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7年,三月,春分前。
北方的夏天总是姗姗来迟,春天的风在三四月慢慢地熬,从凉熬到了微微温热,立夏还远在岁末。
肖盛坐在婚纱馆的沙发上,轻轻翻看着茶几上的图册。白色的瓷杯放在她的手侧,氤氲的热气模糊着她的面容。她的对面正坐着她的大学舍友许渔,都说两个人认识了十年就是后天亲人,从二十岁到三十岁,截至今年,她们刚好认识十年。
许渔喝着婚纱馆送的咖啡,是地地道道的黑咖啡,味浓且苦。她虽然喝不惯,却舍不得放下。逼着自己又喝了一口,叹了一声,“橙子,你这算嫁入豪门了吗?早知道相亲遇到的人会这么极品,我才不嫁给李季那个呆子。”
肖盛放下图册,“我嫁的人比李季还穷,怎么能是豪门?”
许渔“切”了一声,“你少扯了。这儿的婚纱动辄七八万,比李季还穷,那不得花去小半年的工资?”
肖盛默默算了算,“差不多吧。”
许渔惊讶得连喝咖啡都顾不上了,“你们才认识一个星期啊,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谁说才认识一个星期?”肖盛看着许渔,神情突然变得柔软,“从十七岁到现在,至少认识十三年了啊。”
“十七岁,”许渔惊呼一声,“你的相亲对象难道是披萨哥?”
肖盛点点头,“对啊。”
“天,”许渔拍拍脸,“信息量太大,我得消化消化,”她放下手,不确定地问肖盛,“你确定和你结婚的那个人真是披萨哥?那个你为了他要死要活,差点割腕的披萨哥?”
被许渔提到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肖盛只觉得窘迫,“那都是过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他又重新回来了。”她低头看向图册上的婚纱,长而重叠的摆尾衬得人美好而温柔。她突然想知道陈励看到她穿上它的表情,想着想着就笑弯了眼。
其实嫁给自己爱的人有时并不见得就会生活得多幸福,连选婚纱这种大事都会因为陈励太忙而让肖盛一个人来买。但是哪怕生活依旧是遍地鸡毛,有那个人在自己身后,心里就多了支撑和希望。
谁说失去的不能重来,她愿用一生的时光做赌注,赌这句话是骗人的鬼话。这漫漫余生太长了,如果不能和爱的人度过,该是多么难熬。
2
2004年7月,肖盛过完了自己的17岁生日,一脚跨进了市重点高中的大门。
肖盛的妈妈在她中考前就准备好了“建校费”,如今因为“祖上冒青烟”,这“建校费”突然失了原有的用处,她妈妈索性用这些钱大请特请了街坊四邻。
肖盛虽觉难为情,看到妈妈是真的欢喜却也觉得自己有些争气。她妈妈一向好强,年少时还梦想过做高校教授,却因为家里穷早早退学嫁了人。有了她后,她妈妈便把这梦想转移到了她身上,总希望她有一天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连名字都用了个偏男性化的字眼。
不曾想肖盛虽耳濡目染了她妈妈的“野心”,却没能遗传她妈妈的好脑子,无论怎么努力,次次考试都是倒数前十。她在中考前本也做好了去技校的打算,却没预料自己能考进市重点高中。
请客那天,肖盛家小小的院落里竟坐满了整整五大桌子的人,她妈妈带着她和她爸爸一个不落地敬酒,“谢谢您来啊。”
被敬酒的人便应景地说些场面话55,“多有福气啊”、“孩子好有出息”之类。
客人散场时,天已是黑了。
