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喜欢怪人，其实她很美
【楔子】
快要下班时，咨询室来了一个女孩，着一袭及踝红裙，留一头黑而直的长发。
谢昇微征，这女孩多像她啊，他的姑娘。
“我很孤独，我没有朋友，平时见到陌生人会紧张，不喜欢说话，我想改变现在的自己，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女孩站在门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一袭红裙也难掩那一身孤独的气息。
谢昇招手，让她坐到对面，“如果你不着急，我想给你讲一个女孩的故事。”
“好。”
“她的名字，叫夏婉茹。”
【1】
谢昇第一次见夏婉茹是在一个阳光清冷的早晨，妈妈进屋扯着嗓门喊：“阿昇，快起床，隔壁刚搬来个阿姨，下去帮忙搬行李啦。”
谢昇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不一会儿，眼皮又重重地合上了。无奈老妈又进来喊人，见他无动于衷，干脆掀了他的被子。
“妈，你干什么啊？”
“下去帮忙搬行李啦，她们就母女两人，怪可怜的，以后咱们是邻居，快下去吧。”
谢昇白了老妈一眼，应了声“好”，开始穿衣服。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谢昇去开门。
“阿姨，有抹布吗？”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的场景，夏婉茹是个顶漂亮的姑娘，唇红齿白，明眸如月，留一头长而直的黑发，着一袭及踝红裙。第一眼，她便让他惊艳。
可下一秒，他就看到夏婉茹转身跑下了楼。
谢昇有些莫名其妙，但转身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他似乎懂了，自己没穿上衣。
谢昇板板正正地穿好衣服，就下楼去帮忙。恰巧碰到夏婉茹抱着个大箱子艰难地移动，谢昇跑过去，要接过她手中的箱子。可夏婉茹却拒绝了他，她没说话，只是抱着箱子往后退了一步。谢昇尴尬地挠了挠头，心想，小女生，逞什么能呢？
他看着夏婉茹的背影，瘦削又倔强。阳光照来，忽然晃了他的眼。
多年以后，他想起那个阳光清冷的早晨，总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曼妙的梦。
【2】
周一的早晨，课前，班主任介绍说班里来了一位新同学。接着在有些善意又有些并非善意的掌声和口哨声中，他看见着一袭红裙的夏婉茹走上了讲台。
谢昇很意外，没想到她会转来这个学校，更没想到她会分到自己的班级。但命运总会制造一些意外，它把意外当作纽带，好把两个人紧紧地绑在一起。
夏婉茹站在讲台上，似乎有些紧张，一直没有抬头看大家。她今天把长发扎成了一束马尾，平添了一丝俏皮的味道。
“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尽量详细一点，好让大家尽快了解你。”班主任笑着说。
夏婉茹抬头，环视一圈教室，“大家好，我叫夏婉茹。”
教室陷入了沉寂，一方面大家也被她的容貌惊艳了，另一方面这般简洁的自我介绍令班主任有些尴尬。班主任干笑两声，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然后安排夏婉茹坐到了角落。
角落也好，不会被打扰，况且这儿还有扇窗，六月的丁香开得正盛，微风携着扑鼻的香，吹在她的脸上，她的心上。
夏婉茹坐在角落，其实很恣意。
放学时，谢昇邀她一起回家，可夏婉茹却像上次他要帮她搬行李那般往后退了一步，接着转身就走，只留给谢昇一个瘦削又倔强的背影。
谢昇有点气愤，他可从来没被哪个女生接二连三地拒绝过，再说，平常可都是那些小女生围着他转，夏婉茹也太不给面子。
他跑步追了过去，在距夏婉茹五米远时，他放慢了脚步。
他看着她的背影，及踝的红裙，及腰的长发，他突然觉得，她有一种孤独的气质。
也许她就是个怪人，谢昇想。
傍晚，谢母做了红烧肉，盛了一大盘，叫谢昇端去给夏婉茹家。谢昇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我不去”。谢母倒也来了劲，过去揪住谢昇的耳朵，“兔崽子，你去不去？”
谢昇看着老妈，作呲牙咧嘴状，忙应着，“去，去。”
他端着那一盘红烧肉敲开夏婉茹家的门，开门的是夏母。
“阿姨，我妈做的红烧肉，让我给您送点来。”
夏母眉开眼笑，“呦，这孩子，真懂事啊！阿姨也做了好吃的，快进来尝尝。”说着，就将谢昇拉进了门，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夏婉茹正坐在餐桌上吃饭，见谢昇来，给他串了个座位。他在她旁边坐下，心跳莫名的加速。他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婉茹，快给阿昇盛饭。”
夏婉茹应了声“嗯”，起身去给谢昇盛饭。
“你们两个年轻人，坐在一起也这么沉默呢？都不说话。”夏母边炒菜边嘟囔道。谢昇看了一眼夏婉茹，碰巧夏婉茹也在看他，两个人的视线对到了一起，又很快移开。
还有夕阳的余晖漫过窗洒在她身上，谢昇觉得，即使她是个怪人，也是个怪美人。
【3】
谢昇和夏婉茹接触的机会倒是蛮多，但两人对话的次数却少得可怜。时间久了，谢昇也就习惯了她的沉默。
可谢昇有一点一直很疑惑:夏婉茹总是穿及踝的红裙，各式各样的，但总是及踝的、红色的，这可和她孤僻的性格一点也不相称，她过分安静，可那抹红穿在她身上似鲜血般张扬。谢昇觉得，这就是两个极端。
