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时候,我还不大玩微信,只是公司建了一个群,每天都要在里面听领导讲话,更不知道公众号是什么鬼,有一天孙飞和我说,不见,我做了一个公众号。我说,什么号?他说,公众号啊。我就没再搭理他。
2015年年初,我放弃了自己大学的专业转行去了互联网公司做文案,我本来的专业是化学,那时候一到新公司老板就让我做微信公众号,没办法我只能自学,后来有一次再和孙飞相聚,我才想起来孙飞之前就开始做了这个。
我就问阿飞,你的公众号叫什么啊,从14年开始做,现在粉丝几十万有了吧,每篇的阅读量几万啦,接广告怎么算费用呢,我们公司的号看能不能帮着推下,你这个公号大神有什么诀窍能不能教我两招。
孙飞笑起来说,不见,不怕你笑话,你那些指标我一个都没有,粉丝嘛,哈哈哈,两个。
我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孙飞。
孙飞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说,别啊,不见,我真是两个粉丝啊,而且是算上我两个,你看我在朋友圈转发过什么不。
那天孙飞从重庆过来,我请他在楼下的湘菜馆炒两个菜,一杯酒,喝着聊着。深圳总算是有点冬天的意思了,我们望着湘菜馆的大玻璃外人头攒动,灯火阑珊,想起几年来物是人非,也有些感慨时光的模样。
谈到公众号的事,我对孙飞说,你真是拿着五百万的彩票没去兑奖啊。
孙飞说,我要做的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公众号。
我拉着脸看着他说,你脑子没病吧。
孙飞说,不见,不瞒你说,其实我是把公众号当日记本的,当然是只有我和她能看的日记。
我说,那你干嘛不干脆自己买个日记本写,或者在电脑上建个文件夹。
孙飞举杯和我碰了一个说,不见,在青春里我们多多少少总会欠下很多债,在余后的漫长人生里面,我们总是去回忆它,然后想出千百种虚设的可能,要是当初这样迈进一步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要是当初那样再勇敢一点,可能现在就在一起了,我也这样过了很多日子,直到有一天,我听说她订婚了,我以为我不会难过的,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我还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玩了整整一天的游戏,满脑子的回忆就像在电影院看慢动作回放。后来,憋到晚上十点,翻遍了冰箱没找到吃的,饿得要命就跑下楼去吃了一碗杂酱面,吃着吃着就哭上了,我在想啊,世界上再悲伤的事情连吃饭都打败不了,那悲伤还算个屁啊。卖杂酱面的大妈看我哭就问我,小伙子,哭啥呢,老婆跑了?我就说,你家的面太难了。大妈就不开心的瞪我说,我卖杂酱面十年了,还从没人说过难吃。我说,就难吃。大妈说,是吃面的人心难受吧。我抬眼看着大妈,就像看见少林寺的扫地僧一样,要不是碍着旁边有两个女孩看着我笑,我肯定要对大妈竖起拇指,然后说一声,高手。大妈说,谁没有十八岁,那些狗屁回忆找个地方说说就可以了。
我说,那你就想着开一个公众号写,也是够任性的,全国谁第一人啊。
孙飞把眼镜往上推了推说,很多事情其实也不是深思熟虑,那时候刚好看到,就像之前看到微博一样,觉得我嚓,这玩意新鲜,就跟风地玩了一下,然后就发现自己再怎么嚷嚷也没人鸟,热头一过了,连登陆都懒得登录。写微信公众号,我就是想让她关注一下,然后把之前的回忆都写出来,就像写情书一样,每天看着阅读量2,点赞2,你不明白,那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就像在茫茫人海那么多种相遇可能,偏偏你俩就遇上了,就像空气之中那么多电波缠绕,偏偏你俩的对上了,就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无数把钥匙都没打开,偏偏你的啪嗒一下就打开了。
我被孙飞的排比句逗笑了,我举起杯子站起来躬着身子探过去和孙飞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说,故事要讲,酒也别晾着。孙飞一只手拈起杯子,咕噜一下倒进嘴里。他接着说,这个公众号就她一个人关注了,其他人我谁也没说,每天就写一写以前的回忆,哪一天要是阅读量为1,我就担心啊,她怎么今天没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我说,孙飞,你这样真的好吗,别人都已经订婚了,你再这样就是第三者,小三,流氓,再说你这样算什么嘛,都在青春里退出了,现在一看,哇擦,我以前的女人现在要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你就开始打感情牌,卑鄙。
孙飞说,我怎么卑鄙了,青春的往事就不可以写写,就不可以找个人缅怀一下,要是她真的还在乎,要是她真的还愿意回来,真正相爱的人回到起点重新开始有什么不好,再说要是她不愿意,她取关了,我也不会说半个挽回的字。
我说,那她取关了吗?