肖盛把她妈妈劝去休息,自己一个人收拾起了残局,靠近大门的桌子上却被人落下个手机。她拿着手机追出去,长长的街道上只有一对母子离她最近。她才想上前去问这手机是不是他们落下的,却听那妇人小声和自己的儿子念叨,“也不知道上个高中有什么可庆祝的,你也在那个学校,我就没搞这么大排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倒是很羡慕那个女孩,能活成父母的骄傲。”
“考上个高中就能成父母骄傲了?她父母对孩子的期望也太低了。”
那对母子越走越远,肖盛没有再听见那男孩的声音,也或许他在听了母亲的话后就没有再开口。他们自始至终都没看到肖盛,她却停在他们身后,双手死死攥住了手机。
成人世界的虚伪突然就这般赤裸地在肖盛眼前铺陈开来,她只觉得所有人都有些可怜。可怜那妇人明明不喜还要和她妈妈虚与委蛇,可怜那男孩考上重点高中还要受最亲近的人奚落,更可怜她妈妈自以为女儿有了出息却不想她仍什么也不是。也可怜她自己,一心想做母亲的盖世英雄,到头来却连鏖战魍魉的勇气都没有。
她默默转身回了家,不久后,她在新的班级看见了那个男孩。他同她一样,有一个饱含父母寄寓的名字,陈励。
3
肖盛不知道别人在17岁时会不会也像她那般争强好胜,只因为陈励母亲随口说的那句话,她便处处都要与陈励比一比。
陈励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进的学校,班主任便直接让他做了班长。宣布的时候肖盛却站了起来,“您这样做是不是有失公允?我要和他公平竞争。”
班主任也是个爽快人,“好,那就不记名投票吧。”
刚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同学间还不熟悉,人再好也不如响亮的成绩令人信服。结果可想而知,陈励高票入选。而肖盛算上她自己投的票,只有6票。
许是班主任欣赏她的勇气,最后仍给了她“副班长”的名头。她觉得这是“施舍”,可也没能硬气到拒绝。妈妈若知道她做了“副班长”,也该是欢喜的罢。
也许在别人看来,事事都以父母的喜好为先是很可悲的,但肖盛不觉得。她想让父母因为她的存在而感受到喜悦、幸福和安全感,这不是迂腐,而是家人间与生俱来的牵扯。
肖盛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里和陈励说了第一句话,他抱着一堆小册子走到她桌前,“副班长,你可以帮我发发吗?”
肖盛皱了皱眉,“别叫我副班长。”
陈励怔了一瞬,忽而笑了,眼底流光溢彩,几乎将肖盛晃到,“好,那肖盛你可以帮我发发吗?”
肖盛沉默地接过来,发到最后一桌时却被桌旁的人拦住,“我帮你投了那么多票,你不谢谢我?”她转过头,看见了一张英朗的脸,他的手死死握着她的手腕,“虽然没当选,不过我的心意是有的。”
旁边有人起哄,“是啊是啊,要不是受他逼迫,我们就选陈励了。”
肖盛把胳膊抽出来,“你想让我怎么谢你?”
“请我喝饮料。”
“好。”
买饮料时却没用肖盛付钱,那人把一瓶可乐放到她手里,“你请客,我付钱。”他笑了两声,“我叫李艋。”
“我叫肖盛。”
他又笑,“我知道。”
年少时的心动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简单,肖盛怔怔地看着李艋,手下饮料的温度冰冷得真实。7月的阳光炽烈而美好,她处在17岁的岁月里,默默地在心里想,我好像有点喜欢站在我身边的这个男孩。
而李艋转过头,直直地闯进她的眼底,“周末我骑车带你去兜风?”
