喺酒店最开心系到员工餐厅食饭。过去喺商店阿飞最头痛就系两餐饭,物价贵使钱多食唔饱。宜家酒店包食两餐,每餐一菜一鎹一汤饭任装,一个水果。间中仲有香满楼牛奶,有时有啲从未食过嘅忌廉蛋糕,听老员工讲系高级员工餐厅嗰边食唔嗮攞过嚟,嗰度只有主管罗杰同副主管皮得先有资格去。员工餐厅干净卫生,台明凳亮仲有空调,一组工友围埋十几人嘅长台,每人一大盘丰盛员工餐讲住笑嚟食。广州虽然11月份,季节已经秋深,但天气仲行夏令时节。洗衣房虽然都有空调,但难顶处处都系蒸汽作业,热浪灼人。一到食饭时间赶嚟哩度简直有放监嘅感觉,又攰又饿胃口特别好,阿飞一世人最享受就系极度饥饿时大食特食。阿飞宜家先真正觉得苗比草确实有味道,辞掉商店国营工乃高明之举。
熟络之后阿飞都露出本性开始油腔滑调,不过就咸而不湿:“将女性阴道形容作下水道,将男性生殖器比喻为水龙头。”富有内涵充满哲理:“两性交配讲成第三类接触。”风趣幽默点到即止,工友都中意听佢。阿志食完饭从餐厅返出嚟,一边行一边讲:“想唔到你熟咗都咁会讲笑。”
大烫组有两个女仔,性格婉柔,高挑靓丽,留一头啱及颈背大卷秀发嘅叫惠霞,佢说话斯文,性情温顺,但好识缠人。成脸青春痘,梳对孖辫仔,活泼娇俏嘅肥妹叫惠敏。工友为咗区分叫佢哋大惠,细惠。啱嚟嘅时候,两个女仔都胁惧阿飞手臂上嘅纹身,非常防范哩个可能嘅坏人。宜家玩成一片,四个同龄人成咗要好朋友。大惠就话阿飞:“我睇你最多咪只有19岁。”仲数住手指计出阿飞属鸡年出生。“你系只鸡公。”两个女仔取笑佢,方机组嘅茹女听到哭笑不得:“你两个唔好俾佢呃到,老人精嚟嗝。”大惠坚信自己估计得无错,佢今年21岁,同阿飞讲:“做我细佬,我要做你家姐。”又家姐?阿飞越发觉得滑稽好玩,细心啲嘅细惠就话阿飞讲嘢见多识广,说话老练,可能顶格有22岁。熟络耐咗之后,两个女仔都攻击佢手臂上嘅纹身,“你又唔系烂仔,纹啲咁嘢好吓人,无女仔中意你嗝,人哋都唔知你系咩人。”佢哋讲。阿飞第一次对引以为豪嘅纹身喺女仔面前感到无地自容。
1988年10月底香港著名歌星陈百强喺广州开万众期待《88陈百强演唱会》,门票非常抢手。阿唐嘅亚洲汽水厂同天河体育中心有业务来往,成日话识得体育场场长个女,买票嘅事就全部交嗮俾佢。可能门票实在紧张,临到开唱当日阿唐先搞到七张票,安排咗荷包蛋两拖友,大威两拖友,佢自己两拖友,仲剩低一张,睇睇辞差,华仔,阿荣,阿飞其中边个去。佢哋一听就嘈:“有咩理由咁样啊?我哋啱啱七个人咪正好。”阿荣愤愤不平。
“你哋咁样系重色轻友啫。”华仔火上添油。
“宜家即系有异性无人性,以后老友都好难做。”阿飞落井下石。
辞差大学生识大体,做和事佬:“又咩所谓吖,我去,一支公去。”
阿唐讲:“咁你三个睇下场咯,三张票实搵到俾你哋。”无符,亦唯有只好咁鸠样。
陈百强演唱会精彩好多,灯光设计,舞台造型,都比吕方演唱会要辉煌,吕方全场只换过二套演唱服。陈百强就百变多彩,好歌一首接一首,欢呼声响彻天河体育馆两个钟头。但唔知系咪已经唔系第一次睇,抑或因为人丁单薄,嗰晚华仔,阿荣,阿飞三条寡佬一碌木坐咗两个钟,兴奋唔起头。阿飞原本仲同辞差喺吕方演唱会之后商量定今次要冲上舞台同陈百强握手添。
