悻然回到主人身旁,哈着热气,耳朵一愣一愣地抖落着身上的雪花,摇尾自嘲。
站在院畔,望向河谷的稠水河,河面上的河冰在白雪的覆盖下,宛然一条飘动的白丝带,在谷底蜿蜒。河谷两边的土黄色山崖在飞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突兀,山窟里几只鸽子咕咕咕咕的鸣叫,似乎像觅食,又似乎与突兀的山崖窃窃私语。小黄不怀好意地向山崖上盯着看了又看。
一层层坮硷地铺展开,雪儿给越冬的麦苗盖上了厚厚的棉被,硷畔上的枯枝从雪下挺出了倔强的腰身,在风雪中向四周张望。坮硷上那棵柿子树的枝背上落满了洁白的雪花,上白下褐,白褐相间,向天际伸展着它那皲裂的躯干和曲折盘旋的枝杈,几只麻雀从这个枝头跳向那个枝头,树顶熟透了的柿子灯笼似的,头顶戴着一顶雪白的毛绒帽,凌空勾勒出了一副动人的画。
院畔下的菜地里,依稀可见父母精心劳作勾拢起来的菜畦,一拢拢,一畦畦,楚河汉界,横竖交叉,纵横有序。菜地里,翠绿的蒜苗在风雪中挥舞着纤细的小手向伙伴致意,憨厚的菠菜摇摆着圆乎乎的双手:小意思,别客气,寒冷的季节让我们兄弟来共同坚守。
窑顶上的炊烟与雪花共舞,母亲烧火拉动的风箱声打断了我的遐思和想象。赶紧趁着雪薄的时候,把昨夜的积雪清扫一遍。扛来了扫把、推簸和木锨。先用扫把扫净了崖根底和窑前,扫把扫厚了,就用推簸顶在肚子上,一把挨着一把向前推,太厚了,推不动了,就用木锨往前铲。扫罢了院落扫小路,扫通了泉水扫柴摞,扫通了牛圈扫后院,扫出脚下的利落和方便。
泉面四周的冰冻在雪花的助攻下一步一步地向泉心合围,泉水顽强地向上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泛着一圈一圈的水晕,将飘落的雪花全都吞噬,只见雪花飘落,不见雪花踪迹,泉水清净如初。麦草垛柴火摞四周一圈没有雪花,也落不住,顶上的麦草和柴草,在雪花的侵洇下绵软湿揉,给牲畜喂食和生火用柴只得猫着腰身从半腰撕扯。
雪还是纷纷扬扬的飘,扫过的院落、小路上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纱,地面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口中呼出的热气化成了一缕白雾袅袅骋骋。小黄一会儿前,一会儿后,绕在旁边撒欢。
“吃饭了,饭成了,赶紧回来吃饭了!”母亲呼唤吃饭的声音传来,抖落掉头上身上的落雪,路过柿子棚,把手抻进棚下的玉米杆中,摸出几个冰冷的柿子揣进怀里,回屋用凉水拔出柿子中的冰凌,拌一碗炒面,坐在滚烫的火炕上,瞅着窗外的飞雪,吸溜着小米稀饭,就一口浆水菜,吃得有滋有味,分外香甜。
我爱稠水河谷的清新,干净和宁静,我爱稠水河谷的春夏和秋冬,我忘不了冬季里下雪天,雪落河谷满山川的那情、那景和那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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