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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失眠了，借着窗外的月色，看着身边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我真的又想他了。
赵旻翻了一个身，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我相信他是爱我的，可我一直搞不清楚我是爱他这个人还是爱他这张脸。
01
我是一个从小被遗弃的人，听师父说，她在庙门口捡到我的时候，我只有几个月大，一身的病，连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把我养活。
师父给我取名为憬祎，希望我能好好地活下来。我也没让师父失望，越长越健壮，娘胎里带来的那些病也就慢慢地好了。
在我六岁那年，师父把我叫到跟前说：“小祎，我想带你下山去找一找你的亲生父母，我算过你的命格，你是个富贵命，不应该跟着我在庙中长大，更不能出家。当年你父母肯定是害怕养不活你，才将你送到庙里，现在知道你好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我那时候还小，师父的话半懂不懂，第二天，师父就牵着我的小手下山了。山下人口少，随便一打听六年前谁家丢了一个女孩在庙里，很快就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
师父领着我找到家里时，低矮昏暗的土坯房中，母亲正坐在一条破旧的小凳上给三妹喂奶。她看到我的眉眼时，赶紧把怀里的三妹放到旁边的床上，一把抱住我放声大哭。
母亲把我抱得太紧，有点疼，于是我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母亲才意识到把我弄疼了，她慢慢地松开我，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真诚地对师父说：“师太，多谢您了，当年谁都说这孩子养不活，让我扔了，可身上掉下来的肉，心疼呀，实在没办法我才把她送到庙门口的。”
师父笑了笑说：“我理解，当年这孩子我都没把握养活，上天自有好生之德，这是小祎的命，我现在把她送还给你们，你们要好好待她！”母亲一边点头答应一边继续说着感谢师父的话。
她们一阵寒暄过后，师父蹲下来跟我说：“小祎，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你要好好听父母的话，师父要回庙里了。”
这句话我听懂了，一把抱着师父的腿，开始哇哇大哭，怎么也不让她离开，毕竟自从我认人开始，我的生活中就只有师父，对这个陌生的家没有一点情感。
师父铁了心要把我送回来，这会儿不管我如何不舍，她还是给母亲递了个眼色。母亲只好用力掰开我的手，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哄着：“小祎不哭，等阿娘有时间就带你去庙里找师父。”
在我的哭声中，师父带着不舍，狠心地离开了我。这一次，我真正地感受到了被人遗弃的滋味。出生时父母遗弃我，我没有记忆，这次师父遗弃我，把我送到父母身边，我反而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02
看着这个陌生又贫穷的家，我心里没有一点点喜欢的感觉，一直待在角落里，看着母亲忙里忙外地照顾弟弟妹妹，这时弟弟已经三岁多，满地乱跑，时不时地跑过来拉我一下，可我对他没感情，不愿意陪他玩。
而妹妹才几个月大，需要母亲一直抱着或者背着，这些就是我的亲人，可我这时候还没有从师父不要我的心里状态转变过来，我心里依旧很难过。
傍晚时分，父亲从地里回来，母亲伸手把我从蜷缩了一下午的那个小角落里牵出来，把我领到他跟前说：“小祎，这是你阿爹，赶紧叫阿爹！”
父亲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太多的惊喜，淡淡地问了一句：“这就是咱们当年养不活的那丫头？庙里养活了？”
母亲笑着说：“是呀！你看她长得多好，现在可健康了。”
父亲“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不善言辞还是不喜欢我，反正他没有说多余的话就去吃饭了，既没有强迫我叫他阿爹，也没有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而我对他和这个家也没什么感情，手里拿着母亲给我的窝窝头，默默地坐在一边吃。
家里的日子很清贫，父亲每日早出晚归也只能勉强让全家人吃个温饱，而母亲在三妹两岁多的时候又怀孕了，眼看家中又要添一张嘴，父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八岁多的我不仅没机会去学堂，还要被迫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替家里减轻负担。我每天除了帮母亲做家中事务之外，还要去山上拾柴，割草。
有一天我上山刚拾好一捆柴，正准备下山时，突然一阵大风吹来，天空中多了几片乌云，山里的雨说来就来，没一会就开始掉雨滴。
我个子小，背着柴走不快，只好左顾右盼，想找一个能躲雨的地方，发现不远处还真有一个废弃的木屋。于是我快速地走向了那个屋子，把柴放在台阶上，用手敲了敲门。
屋内无人应声，门却是虚掩着的，我推开门进去，发现屋中陈设简单，蒙了厚厚地一层土，而墙面有一个大大的书柜，里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我小的时候师父教我认过字，读过书，但自从回家后父母勉强度日都难，更别说让我读书了。