睇完演唱会第二日返工,大惠,细惠几个女仔早等喺大烫机前面夹道欢迎,阿飞搵一度聚光点,好似革命工作者开群众演讲会咁同佢哋绘声绘色描述成场演唱会前后过程。从第一首唱咩歌开始,陈百强着咩衫,咩造型出场,接住又点点点。佢系全洗衣部唯一一个人去睇现场现场演唱会,陈百强当时系所有男女仔都非常中意嘅白马王子,阿飞宜家先真后悔无冲去同陈百强拥抱。大惠,细惠仲想缠住阿飞唱返首歌模仿陈百强,督导阿毛行过嚟干咳两声,搞散咗啱扎定马,准备上演花园酒店洗衣部嘅阿飞“陈小强演唱会”。
大惠要认阿飞做细佬,阿志却要认大惠做老婆,尽管佢宣布已经有未婚妻,大惠亦话自己有男朋友,皆因佢两个都同等身高,外表睇落好登对。佢两个仲话阿飞同细惠好衬,极力取笑佢哋。细惠嗰对会说话嘅眼睛好似好愿意,阿飞唔好意思,马上讲笑拉开话题。四个人经常故意搵机会一齐做嘢,讲歌星讲电视剧讲笑话,互相打闹取笑,每天日子过得乐极忘形。阿飞喺国营老店闷去咗几年青春,上班就等落班,突然置身一群咁开心嘅同龄人,竟然每天想住返工。快乐与忧愁一样好易传染,感染到人,喺快乐嘅大集体大家都会讲笑,食饭嘅时候你讲个我讲个,餐餐笑到饭都食唔到。
你讲:“细时候同哥哥喺厨房劏鹅,个哥首先一刀将鹅头斩去,回转身出厅去攞壶滚水褪鹅毛,猛一转身见只无头鹅伸长颈冲入厅嚟,吓到当场昏倒。”
我讲:“冬天时,洗衣房阿边个女工带1岁个仔骑单车返屋企,踩踩下低头一睇唔见咗椅笼上个仔,停车回头一望,喺身后廿几米度,个仔唔声唔响坐喺马路上,仲识笑。”
佢讲:“上年酒店员工体检,阿边个轮到验大便,趴喺度被护士用棉签吉屎眼,佢啊大叫一声,吓到个护士一缩手,支棉签仲喺屎眼弹下弹下。”哈哈哈哈,大家笑到无嗮谱,隔离台都望嗮过嚟。
秋交会一过,酒店陆续放人休息。阿飞哋入嚟已经连续工作咗一个月无停,月中英姐同阿宝嚟搵过佢,阿飞嗰晚去咗大威家姐喺莲香楼嘅婚宴。宜家趁休息,阿飞同英姐约咗晚上到文昌路广州酒家饮夜茶。英姐带埋个仔仔嚟,一齐有阿宝,同阿国,大家想知道阿飞掟咗铁饭碗出嚟社会宜家点?听到佢讲到眉飞色舞,做得又开心,工资又高出商店几倍,又唔使上大家都讨厌嘅值夜班,都触动想走嘅心思。听讲阿飞走后陈经理更加唔似样,肆无忌惮到胆大妄为,对于哩条社会大蛀虫阿飞都为佢哋惗唔出咩好办法对付。阿国比阿飞大1岁,早就递咗离职报告,等紧批落嚟。英姐年纪大有家庭无办法辞工。阿宝成晚心事重重,结婚无耐佢要考虑嘅嘢好多。英姐一副大家姐嘅款喺阿飞面前一啲都无变,谆谆嘱咐阿飞社会上品流复杂,千万唔好学坏,唔好偷窃,唔好惹事。阿飞突然产生咗错觉:英姐点止似家姐,直头系已经过身嘅妈妈。