“好。”
4
周末时肖盛打着买书的幌子早早地出了门,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漂亮,她还特意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连衣裙。不曾想李艋骑的却不是单车,而是摩托车。
肖盛看着自己的裙子,“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回家换身衣服。”
李艋却有些不耐烦,“别换了,我兄弟都在前面等着呢。”
肖盛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认识他了,可他明明还是在学校见到的样子。李艋见肖盛失了动作,只得放柔声音,还状似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穿这身很漂亮,你侧身坐我后面,我骑慢点。”
肖盛便傻傻地坐了上去,可李艋却没像他说的那般“骑慢点”。他疯了一般地骑车向前冲,看见路边有行人还特意去贴着他,在他耳边吼一声。肖盛一手攥着李艋的衣服,一手护着自己的裙子,不停地对李艋喊,“我要下车。”
他却状若枉闻。
待到快过红绿灯时,肖盛心底一松,满心以为李艋会停下来,手下便也一松。可她到底不了解李艋,他连提醒肖盛攥紧衣服都想不到,直接骑车闯了红绿灯,肖盛始料不及,从摩托车上摔到了路边。而李艋已经直直过了马路,似乎都没发现自己身后的人已经出事了。
肖盛侧躺在路边,清晰地听见了右胳膊骨头碎裂的声音,却没有一个行人敢上前。似乎有人帮她叫了救护车,救护车却迟迟不到。
意识开始涣散的时候,肖盛的求生意识已经越来越薄弱,耳边却突然多了一个温暖的声音,“肖盛,不要闭眼。”
“肖盛,你爸爸妈妈还在家里等你。”
“肖盛,肖盛……”
肖盛再醒来却是在医院的床上,李艋的父母正带着他不停地向她父母道歉,“对不起,我儿子不懂事,撞人太害怕就跑了,我们一定支付全部的医药费。”
撞人?肖盛艰难地转头看向李艋,他的脸上鼻青脸肿,像是被人打的,她却想不到他竟会帮她撒谎。
也许这个人,也没那么糟糕吧。
他们没有发现她醒来,她也不想再和李艋有交集,便没有出声。他们走后,她的父母才发现她已经醒了,她妈妈当时就哭了出来,“你可吓死我了,买个书还非得跑那么远。”
“妈……”
她妈妈抹了一把眼泪,“你要没了,我也不活了。”
却直到情绪稳定下来,肖盛的妈妈才想起陈励,“多亏陈励了,要不是他把你送到医院,你……唉。”
肖盛想到那个声音,“陈励?”
“对啊,你做手术时还一直拽着他的手不放呢。傻闺女,是不是吓坏了?”
“嗯。”
不想才提及陈励,他就来了医院,提着一大袋橙子。肖盛的父母见他来了很是热情,“吃饭了吗?我们去买点来。”
“吃了。”
“吃了也再吃点,你陪盛子待会,我和她爸给你们买点东西吃。”
肖盛父母说完就出了门,陈励坐在椅子上剥起了橙子,“你觉得怎么样?”
“胳膊有点疼。”
“再忍忍,过半个多月就能出院了。”陈励的声音很温柔,听他说话,肖盛只觉得身上的痛竟然奇异地减轻了,“我把笔记都记了两份,你出院的时候可以按照这笔记补习。”
肖盛怔怔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陈励剥橙子的手一顿,眼底也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我看见李艋骑车带你出去了,也听见你在喊,却没能及时救下你,总觉得是我害了你。”
肖盛听着听着就哭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似乎直到此时才觉得害怕。如果她真的死了,她父母要怎么办?她从前竟从不知道,生活会用这般惨烈的方式来报复她难得的任性。
陈励没料到她会哭,明明她在父母面前还在笑,他放下剥到一半的橙子,手足无措地用手擦她的眼泪,“别哭了。”
却是适得其反,陈励眼睁睁地看着肖盛哭得更凶,他却只能笨拙地不停给她讲笑话,“从前啊,有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恋爱了,每次吵架男孩都要先低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肖盛吸了吸鼻子,“为什么?因为他太喜欢那个女孩了?”
