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女生篇
“顾知一!”
“你又在发呆!”
梁菲喊我的时候,我想往常一样,眼睛咕噜咕噜地四处转悠着,焦距对焦,45度,刚刚好,装作漫不经心地略过那个挺直的背影,看他眼角轻微地抬动。
“梁雨生可真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啊!”我惊叹着,又下意识往那边多撇了几眼。
阳光正好透进来,微风,他细软的短发在灿烂中飘动,像一个孤世的骑士。
第一次遇见梁雨生的时候,他在黑板上用飘逸又独特的字征服了所有人。你大概不知道,看一个人写的字看出一种冲动,这种感觉是美妙又猝不及防的。
他总是坐在我的45度角的地方,这似乎从没有变过,毕竟我们班座位实行的是轮换制,尽管他一米八的身高,但还是稳妥地坐在前排,或者后排,我只要脖子一转就能看到他的地方。
第一次心动,是在体育课上,他用高高的个子挡在了我前面,回头对我们一群女生说,你们站在我后面,我给你们档一下,可以不那么晒。
几个女生挤着我过来,尽管我知道也许他是对很多女生说的,但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心动了。
有时候心动,是一瞬间的事,在那一刻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甜的,那一刻的他已经灿烂得无法让我忘怀。
之后的日子里,我总会躲在45度角的地方看着他,他不太爱说话,也不常笑,那时候女生总会在宿舍讨论他是班里“最温暖的冷骑士”。
每次听到别人讨论他,我都会使劲地凑过去听,生怕听漏了什么,又怕谁对他有所意图。
那种小心翼翼的害怕,就是暗恋吧。
他第一次叫我名字:“顾知一,老师叫你把你们组作业收齐。”因为我是一个小小的组长,他也是。
我总会把我的作业放在最前面收齐。但每次发作业,我的本子总会被他拿到发回。他拿着作业本和我手指下意识触碰的时候,我还是激动了那么一下下,眼睛对视,我总会尴尬地笑。
第一次做黑板报的时候,我负责画图,他负责写字,那个上午我们没有说多少话,但那样的安静却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安稳。
“你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吗?雨生?”我问。
“我话挺多的。”
“那你平时怎么话那么少?”
“聊的东西不对就少了。”
“那你聊什么东西多?”
“看人。”
我尬笑着结束对话,也没去想着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只能暗自埋怨着自己没有什么过分特殊的才艺能搭上话。
往后的时光里,我们一直保持着一种不深不浅的关系。我依然保持着45度的暗恋,依然欢喜他突然地找我,尽管是公事居多。
那时的我内心有很多渴望,想变得越来越优秀。我每天会来得特别早,第一个进教室,而他总是紧接着我跨进教室,我甚至会欣喜他每天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这样我至少能在他眼中有一点轻微的印象。
这件事我做了三年。
他每天会买两杯豆浆,一杯给他同桌,有一天他把其中一杯豆浆给了我,说:“你每天这么早起要多补充蛋白质。”
那一天,我觉得豆浆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喝的东西。
他喜欢穿格子衬衫,有一天我特意穿了格子裙,黄白格子,我故意在同桌面前转了一圈,眼角撇向45度的位置,希望他能看到我,然而他在和前桌的女生说话,有说有笑,从那一天后,我再也没有穿过格子裙了。
高三那年,他渐渐地不常出现在学校里,他偶尔一个星期来两三次,我见他的机会越来越少。
那时候大家每天都被无数的卷子淹没,脑子里装的全是数学方程式和化学物理英语ABC。我还是很早很早来教室,只是不再会经常看到他的身影了。
毕业的前几个晚上,他来了,我把明信片发给全班的人,把最最喜欢的一张黑白格子明信片给了他。
他接过,不说话。
第二天,他给回我的明信片里,在两个大白格子只写了两个“无人”。他连署名都没有。
我很生气。
毕业晚会的那一天,他捧了一个玩具娃娃过来,班里有人起哄:是准备向隔壁班班花表白吧!他们关系最近那么好!
