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流云4岁就随师父南宫天虎在泰山练武,整整练了18年。他一直视南宫天虎为自己的亲生父亲。到了22岁这一年,他已经把南宫天虎的一身绝技全都学到了手。
南宫天虎是江湖上一支老牌杀手组织“青花会”的舵主。最近几年,由于帮派争斗和朝廷镇压招安两路措施,“青花会”损兵折将严重,早已名存实亡,如今只剩下聂流云这最后一张王牌,也是现有的最后一个杀手。在南宫天虎的心里,不接到一个大生意是不会派聂流云出场的。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有人出千两黄金购买幽州总兵沈傲山的人头。南宫天虎长叹口气,知道“青花会”重新扬威立万的时刻到了。他甚至没问对方是谁,没问为什么要杀沈傲山,就接下了500两黄金的定金。当然,这是江湖规矩。
这天清晨,南宫天虎和“青花会”的管家马镇南把聂流云送到了泰山山口。南宫天虎说:“徒儿,全看你的了。”
聂流云已经穿上了师父特制的刀砍不进枪刺不入的天蚕甲,他知道这次任务在师父心中的分量,因此庄重地点了点头,不再说一句话,翻身上马,一路快马加鞭赶赴幽州。
黄昏时分,聂流云进了幽州地界,并在幽州最大的“聚贤客栈”住了下来。店伙计把马牵进后院,店老板给他安排了一间最好的上房。洗过脸,吃过饭,聂流云静静地坐在桌前,等着线人上门提供最新的情报。“聚贤客栈”是“青花会”的联络点,店老板就是线人。
一会儿,店老板闪身进了屋,悄悄说道:“在下带来了沈府的平面图,你仔细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尽可问我。”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卷图纸。聂流云接过图纸,在灯下展开,仔细看了起来。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聂流云迅速把图纸藏进怀里。冲进来的是一个店伙计,只见他脸色煞白地轻声唤道:“快,快,沈傲山来也。”
聂流云和店老板一听,不由脸色大变。这么晚了,沈傲山怎会来客栈?店老板来不及说话,立马冲出屋去,“咚咚咚”下了楼。很快,楼下传来一片喧哗声,有兵丁吆喝:“例行检查,都呆在自己客房莫要乱走……”
聂流云听了,稍松口气,缓缓出了门。只见楼下有几个官兵正在盘查房客。店老板点头哈腰地领着一个黑袍大汉在大厅的一张方桌旁坐下。聂流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人正是幽州总兵沈傲山。他有些激动,万没想到沈傲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可是他不敢轻举妄动,沈傲山的背后立着四个铁塔般的汉子,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方奇兵”。他知道,有“四方奇兵”在,他是无论如何杀不了沈傲山的。
此时,沈傲山坐在桌旁慢慢地端起一杯茶,轻啜一口,眼睛缓缓扫过楼上,他的眼睛在聂流云的脸上停留了一下。聂流云分明看到了沈傲山嘴角的冷笑,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他想如果自己被识破,那么就只能选择同归于尽了。
一炷香的工夫,官兵检查完毕,带走了两个贩卖私盐的客商。沈傲山在“四方奇兵”和众多官兵的护卫下,威风凛凛地走了。
店老板走上楼,擦擦额头的汗,说:“例行检查,没事了。”
聂流云冷冷地说道:“今夜三更,我定取他项上人头,让他永远也不能再例行公事。”
三更,天黑漆漆的。幽州总兵沈府高墙壁垒,门外有值夜的兵丁。聂流云穿着一身夜行服,从东墙跃进了院子。院内一片漆黑,府第很大,道路曲曲折折。他迅速潜入更深的院子。院里很静,树木丛丛。很快,他潜到了沈傲山卧室的窗户下,里面有如雷的鼾声传出。
聂流云轻轻打开窗户,探头朝里望了望,然后一个鱼跃,人进了屋。突然,一股寒意浸满了全身,有诈!果然,一张黑网悄无声息从天而降,把他罩在了当中,他还来不及挣脱,黑网迅速收紧,上升,把他吊在了空中。
床上跳下一个人来,点亮了桌上的油灯。这人不是沈傲山,而是“四方奇兵”之老二。这家伙站起身,毫无顾忌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霎时,门开了,涌进来几个兵丁。聂流云被困在网里彻底傻了,万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人活捉了。此时,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而且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兵丁们涌过来,放下黑网,七手八脚把聂流云捆了个结结实实,把搜出来的武器交到了老二手里。老二冷笑一声,挥挥手,兵丁们把他推推搡搡带出了屋。
屋外,院子里亮着一片灯笼,当中站着一人,负手而立,他眯着眼睛看着聂流云,那眼神就像一只老猫在满意地看着自己抓来的老鼠,这人正是沈傲山。
一刹那间,聂流云明白了,其实自己从下山的那一刻起,一举一动就都掌握在了沈傲山手里,可他一直不动手。为什么不动手?因为他没玩爽。
接下来,聂流云被兵丁带进了后院一间耳房,兵丁把灯笼挂在耳房的墙上,一脚把他踢了进去,随即关上了门。
聂流云被踢倒在地,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个全身捆绑的人,这人居然是“青花会”的管家马镇南!好一阵,他才明白过来,试探地问道:“马、马管家,你也来杀沈傲山?”