“不是,因为女孩只有一米五,男孩只有低头才能和她吵架。”
“好冷。”
5
年少时受的伤害往往会伴随这个人一生。
在被李艋摔下车后,肖盛就开始害怕摩托车,也害怕男生和她搭讪。时日久了,她竟慢慢发现自己只有待在陈励身边才会觉得安全。就连上课也要时不时看看他,才能安心听老师讲课。
因为住得近,回家后陈励总会去肖盛家给她补课。关系越来越好,肖盛说话也开始不顾忌,“我好想你坐我旁边上课啊,你离我那么远,我都听不进去课。”
“是吗,”陈励似乎毫不在意,把她算错的数学题圈出来,“你这道题解法不对……”
肖盛便认真去看题,把说的话抛在了脑后。却不想第二天班主任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你和陈励都是好孩子,要把握好交往的分寸。人生嘛,有舍才有得。”
“我没听懂您的意思。”
“当初他向我提议让你当副班长我就觉得不对,却没多想,结果他今天说要换到你那排去。你知道咱们班的座位都是按成绩排的,想坐哪就坐哪,那不就乱套了嘛。”
肖盛惊得说不出话,只得拼命点头,“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她却没和陈励谈及班主任说的话,回家时还如常地把买来的橙子分给陈励,“多吃水果。”
陈励把两袋橙子都提在手里,“我觉得阿姨给你起的名字很好,”他一直知道这名字带给了肖盛很多压力,似乎也有心缓解,“阿姨总叫你盛子,其实换个音就很好,变成二声,橙子。你刚好也爱吃橙子。”
肖盛怔了怔,忽而展颜,眉眼都染了温柔的笑意,“你可以这么叫我。”
陈励便轻声唤她,“橙子。”
“哎。”
似乎也是在那天,陈励难得地和肖盛说起了自己的父亲。因为他高一才搬来,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我父母属于包办婚姻,彼此之间情分多过感情。去年我父亲爱上了别的女人,两个人便很友好的离了婚。我母亲要强,法院把我判给她当天就带我离了家。”
陈励的声音很平静,全然不见怨怪。肖盛有些诧异,“你不怪你父亲?”
“曾经也是怪的,但是他们离婚后两个人都改变了很多。我母亲从前总要我事事做到最好,如今也看开了许多。”他顿了顿,“我父亲是很好的人,他和我母亲分开后两个人反而成了朋友,想想也没什么可怪的。”
肖盛叹了一声,“我真佩服你。”
“佩服我什么?”
“佩服你能这么善良。”
陈励便笑,“我听着这话不太像是在夸我啊。”他把左手拿的橙子倒到右手里,“其实每个人的生活都不见得有多美好,但是如果心存善意和温柔的话,生活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哪怕过去很久,肖盛依旧能清晰回忆起陈励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年少时能遇见一个这么温柔的人,已足够改变她对世界还很浅薄的认知。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李艋愿意为她说谎是因为陈励打了他,而当初那六个票数里,也有一个是陈励投的。
到头来,她所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竟是全部源自陈励。这是她的运气。
6
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的时间总是没的很快,三年转瞬就走到了尽头。
肖盛和陈励天天路过的水果摊还在,学校对面书店里的漫画书也依旧是学生最喜欢看的,他们常去的早点铺的包子却从8角涨到了1元,学校的操场也被重新翻新,换成了橡胶材质。陈励越长越高,从一八二长到了一八七。肖盛的头发也越养越长,从齐耳短发变成了及腰长发。
他们所遇见、所拥有的所有事物都在悄无声息地变化,陈励却和肖盛报了一样的高考志愿,第一次握住了她的手,“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肖盛在高考时又一次超常发挥,老师说她是“考试型学生”,她没反驳。她运气一向好,她庆幸自己拥有这样的运气,这运气也让她和陈励进了同一间大学。
他们像所有的校园情侣一样约会、亲吻、去图书馆上自习,带对方去见自己的舍友。因为许渔爱吃披萨,陈励每次送肖盛回宿舍时都会让她带回去六人份的披萨,美其名曰“托管费”,当她是寄放在宿舍的“私人物品”,让她舍友好好照顾她。
久而久之,陈励在肖盛舍友的口中就变成了一个专有名词,“披萨哥。”
“披萨哥又买披萨了。”
“橙子,你和披萨哥什么时候结婚?”