他还是坐在我45度的位置,那一天我喝了酒,决定结束这段奄奄一息的单恋。
那一天,我们班的班长拉着我出去跟我告白,那是他最好的朋友,我抱着班长哭了好久,再也没有回来。
二 ―― 男生篇
图片源自网络认识知一是在开学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在讲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并画了一个很大的邮筒。
“我叫顾知一,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知一。我写字很难看,但我画画很好,我的肚子里装了一个邮筒,所以你们有悄悄话可以跟我说,但我只收藏你一个秘密。这是知一的本性。”
的确,她的字写真的很丑,可是圆圆的小脸笑起来,你又莫名觉得她的字可爱得要命。
她总是特别能说,说段子说得头头是道,她很爱笑,两个小梨涡像两颗小豆子一样,小而萌动。
我总是习惯性地坐在她前排或者后排的45度的位置,刚刚好的视角,微微一撇就能看到她脸上挂着的神情。不管是做题的严肃还是轻微的欣喜亦或是大吵大闹。我都能看得到。
既没有太光明正大也不至于畏畏缩缩。
她做什么事都很积极,只要一看到没有人愿意上去帮忙就自告奋勇。
于是,她说她当组长的那天,我也糊里糊涂地当了组长。
我成绩优越,她也在前三名内,我们总会偶尔被老师频频提及,利用这个方便。
我总会在收作业时下意识叫她的名字,她总会乖乖地把作业收齐,把自己的作业放在最前面交上去,而我,总会习惯性地把自己的作业放在自己组的最后,于是,我们的作业就放在一起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沾沾自喜发作业时刚好有意识与她碰触的指尖还是作业放一起时的那种悸动。
她离我30厘米的距离对着我笑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地想碰得久一点,哪怕多一分钟。
可能暗恋就是作业放在一起都要开心疯掉吧。
有一次体育课,我看到她在阳光下晒得通红通红的脸蛋,便不知觉地走到她面前挡阳光。她一米五六多的小小个子,好像可以随时拎起来一样。我站在她面前,刚刚好可以把阳光完全挡住。
但是意识到不妥,我又提高了声调对几个女生说,你们过来这里,我替你们挡一下,可以不那么晒。
但这句话,我是对知一一个人说的。
做黑板报那天,她画画我写字,那种两个人安静又安稳地做着一件事的感觉让我留恋了三年。
她问了我几句话,几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我才勉强答上来。
“那你聊什么东西多?”
“看人。”
这句话,也是我回答给知一听的唯一的答案。
顾知一穿格子裙的那天,她像个蝴蝶一样转了一个圈,美好得像一个花仙子。
我不敢再多看她,我假装和前桌说话,有说有笑的样子,有一句没一句搭话,脑海里全是她转圈的身影。
那一天,我从45度角看了她好多好多次。
但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她穿过了,但有时候会想:要是她总穿,那就太糟糕了,太不像话了。
我暗自笑着。
她总是第一个来教室,睡眼惺忪的样子看着书发呆好几分钟。
我总会第二个出现在教室,抱着一种我是第一个在班里见到她的男生的这种私心。
我开始下意识买两杯豆浆,我想着我要给一杯给她 ,我演练了好多好多的开头,但最后还是没有送出去。
但我还是会买,我想着兴许有一天我鼓起勇气给了她呢。
暗恋有时候会把一个人变得小心翼翼。
高三那年,我母亲病重住院了,我每天都到处跑,一个星期见不到她几次,那时候尽管累,我还是抽出时间去学校,想多看她几眼。
毕业前几天晚上,她给了全班所有人明信片,想要每个人写寄语。
我在两个大空白格子上写了“无人”,又用黑笔在两个黑格子上写了“比我更喜欢你。”
那是我第一次告白,黑色的字迹,写上去觉得羞愧难当,连名字我都不敢写上去,手抖着给了她。
我期待着她在某个瞬间能看到我这唐突的告白,想象着她看到后的欣喜又亦或是严肃,我不敢想象。
可是她一直没有找我,我犹豫不安又生怕她真的不知道。
毕业晚会那天我叫隔壁班班花帮我买了女生最喜欢的娃娃熊礼物,我准备跟知一告白。
那一天知一喝了好多好多酒,我从45度角的位置看她,她的神色里似乎多了很多很多的惆怅。
那一天我的好兄弟跟我说他要跟知一告白,我慌乱中大脑一片空白。
我看着知一被他叫了出去,微醺的醉意,我看着她从我45度角的前门出去,带着一丝的疲惫。
我抱着那只娃娃熊,内心期待着她能回来,可那一天,她再也没有回来……
文/月牙尖上的小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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