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四月裂帛,人间最美。漫山梨樱,杏花微雨,荒芜与繁盛之间,旧的遗忘,新的鸣唱。
护国寺内香火鼎盛,来往人群如织。
忘尘步履缓缓行至后山,极目远望,欲穿越千山万水,一手轻抚美髯,一手转动佛珠,神思缥缈。
一位带发修行的少年沿路寻来,便看到了长身玉立,美髯凤目,双眸如潭似谪仙的师父,稍作停顿,行至其身侧,作了一揖,轻声唤道:“师父。”
半晌,忘尘侧目道:“你来了,有事?”
“弟子是前来相询,关于何时剃度一事。”
“你虽则未曾剃度,然亦是为师的关门弟子,即便你与我佛颇有缘,而你年岁未及弱冠,尘缘未了,因而剃度一事不必急于一时。”忘尘徐徐道来。
“师父,如何才能了却尘缘?”少年疑惑道。
“你呀?不经红尘如何能看透顿悟,知你家中事宜颇繁琐,以你性情有诸多不耐,然亦是上天的安排,你且家去吧!”忘尘慈祥拍了拍少年。
“是,师父!弟子即日便随前来的仆从归家。”少年几番争扎,尽管诸多不甚明了,亦是深信不疑地应道。
“嗯!多见,多闻,多思。”忘尘点点头。
“是,谨记师父教诲。”少年向忘尘告辞,慢慢离去。
忘尘看着远去的弟子背影,思绪略显怀念,渐渐与尘封记忆里的身影重逢。
01 鲜衣怒马,此间少年
天启二十五年。
巍然苍翠的青山,滔滔不尽的江流,与北疆风沙满天,水域贫瘠截然不同。
一行军队间,宝马背上端坐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只见风霜不曾掩盖其如冠玉般俊秀脸颊,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眼眸,着一袭铠甲更显不凡气势。少年将军抬手挥挥,下令一行就地休憩。
此少年将军便是遵皇命进京受封的梦晨飞。
林中些许异动,隐约伴随而来呼救之声,梦晨飞遂招来将士欲前往查看。
寻迹赶到,却原来是几个匪贼绑了一介少年公子和其书童,辨其声音乃书童所发出的。此地匪徒又岂是沙场将士的对手,故而梦晨飞让人须臾间便将公子解救了下来。
“多谢两位大哥。”少年公子稍整衣冠,带着俊逸的风度作揖。
“那你应该感谢我们的少将军,是他先发现你们的踪迹的。”将士退至梦晨飞身后向少年公子示意道。
“在下乃京城人士,名为莫宇瑾,多谢少将军的救命之恩。”少年莫宇瑾这才注意被遮挡住的梦晨飞。
梦晨飞点点头,遂转身回归队伍之中。
“且慢,少将军能否告知在下名讳?以便在下日后报答恩情。”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梦晨飞看了眼跟过来的莫宇瑾。
“你...是宣北侯府的少将军梦晨飞。”
“哦,你知道?”梦晨飞不显一丝惊讶地反问。
“虽则不才出游在外,但也略有耳闻京中之大事,便就是此次战事胜利,皇上欲对宣北侯进行封赏,而其独子遵旨进京,即年少便闻名北疆的英才梦晨飞是也。”
“虚名而已,确实如公子所言,晨飞此次是奉命进京。”梦晨飞想着圣旨潜藏深意,一丝无人察觉的讽刺意味笑意闪过。
“吾向来敬佩宣北侯之为人及丰功伟绩,家父亦算与侯爷旧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此次也是幸运得你相救,不甚感激,吾不才,亦算虚长几分,厚颜唤你晨飞,你亦可直呼吾一声兄,或宇瑾。”莫宇瑾面带笑意,卓然道。
“好,莫兄。”
“那为兄正巧亦欲返京,不若便与晨飞一路作伴前行,何如?”
“可。”梦晨飞看了看莫宇瑾,点了点头,忽略过旁边欲言又止的贴身侍卫,随后下令休整完毕的军队继续前行。
此去途中,莫宇瑾一直在梦晨飞的身侧骑行,两人因所见所闻甚广,所交谈颇多内容,平添几分言语投机,志趣相投之感,略有相识恨晚之憾。
02 风平浪静,暗流涌动
宣北侯府。校武场。
梦晨飞肆意挥舞,剑影缭乱,丝丝杀意尽显,令人敬而远之,所幸此处无闲杂人等,待梦晨飞一通宣泄,气势收剑停,只有比初到京城更添几分秀丽脸颊汗如雨下彰显着主人的不凡。
“少爷,北疆有密信到。”侍女采言上前边为梦晨飞拭去汗珠,边说道。
“嗯,我先行沐浴,你将人带至书房,注意避人耳目,我随后到。”梦晨飞听之,神情一敛,遂吩咐道。
“是。”
梦晨飞与来人密谈良久,由着采言送走之后,独自一人静坐于书房,神色沉重,看着窗外烈日高悬,草木葱茏,院内显得清静,却无法抚平梦晨飞心中的那缕焦灼。
“少爷,你没事吧?”采言行至梦晨飞身侧为其端上一杯解暑茶,看到映入眼帘的秀丽的三字,略显担忧地说道。
“采言,我们进京多久了?”