秋交会放假后上班,酒店安排新员工补上“新员工入职课”。内容包括由人事部职员带大家观光整栋座落市中心商业繁华地段,最具广州城市标志嘅五星级花园酒店,通过幻灯投影介绍酒店各部门运作,阿飞先知道花园酒店由国际知名半岛管理集团管理。佢大开眼界,好似一下子触摸到地球上最先进嘅事物。但过程中有样嘢令佢好头痛,好畏惧:英文。觉得英文又神秘又神气,内心又非常抗拒。佢自我安慰要对英文不屑一顾:我嘅中文够巴闭咯。参观完反而有咗顾虑:“学咗车唔一定有车开,到时哩份工又无埋。”
继而惗:“目前得闲都睇啲唔切实际嘅小说,努力啲唔见成效嘅写记,为何不花啲时间精力学英文呢!”佢灵光一闪,为突然有哩个惗法,感到精神振奋,两眼放光,前途好似又好有奔头。
酒店团支部组织员工秋季旅游,洗衣部收工后去南湖乐园烧烤。阿飞数住啱出粮到手第一个月工资,七除八拆啲工衣,饭卡押金只剩50文。思量住三个月后就要辞职学车,心大心细唔想去。去烧烤野餐大惠,细惠都兴奋不已,唔肯过佢:“去唔去啫?你唔好唔去啦。”
“你唔去好无瘾咖,你要同我哋一齐去啊。”
“烧嘢食好好玩嗝,我哋烧埋俾你食。”
“你唔去以后无人同你玩!”
茹女都劝佢去同工友联谊开心下,阿飞一咬牙交咗8文嘅报名费。
11月11号傍晚收工后,所有人匆匆赶去更衣室沐浴更衣。花园酒店嘅员工沐浴间冷热水充足,好多人屋企都冲唔到咁舒服嘅热水凉。罗杰,皮得招呼员工坐上酒店豪华旅游大巴,然后先最后上车,大巴就趁初晚暮色向近郊南湖开去。洗衣房参加嘅员工踊跃,车上座无虚席,男仔多数让女仔坐,自己企大巴通道。有位坐嘅大烫组组长就故意开玩笑:“罗杰,你主管都无位坐啊?”有个男仔唔忿:“你仲讲,唔让个位俾阿Head,返去开张黄单俾你叹。”茹女同男仔们企通道:“收咗工仲边有阿Head,再讲嘢,掟佢哋上车顶。”阿志心有灵犀乘机起哄:“除光罗杰上车顶。”
皮得比罗杰高,带个无框眼镜,斯文白净,走路总系矩行规步,成日黑西装白恤衫打呔,一副高层白领嘅架势。佢个中文名叫徐刚,阿志哩句好有双关含义。一时之间全车人会意,人人齐声和应:“徐刚罗杰上车顶。徐刚罗杰上车顶。”罗杰,皮得都无嗮大家修,汽车一路欢快到咗南湖。阿志带埋女朋友嚟,大惠,细惠只有同阿飞亲热,大惠成晚痴到实阿飞烧嘢食,连细惠都有啲妒忌。阿飞第一次野外烧烤,身边少女相伴,有几忘形唔使讲,系完全失去理性。回程车上,狂放咁同阿志带头放声高唱《友谊之光》,全车喺嘹亮欢快嘅高歌中返归。
由于喺酒店工作太开心,玩得太疯狂。晚上瞓着咗觉,完全松弛嘅脑袋仲周围游啊、、、游、、、黑暗中听到阿志同人大声哎交,玻璃屋里面XO同马爹利商量紧要开除阿飞。“开除”听到哩两只字,阿飞一下就惊醒,望住午夜嘅漆黑:“为咩自己会惊嘅?因为喺酒店太开心怕同佢哋分开?而将嚟学车系一定要离开嘅。酒店哩度咁好,唔通放弃学车?”惗到想放弃学车,马上又觉得内心空空如也,一啲实在嘅嘢都无。如果俾人开除,宜家身无分文,怕再唔容易搵返份咁好嘅工,压迫感,危机感萦绕凌乱佢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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