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牵手

                    作者|孙东玲

牵手

    前几天，陪爸爸出去游玩，过马路时，我下意识地去牵他的手，他却把我的手甩掉了，叫我走在前面，他在后面跟着。不禁想到很小的时候，爸爸经常板着脸，不苟言笑，偶尔教训我们，声音粗粗的，我和弟弟很怕他，他一回家，我们都乖乖的。所以我对他的感情只有敬畏，在我心中他感情淡漠，我从来没拉过他的手，记忆中只有在我很小的时候坐他的自行车爬不上去时，他抱过我，或许是因为曾经是军人的缘故吧。

    但是爸爸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很聪明，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我家的所有东西都是爸爸做的。油灯，小刀，篮子，小凳子，都出自他的手。他还是极其顾家的人，得空就出去钓鱼，捉虾，我们从来没挨过锇。有爸爸在家，我们都很定心。爸若是晚上不回家，妈妈在睡前总是举着美孚灯把四周角落照遍了，再照床下，直到觉得放心了，再把门后撑一根大木棍才敢睡下。我被妈妈弄得很紧张，从小没有安全感，连床下都不敢看，所以爸爸在家时，我心里特别快乐。有一次晚上睡觉，我睡爸爸的脚头，为了表达我的爱意，我抱住了他的脚，可是他却粗暴地把我的手踢开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抱过他。随着我慢慢地长大，我觉得我的心离他越来越远，他跟妈妈吵架，我从来都向着妈妈。他从来没在我面前表达过他的感情，即使曾经因为成分不好不能待在部队而失业在家种地都没听他抱怨过。我以为他是个冷漠不懂感情的男人。

      那一年国庆，我在家接到一个电话，说爸爸被车撞了，我的脑袋嗡地一声，什么都没来得及问，穿着拖鞋，抱着孩子，家门忘了锁，一口气走了二里路，看到他还趴在那里说等警察来了才肯去医院，我急得大叫，颤抖着手拨了三次报警电话都没拨对，只好把电话递给了旁边的路人。他被送到医院时，医生对我说，要看晚上的情况。那一晚，妈妈陪着爸爸，我回家带孩子睡，但我的心一直提着，虽然躺着，却辗转反侧，整夜无法成眠，，一直在心中为他祈祷，直到过了观察期我才松了口气。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爱他！在医院，我充满爱意地帮他剪指甲，因为做过很多粗活，甚至做过钳工，他的手宽大而粗糙，指甲厚得剪不动，呈黄褐色，很难看，但我细心地剪着，慢慢地磨着，心中充满了爱意，几十年了终于可以握住他的手了，感觉非常幸福。

    有时回家看他们，爸爸还讲着几十年不变的话题，仿佛时光没有向前，我都听不下去了，但还是微笑地应着。

    有一次坐在公交车上，突然想到爸爸已经老了，不禁泪盈于睫，无法呼吸，感觉心都快碎了，那种伤感的情绪折磨了我足一个星期，后来我再也不敢想这个问题了。

    现在我打电话回家，还是不知跟他说什么，只是嘱他晚上早些睡，不要老坐在那里看电视。

注：作者为本人初中同学，现居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