孙飞说,早就取关了,连婚也结了。
我舒了一口气说,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可不想看到你上新闻被人打了。
孙飞,干嘛啊。
我说,勾引良家妇女被人揍很正常,活该揍,揍死活该。
孙飞说,那么狠。
我说,那现在公众号里就你一个人了。
孙飞说,是啊。
我说,公众号叫什么,让我也关注一下。
孙飞喝了一口酒,咂了咂嘴说,看个屁,里面的文章我都删光了,不然怎么能叫世界上最孤独的公众号呢。再说了,我也是怕,万一哪天她一时心血来潮再跑进去看下,对我重生旧爱怎么办。
说的时候孙飞哈哈哈笑起来。
我说,也是,要断就断的干净,感情这东西结束了就千万不要再提起来,你以为山花烂漫,其实就是一个巨坑。
孙飞看着我,然后坏笑着说,不见,看你很有经验嘛。
我抓起下酒花生就往他头上扔,他一扭身躲开说,不见,说实话,我真挺想她的,现在心心念念还会想着她,她那个人啊,记性超级差,你说出去买个牙膏,遇见个朋友聊了两句就啪嗒啪嗒走回来了,到家的时候就一拍大腿说,我靠,牙膏忘买了。本来是说出去洗个头发的,路过一家小吃店吃了一碗冒菜出来连头发也忘洗了。那时候我真担心哪一天出去就忘记回来了,那时候我朋友在一家公司做人事,就悄悄让他把我们的号码加到他们集团号去,这样打电话就不要钱了,不然真是话费都扛不住。
我说,都过去了你还想个屁啊,要想也等夜深人静一个人怀念去好吧。
孙飞说,一个人想难受,和你说说好,没准哪天你就写下来了,看看,我又在给你提供素材了。
我顿时一股苍凉涌上心头,我说,孙飞啊,你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好吧,每个人看着我总说给我讲个故事,我在你们的悲欢离合里算个屁,但是你一和我说,好像又真的和我挂钩了,弄的我自己的人生重重叠叠的,都不知道哪些故事里我是路人,哪些故事里我是主角,哪些又是配角。
孙飞说,下次你出门就在自己的脸上刻一个“不听故事”标签,那样就没人和你讲了。不过今天除外。然后他瞬间换了一副口气和我说,不见啊,我和你讲啊,你知道这世界上最让人感到无可奈何的是什么吗?
没等我说话,他自己就把话给接了回去说,就是回忆这个东西,你说好好的去大街上转一下,一看到夕阳哧溜在城市的大玻璃窗之间跳来跳去,然后一看看周围,都是人啊,汽车啊,路灯啊,垃圾箱啊,还有墙上没来得及撕掉的小广告,连高楼之间惶惶的风都一样,然后你就想起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个地方和某人,可是现在某人早已散落在天涯。就像《重庆森林》里面金城武每天都要买一盒5月1号就过期的罐头一样,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要是30日阿May没有回来,那么这段感情就算是过期了。
我说,也只有过期的感情哪有过期的回忆啊。
孙飞大声叹息了一下,然后端起酒杯和我说,不见,文人就是不一样,这话虽然酸但我喜欢。
我说,那公众号就那样荒废了。
孙飞说,至少曾经有人知道过它就可以了。
我说,真像一艘沉没海底的船啊。
孙飞笑起来,但船沉之前我可把宝藏付之一炬了。
回忆里的风景,你永远是笑着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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