“四月有余。”
“都这么久了,兄长......”梦晨飞眸中泪光闪烁,素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小姐......我们找莫公子帮忙,想办法回北疆,好不好?”采言焦急地扶着梦晨飞。
半晌,梦晨飞并未回应,只是拍了拍采言,定了定心神,将方才写下的那三个字毁之,眼看着依稀“晚萤”二字消失殆尽,再度写下龙飞凤舞,铿锵有力的“梦晨飞”三字,是与方才全然不同的字体。
“采言,我会想辙的,一定会回到我们最爱的北疆。”
“太好了,再也不想待在这看似繁华之地,如同被剪断羽翼囚禁于此。”采言兴奋之余愤愤不平地说道。
“只是不知道兄长能否等到我回去.......”梦晨飞脑海里闪过临行前的模样,与自己极其相似却毫无血色的脸庞,无人知北疆侯府真正体弱多病者为少爷,少年英才实为小姐,亦是诸多因素所致走上这条路,抑或是命运使然。
“少爷,一定能的。”
“但愿吧....”梦晨飞看了看皇宫的方向。
03 纵酒高歌,谈玄论道
京城最大的酒楼——怡风楼。
梦晨飞携男装采言被小二引领进入酒楼雅座时,一眼便看见早已等在此处临窗而立的莫宇瑾,径直上前,采言会意退出雅间。
“莫兄,你在看什么呢?”梦晨飞随着莫宇瑾视线询问。
“你来了。京城真是人海如朝,车如流水,马如龙。”莫宇瑾轻摇折扇,如墨发丝随之飞扬,更添几分风采。
“确如此,然晨飞更喜北疆,广阔天地,策马奔腾更为肆意潇洒。莫兄有机会可游学而至便可知。”梦晨飞不再关注外面,回身端起桌上佳酿一饮而尽。
“嗯,几次听晨飞说起,倒有了几分兴致,北疆的安宁全仰仗宣北侯府,因而侯爷颇受百姓的爱戴。”
梦晨飞并未应答,带了些许弱不可见的苦笑。
“晨飞,怕是想回北疆了吧。”
“哦,莫兄何出此言。”
“晨飞自小于北疆长大,甚少居于京城,此次如此久之时日,也是皇命难违吧。”
“是嘛!”
“咳,这京城繁华之表相,底下可谓是暗潮汹涌,成年皇子渐多,颇有蠢蠢欲动之态,盘根结错的朝堂的微妙平衡会被打破吧。听闻护国寺住持被召,前几日进宫面圣。”莫宇瑾被梦晨飞眼眸里的莹光所灼,心间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异样,言语点到即止。
“多谢莫兄,这杯晨飞敬你。”梦晨飞明了其未尽之意,遂为莫宇瑾斟一杯酒,便又说道:“听闻莫兄与护国寺住持颇有些渊源。”
“非也,不过是为兄自幼不受拘束,喜欢四处游历,对禅语,有几分见解,住持便认为有些许佛性,与佛有缘。”莫宇瑾不由失笑道。
“莫兄的生活倒让晨飞欣羡不已。”
“年少轻狂罢了。不过,也许为兄某一天真的看破红尘顿悟,出家僧名都想好了,唤‘忘尘’,怎么样?”莫宇瑾兴致高昂说着。
“莫兄说笑了,若真如此,那京城的姑娘的芳心可要碎一片了。”梦晨飞说着忽略心间划过的一丝涩意,打趣道。
“嗯,为兄那只是无暇顾及京中闺秀,若是晨飞之妹,可能为兄有几分意动,毕竟将门虎女之性情或许更投为兄志趣,可惜......”
“莫兄慎言......”
“晨飞勿怪,是为兄失言了,这杯酒向晨飞赔罪。”
两人揭过此话不提,继而把酒言欢,谈玄论道,舞文弄墨,陶然忘机。
04 夏花绚烂,秋叶静美
秋风起,秋叶落,凉意迫人。
接下来的日子,梦晨飞开始部署回去计划,安插的一些隐秘眼线开始动了起来。梦晨飞知父亲的忠君爱国,但是北疆的军权受皇帝所忌惮,是以得有周全,方能脱困。
梦晨飞利用得到的可靠而隐密消息,借力打力,各种交织,到有几分风雨欲来。
几经周旋,莫宇瑾予以诸多帮忙,是以,八百里急报到京,北疆敌军来袭,梦晨飞便知道自己可光明正大地回去。
随着局势的愈加紧张,经过朝堂博弈,皇帝派遣监军与梦晨飞一起返回北疆。
古道边,长亭外。
梦晨飞率军而过,与亭中风采卓异的人,遥遥相望,无声告别,深深凝视片刻,便头也不回疾行而去。
莫宇瑾带着复杂的眼神地看着那远去的身影,不知作何想,良久,举杯道了一声:“珍重。”
岁月落尽了繁华,鲜血染透了戎甲。
05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芳草萋萋,冷夜寒风,山野古路,江山飘摇,相隔千里,不见故人。
一别经年,而今北疆易主,偌大侯府毁于奸计,躲不过险恶猜疑。
莫宇瑾厌倦朝堂,一路见多了世态炎凉,早已不似当年意气风发,不曾想昔日一语成谶。搁下红尘旧梦,世间多了一位“忘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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