马镇南靠着墙,满脸愧疚地点了点头。聂流云彻底愤怒了,一股寒意从后脖颈子冒出来。他明白了,这次行动,自己只是诱饵,让对方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然后师父又派出管家,也就是真正的杀手刺杀沈傲山。
聂流云一字一顿地对马镇南说:“原来我是诱饵,你知道我是做诱饵来送死的?”
马镇南歉疚地点点头,说道:“是的,这都是南宫会长一手安排的,为保万无一失,我无力改变。”
聂流云满眼噙泪,哽咽道:“好,好,这便是我视若亲生父亲的师父,这便是我的‘青花会’。你们就这样联手出卖了我……”
马镇南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他才说道:“此次任务失败,完全是聚贤客栈店老板早已叛变,我们的一切行动全是他报告给了沈傲山。否则,你我二人决不可能都被抓进来……”
聂流云像没听到一样,这一切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第二天早上,耳房的门开了,几个兵丁进来把两人推了出去。门外站着一袭黑袍的沈傲山,“四方奇兵”走上前,不由分说撬开两人的嘴巴,各往嘴里塞进一粒红色的药丸。聂流云大惊失色道:“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沈傲山缓缓道:“我沈某人一向光明磊落,上对得起圣上朝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你等的来历我早就知晓,皆是被他人蒙蔽的。念你等无知,且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不予追究你等的罪过了,特放你们一条生路,从此以后不要再过问江湖事,你们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不相信沈傲山就这样轻易把他们放了。两人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兵丁上前给两人松了绑。两人疑惑地对看一眼,偷偷一运气,天哪,气运不上来。
“四方奇兵”老大讥笑道:“别费劲了,刚才那药丸便是散功丸,沈爷已经废了你们的武功,回去老老实实种田吧!”
接着,兵丁们上来把两人推出了大门。沈傲山看着两人的背影,轻叹口气,转身走了。
大街上,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也不说话。良久,马镇南泪眼婆娑地说:“你我任务未能完成,又被废了武功,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了。”
聂流云没有说话。马镇南继续说:“我们逃吧!逃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去处。逃离这血腥的江湖,逃离这尔虞我诈的纷乱,逃离这无休止的杀戮,我真的不愿再过这种日子了。”
聂流云冷冷地说:“不,我要回泰山,要去问问师父为何出卖我……”说完便转身走了。
黄昏时分,聂流云上了泰山。泰山绝顶上立着一脸凄苦无奈的南宫天虎,显然他已得到此次行动失败的消息。聂流云疯狂地跑上前,大声质问道:“师父,为何让徒儿充当诱饵,为何要出卖我?你说呀,说呀……”
南宫天虎冷漠地说道:“为师没甚可说的。这便是江湖,这便是‘青花会’,只要成功,不择手段。”
聂流云感到一股透心的寒意从后背升起,这便是自己视若亲生父亲的师父,这就是“青花会”的会长。
“你是我手下最后一张王牌,也是我目前唯一的杀手,为了让敌人不生疑,只有出卖于你,保证任务完成。可惜呀……”南宫天虎缓缓地说道,“‘青花会完了,彻底完了,江湖不再需要我等这些杀手,为师也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说完,南宫天虎毫不犹豫地从绝崖峰上跳了下去。
聂流云望着飘身下跌的师父,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
多年以后,聂流云在山庄劳作之余,喜欢独自在山里转悠,然后坐下来,喝口山泉,啃块干馍,看远处蓝天白云,观近处泉水叮咚。他感到这样的日子很惬意,很快乐。他想,远离打打杀杀的日子,不再沦为他人棋子,不再为他人卖命,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又有什么不好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