我见到书有一种欣喜感，我随便抽出一本翻了几页，可我毕竟识字太少，这种书根本看不懂。我把手中的书放回原来的位置，想挑一本简单一点的书看，我一边找书皮上认识的字，一边用手指划过书面。
当我走到书柜的尽头时，发现旁边有一张书桌，里边坐着一个玉面书生，正冲着我微笑。
我猛然间意识到自己闯进了别人的家里，还这么不礼貌地动别人的东西。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说：“公子，你是这里的主人吧？外面下雨了，我进来躲一躲雨，刚才我有敲门，你没吭声，我就自己进来了。”
“你喜欢读书？识字吗？”公子并没有计较我的擅自闯入，而是盯着我手里刚挑好的书问我。
我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中的书，有点遗憾地说：“我喜欢读书，可惜我只识一点点字，家中又没钱送我去学堂。”
“你要是喜欢，你每天过来，我可以教你读书写字。”公子语气温柔，眉眼间都是笑意。
我有点受宠若惊，呆了片刻之后欣喜若狂地说：“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教我吗？”
公子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高兴地朝他走过去，当我离他很近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我们之间有一种强劲的吸力，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快速地跟我拉开了一段距离。
然后才说：“你是……怪不得……”
公子欲言又止，我完全听不懂他的话，只好扑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说：“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公子见我单纯可爱的样子，不忍破坏我平静地生活，就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先教你写你的名字吧！”
在公子的指导下，我学会了写“憬祎”两个字，我也学会了写公子的名字“赵宥”。但公子总是站在桌子对面教我，一直跟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刚开始我也只是认为这是他为人师表的相处方式，并没有想还有别的原因。从那以后，公子就站在我身边两尺远的地方教我读书识字，在他的帮助下，我已经能通读整本书了。
我每天借着上山拾柴割草的机会，偷偷溜去木屋，有时缠着公子给我讲故事情节，有时让他教我识字，有时我们俩就各捧一本书，安静地看书。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五年多过去了，我已经成了一个十四岁的大姑娘了，那段时间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间，我读书识字，拾柴割草，帮母亲照顾弟弟妹妹，日子虽然贫穷，但我内心无比充实。
03
有一天，我从公子的木屋出来，走了几步正好碰到一个上山打猎的大叔，大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半天，最后看我又蹦又跳，还敢对着太阳笑，才确定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大惊失色地把我拉到一边说：“丫头，你怎么敢一个人来这个破木屋，这里死过人，多少年都没有人敢进去！”
“我经常来这里呀，没什么不好的东西，而且房间里有好多好多书。”我笑着跟大叔说。
大叔见我不相信，就给我讲了一下当年发生的事情。十年前，这山中突然多了几间木制瓦房，来了一个面如冠玉的公子，带着几个家丁，搬来了很多书，还有一把琴。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但公子身体羸弱，好像重病缠身，平日里除了看书就是弹琴，很少跟外界的人来往。
可是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公子就死了，他的随从变卖了屋中值钱的东西，买来棺椁，把他安葬在后面的山坡上，然后几个人就走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进过这个木屋，你怎么胆子这么大，还敢一个人来，你们家里人没有跟你说过吗？”大叔用一种责备的语气问我。
而我却陷入了沉思，如果大叔说的公子是赵宥，那就是说他已经不是人了，但我能看见他，能跟他说话，能跟他学习，这又如何解释。
大叔见我没有任何反应，就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说：“吓傻了？以后少一个人跑出来，走，跟我一块下山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大叔，我没事，我还要去拾柴，你先下山吧！”
“一个人别到处乱跑！”大叔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了我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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