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就是那个让我既想逃离又割舍不下的人

01

用我妈自己的话说，她是在家里付出最多但又最遭人嫌弃的那个。

小时候我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直到上学才回到父母身边，自然与父母不亲。

小时候体质特别差，老爱生病。我家对面的那条街就有一家医院，我成了那里的常客，白天欢蹦乱跳，总是深夜十一二点被爸妈背去。

西医治标不治本，经人四处打听，妈妈打算带我去看中医。中药有多苦，熬药时闻这那股味就能知道。我特别害怕喝中药，一小碗药摆在我面前，一个小时过去了也不见动静。以至于现在，一提中药两个字，我就反胃。

于是爸妈采取了强制措施，爸爸死死地按住我，妈妈一手用力夹住我的脸颊，一手盛着沁黑的汤药往我嘴里灌。几岁的我还特别犟，没有一点屈服的意思，将头拼命左右摆动，咬紧牙关就是不喝。于是大部分的药汁流到了下巴，进而满身都是。

爸爸累得满头大汗，妈妈急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扇过来。同时怒吼道：“你不喝是不是？”，那声音雷霆万钧，妈妈的五官也扭成一团，活像《西游记》吃人的妖精。吓得我直楞在那里，一下子安静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妈妈就在这时把我紧闭的牙关撬开，将中药一注而下。我的半边脸灼烧得厉害，无奈之下，我只得闭着眼，咕噜咕噜乖乖把药喝下。

从这以后，只要是妈妈把药递给我，我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咕咚咕咚闷着一口迅速将碗清空。

中药成了我童年的阴影，也让妈妈的形象在我心中狰狞起来，我固执地认为，她不是一个好人。

02

我妈就是一个虎妈，强横霸道，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学习上。

小学时我妈要求我一放学就赶紧回家写作业，哪也不许去。她有时什么都不干，就在书桌旁盯着我写。写完的作业需要她过目，只要有错误就会狠狠教训我一顿。如果改了一遍还有错误，就会被教训的更惨，简直就像电影里地主对待长工。改到一字无误，才准吃饭。

于是放学立即写作业这个习惯一直贯穿于我的学生时代。直到现在我都规规矩矩，不敢以任何理由更改。

小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和住在同一小区的小伙伴玩，但每次不出一个小时，不管我们藏匿在小区的哪一个角落，我妈都能够成功找到我们的所在，然后强行把我带回家，一点都不给面子。每一次回家都是那么依依不舍，可以说从小就没有尽兴地玩过。

我妈还特别喜欢给老师“打小报告”，告诉老师我在家中从不做家务，作业一完成就将书丢到一边，不再去碰，直到上学的前一天晚上。完全像一个鬼鬼祟祟的敌对分子。

我在老师心中费了无数心机树立起来的“好学生”形象，被我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给摧毁了，我心里那个气愤啊，几乎要与她决战到底。但终归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没处说。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有一回我终于忍不住了，找我妈理论了起来。

“别人家的妈妈都可劲在老师面前夸自己的孩子，你可倒好，不夸我就算了，还拆我的台！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努力才让老师选我当学习委员的，她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夸我学习用功，时时刻刻都想着学习。你这一通电话打过去，老师肯定不会再夸我了，班干部也会找别人当了！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我妈看着我受委屈的样子不禁笑了，“我是让老师全方位认识你，别被学校的你给蒙了，这样老师才能有针对性地更好教育你。”

我妈和老师的联系从没断过，就像扭在一股绳子上，我在学校干什么我妈第一时间就能知道。有时候在学校做错了事情都不敢回家，生怕一开门我妈就拷问我的“罪行”。

实际上，老师还是隔三差五地夸我，我的学习委员也一直当到了毕业，毕竟妈妈有好女呢。

03

我妈管教我自然不在话下，她对我爸也是同样管束的，果真是一只虎啊。

我爸年轻的时候好赌，在牌桌上一坐就是一个通宵。赌博通常是十赌九输，我爸将自己原本就不多的薪水败在了牌桌上。

我妈为了不让我爸再赌，我妈居然大半夜跑到麻将店去把牌桌给掀了。我没有亲身见证过那样的场面，据说在场的人都怔住了，一时一动也不敢动。好半天，大家才七嘴八舌埋怨我妈搅了他们打牌的兴致，但又对我们家表示同情，只得纷纷劝阻我爸跟我妈回家。我爸自觉颜面扫地，夹着尾巴乖乖离去。再没有谁愿意同他切磋打牌的技艺，爸爸便再未踏足麻将店。

04

从小到大，我妈时时刻刻都管束着我，让我这个生性热爱自由的野孩子浑身不适。说实话，我讨厌这样的妈妈，在她的强权下我没有一点自己的空间，甚至连呼吸都不畅快。

高考前我曾经特别希望能够去一个远离家乡的地方上大学，这样就不用被我妈管着了，一举逃脱她的魔掌。可事实是，我现在还没有出本省读大学，就已经心心念念地想着回到那个有妈妈的家了。

高三时爸妈特意为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全家都搬过去照料我的起居。学校离我妈上班的地方非常远，辗转一两个小时才能到，所以她每天的生活特别紧凑。我妈经常是提前帮我准备好午饭，待我吃完再把碗洗了，午觉都不上睡就出门上班了。

我也向她提起过，做好饭出门就可以了，我吃完饭以后会洗碗的。我妈淡淡地拒接了，洗碗会耽误你睡午觉的时间。

05

我妈一有空闲时间就看书，努力程度绝对不亚于当时的我。我什么时候睡，她就什么时候睡，简直跟我拼上了，有时睡的比我一个高中生都晚。就连过年时回奶奶家我妈都随身带着一本书，帮奶奶忙完农活以后一个人打开来看。

我妈总对我说，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停止学习，你看你妈这么大年纪了还考试，脑子比不上同时坐在考场的年轻人，还不是照样考过了。所以你要趁现在年轻，多学点东西，等到我这时候再想学，那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的确，我妈好几十岁的人每天都坚持着看书，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坚持呢？

06

到现在，我对我妈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但我就是越来越粘她了。我感谢她为我，为我们家的付出，但又讨厌她在我童年时的教育方式。

不过我们早就和解了，我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对妈妈满是埋怨。每次同妈妈通电话，都因为横在我们面前的代沟，闹出的笑话而笑得合不拢嘴。

【一起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