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摘自杜甫《赠卫八处士》
月初,阿斐就微信说22-25号来沪,问我是否有空。我说:必须有啊。21号下午,武汉会议一结束,我就匆忙赶回,静候故人来。
因为其它事情,见面时已是25号中午。约在南京路一家上海菜馆,同行的还有阿斐的妻子和岳母。阿斐依然是黑黑瘦瘦、高高长长、相貌依旧、岁月无伤。不同的是,神情举止间,多了一份自信和阳光。
坐定,一番嘘寒问暖之后,陈年往事便随着茶香,缓缓飘荡。从阿斐妻子口里得知,他曾在一篇博客上写道:“我站在十字路口,找不到北方。阿辉的出现,给我带来了一丝光亮……”听得我无比感动。后来我起身买单,回来阿斐妻子又道:“我们出去吃饭,他从来都是抢着买单的那个,但是今天来看,他是真没拿你当外人!”
阿斐八年前离开上海,去中科院读研。走的那天我没见到他,只收到一条短信“我去北京了,再会!” 期间我去过两次北京,阿斐都像亲人一样接待的我。两次都赶在冬天,伴着首都特有的雾霾,北风中的阿斐显得愈加的孤单。我没开口问过他,但能想象的出,他是如何熬过那些艰难的岁月,毕竟他骨子里是个极坚韧的人。虽然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风吹即倒。
其实,别说去了北京,早在阿斐还在上海工作的那几年,我们就少有见面了。有次跟阿斐、阿孬一起去锦江乐园玩过山车,恰逢五一,队伍排了老长。临近我们的时候,我退缩了。一来是怕,二来担心尿裤子。他俩则上去了,下来之后阿孬说,他妈再也不玩了!阿斐则没任何反应。可见他确实高深莫测。还有一次是阿斐不知从哪搞了一台数码相机,跑回学校拍照。那时我还在读研,我们一起在校园里拍了许多照片,算是给青春留下的数码回忆。再早些,大多是一些纸质相片。吃饭聊起这件事,方知那台数码相机是他单位里的。照片他至今保存着,也是通过这些照片,让阿斐的妻子知道了那个给人指路的小子长啥样。
再早,就是我们一起在大学宿舍里的日子。想想相处的时间也就两三年而已,但那时的两三年好长。而且,在那些年月里,攒下的都是一生的朋友。每天吃住在一起,共同的活动却不多。因为阿斐只做一件事,就是看书,没日没夜的看。除了教科书之外,手里的闲书就是一本英语词典,专业八级!后来工作中外语用的很多,有人问怎么学的,我不知如何回答。身边一直有个活词典,就算不想学,也都会了。就像隔壁宿舍,习磊天天放许巍的歌,小郭深受其扰,叫苦不迭。但有天小郭到我们宿舍,不经意竟哼起了“梦想着仗剑走天涯……”可见环境影响的力量是多么强大!
阿斐每天的饭菜也简单,米饭豆芽加榨菜,天天如此。不知是否跟此有关,阿斐长得瘦瘦长长的,像一根豆芽。如果是,减肥的人可参考,多吃豆芽。一天到晚的看书学习,营养又跟不上,那时的阿斐,整个人不是很健康。晚饭后,阿斐会趴在阳台栏杆上,默默望着远方红霞落日,留一个细长的背影。也就是在那样的间隙,我们时常会有一些心灵上的交流,我也渐渐明白了阿斐的忧伤。
阿斐内心其实十分要强,从遥远的西北高原来到十里洋场,背负着的是全家人的殷切期望。阿斐重情,不愿给家人增添太多负担,所以申请助学贷款、勤工俭学、努力读书……大学四年,阿斐只回家了两次。别人在家团圆的日子,他顶着严寒酷暑,一个人窝在空荡荡的宿舍。是要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承受那种孤独与凄凉。或许,只有让自己身体上痛苦一点,心里的难过才会少一些。
其实阿斐心里一直怀揣着美好的梦想,但在现实面前又是清高倔强。当初他辞掉工作去考研,老板例行挽留谈话,问道:“你现在什么没学到,出去能干啥呢?”他说:“我也不知道,兴许哪天你从人民广场站下车,地上有个人前面放了一只碗,那个人说不定就是我!”老板无语,只得让他离开。
当然,阿斐的生活也不全像我写的那般单调无聊。他会作画,喜欢汽车。没事的时候可以画出一辆很漂亮的小轿车。某个周末我们一起骑车去看长江入海,从地图上查好路线便出发了。结果沿着浦东沿江曲折的小道,折腾了一下午楞是没有找着。最后到了吴淞码头,休息一下便无功而返。回到校门口正好碰到姿、莹两位同学,她俩的用极为吃惊的表情望着我们问:“你们挖煤去了吗?”虽然当时很沮丧,但日后想起来却很美好。
如今,阿斐已经博士后出站了,马上就有一份高薪体面的工作。虽然他一年的收入就可以在小城市买一套房,但是在北京这样的一线城市,买房却是镜花水月。这是时代的悲哀,也是几代人的无奈。希望阿斐能以乐观的心态来面对纷乱的世界,现实很糟,内心却依然可以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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