“你再和披萨哥偷偷跑出去玩,我们就不要你了。”
……
那时有朋友,有陈励,有怎么熬夜都熬不坏的身体,有怎么折腾都不算虚度的青春。
那是好时光。
可时光的矜贵从不在美好,而在短暂。大三那年陈励父亲生意失败,欠了很多债,他的第二任妻子拿了钱就直接起诉离婚。潦倒时,反倒是陈励母亲拿出了全部的钱帮他还债。许是良心不安,陈励父亲把还未冻结的资产全部转移到了陈励母亲名下,为他们连夜办了出国手续。
陈励只来得及和肖盛通了一个电话,告知她自己去了美国,便匆忙出了国。
陈励为人一向坦荡,电话里便已和肖盛说了全部的事情,肖盛却只能在学校里为他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过了大概一个月,肖盛才又接到陈励的电话。他似乎极其疲惫,声音哑到肖盛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肖盛,我们分手吧。”
天塌地陷。
肖盛却闭了闭眼,“好,你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吃辣的时候别喝凉饮料了,对胃不好。”
“好。”
“学校那边总是下雨,你自己备好雨伞,以后我不能接你了。”
“好。”
“跑步改成早上吧,晚上你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
“好。”
“橙子,”陈励似乎也哭了,肖盛只装作听不到,她死死地捂着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电话那端却是一声叹息,“我好想你啊……”
肖盛猛地挂断了电话,一个人趴在床上哭得昏天黑地。她已经记不清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饭也吃不下,只整天喝酒。她从前睡觉时总喜欢把手机关机,陈励走后却硬生生地改了这个习惯,她怕他也会想她,怕他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给她打电话。
而后来,陈励确也在深夜打了无数个电话。肖盛不去接,电话响完三四声便会安静下去。她守着这铃声守了一个月,终于崩溃,接了电话,“陈励,你回来吧。”
“我妈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陈励,我们都自私一点不行吗?”
“对不起。”
“我精神状态也不好啊,”肖盛突然大吼,宿舍已经熄灯,熟睡的舍友直接因为她的声音惊醒,“陈励,你再不回来,我就割腕。”
陈励却了解肖盛,知她只是气话,“橙子,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对不起。”
电话突然被陈励掐断,从此以后,肖盛再没接到过他打来的电话。打过去,那号码竟成了空号。
从前听人说年少时的爱情注定无疾而终,肖盛还不曾相信。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在生活的风浪里,最先被击倒、被放弃的永远是与温饱无关的感情。它最磨人熬心,却也最是缥缈无用。
生活顺遂时还可以找人谈感情,遭遇不幸时就只能疲惫地放开手,告诉自己也告诉对方,“算了吧,谈感情太累了。”
7
陈励走后,爱情这东西于肖盛突然变得可有可无。有的话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关痛痒。不是那个人,换成谁或者没有谁都没什么大不了。
她的生活变得越来越规律。跑步、上课、去图书馆,按部就班,一步步拿到奖学金,又一步步毕业、找工作。她越来越接近她妈妈想要她拥有的人生,只差和她妈妈喜欢的孩子结婚。
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她可以和看起来彼此合适的人交往,却狠不下心来和他结婚。直到她到了三十岁,成了旁人口中的“大龄剩女”,她还是只相亲,不结婚。
直到上个星期,有同事给她介绍了个海归,说的是英文名字,不曾想却是陈励。
他的眉眼依旧温和,经历那么多,他的身上却没有多出一丝一毫的戾气。他坐到她面前,“我叫陈励,三十岁,刚还完家里的债,父母在今年复婚了,如今家庭和睦。”
肖盛本来想哭,一瞬间却又笑了出来,“那你做什么职业?年薪多少?有车有房吗?”
“我现在是小技术员,年薪20万左右。车是二手的沃尔沃,房子100多平米,三室两厅。”
肖盛憋着笑,“还不错。”
陈励敲了敲桌子,“肖小姐,你还没介绍你自己。做什么工作?年薪多少?有车有房吗?”
肖盛瞪了他一眼,他却突然叹了口气,“橙子,我想你了。”
肖盛怔住,神情一瞬间变得柔软,“我也是,很想很想你。”
她突然想起了陈励曾经给她讲过的笑话,因为女孩一米五,所以男孩总是先低头。可他或许不知道,这是命运的馈赠。无论彼此经历什么,都会有理由和好如初。
而她是多么庆幸,她和陈励没有那个理由,也想要回到当初。她握住陈励的手,“我们重新来过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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