可转念一想，她不就是个怪人嘛！
夏婉茹转来学校已经有三个月，从丁香盛开到丁香纷落，一个季度的时间，足够很多人注意到这个总是着一袭及踝红裙的漂亮女孩。
自然，追求者不在少数。
自然，夏婉茹一个都没接受。
也自然，她都是沉默地绕过，这就算拒绝。
渐渐的，就开始有人看她不顺眼。被拒绝的追求者和被抢风头的心机女编纂各种谣言中伤她。可夏婉茹依然我行我素地坐在班级的最角落，大有清者自清的意味。
终于在放学时，一小帮女生在胡同里围住了夏婉茹。
“你装什么清高啊？成天穿一身红裙子那么惹眼，还装得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饼！”
…… 一群女生把她围在中央，七嘴八舌说的话不堪入耳，可夏婉茹一直面不改色，镇定得有些骇人。
几个女生也觉得无趣，只得说更难听的话刺激她。
“你特么就是个小婊子！装什么纯啊？”
“老娘一看你这副狗德行就觉得恶心！”
“看你这个样子，你妈也不是干什么好事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婉茹突然死死盯住说话的女生，“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啊！”
几个女生被夏婉茹这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但仗着人多，其中一个女生还是蛮横、挑衅地答，“我们说，你妈也是个婊子！你怎样啊？”
那女生话音刚落，夏婉茹一巴掌就重重落在了她脸上。
但结果不言而喻。
几个女生见状给夏婉茹一顿毒打，直到有路过的人看到，假装报警吓走了她们。
夏婉茹的红裙子被撕烂了，额角出了血，脸颊高高的肿起。路人要将她送医院，她却在道谢后沉默地走入了落日的金黄中。
路人看着她瘦削又倔强的身影，摇了摇头，“真是个怪人。”
彼时，谢昇刚打完篮球，湿漉漉地跨上单车，哼着歌，在回家的路上。
可在路的拐角，他却看到了昏倒的夏婉茹。
他飞快的跳下单车，将她打横抱起，要去医院。可这个路段很少有出租路过，他只得抱着她跑。
他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此刻的路面沉寂得渗人。
他看着怀中的夏婉茹，她突然睁开了眼，嘴唇一张一合，可她虚弱的声音实在太小，他急忙凑过耳朵。
“我不要去医院，我们回家。”
他一抬头，就看到她哭了，温热的泪混着殷红的血。
谢昇抱着她往家跑，他回着她，“好，好，回家。”声音里全是哽咽。
令谢昇意外的是，夏母不在家，而谢母此时也还没下班。他整个人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待他稍微冷静，才意识到要先给夏婉茹清理伤口。他放好洗澡水，想把夏婉茹唤醒，可任他怎么她都毫无反应。
看她额头上还在渗着血丝，他只得硬着头皮把她放到了水里，清理好伤口又替她在伤口上上了药。
他把她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已经累的一身汗。
电话响起，是谢母，他接起，却听妈妈说晚上有事回不来了。挂掉电话，看着夏婉茹惨白的脸，头一次知道，原来心疼一个人这么难受。
他倒到床上，把夏婉茹搂到了怀里。
【4】
谢昇也是太累，抱着夏婉茹就睡着了。
第二日，待夏婉茹醒来，自然免不了尴尬。
“你帮我清理的伤口？”她依然一脸平静，反倒是谢昇红了脸，“嗯。”
她看他，没说话。
谢昇忙解释说：“昨天你妈和我妈都不在家，你身上都是伤，我之前又糊涂没把你送去医院，我也是没……”
他还没说完，夏婉茹就突然上前吻上了他的嘴，“你要对我负责。”
谢昇愣了愣，接着就笑了，有点傻气，但是满心的喜悦，“好，我对你负责到底。”他拥她入怀。
谢昇想要报警或是反应给校方，夏婉茹却不让，她说怕影响不好，谢昇也就没再提，不过还是教训了那帮女生，只不过没让夏婉茹知道。
两个人开始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他恨不得时刻跟在夏婉茹身边，生怕她再出什么事。
夏婉茹偶尔会弹琴给谢昇听，在学校破旧的琴房，她弹琴，他看书。有时两个人窝在一起吃冰淇淋，有时只是静静地翻阅两本漫画书。偶尔夏婉茹会突然笑出声，谢昇看得愣愣的，以前他可从来没见过她笑。
他看着夏婉茹，他的姑娘是这般美好，浅浅梨涡长睫毛，一副芙蓉人面。
他感受着夏婉茹的变化，她依旧穿及踝的红裙，却不再那么孤僻，偶尔她还会和女同学搭话。
谢昇很开心。
上课时，夏婉茹传给谢昇一张纸条，叠成了心形。谢昇拆开来看，两行清秀的字迹，“阿昇，或许这世上有很多的事，于我来说，都不公平，但还好遇到了你，我舍弃的那些，最后也只是为了遇到你。现在，我也相信，真的有救赎一说，你就是我的救赎。”
谢昇似懂非懂，心里却沉甸甸的，被一股温柔又强大的力量填的满满当当。
可他也知道，夏婉茹身后有秘密，那些秘密，即使对他，她也不愿提起。
可是想想也罢，这样不也很好。
可事情总会起波澜，就像谢昇不经意时，翻看到了夏婉茹的日记。他不是有意，可夏婉茹却突然之间像变了个人，不是孤僻的她，不是沉默的她，也不是日渐开朗的她。
她对他吼：“你在干什么？”
“谁告诉你可以随便翻我东西的？”
谢昇怔了怔，把手中的日记递了过去，夏婉茹接过日记，不，是抢一般的接过。接着，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教室突兀的响起。
谢昇摸了摸脸，错愕地看着她。
“你都看到了些什么？”她声嘶力竭地喊着。
谢昇看着她，一时也起了情绪，“你对我就那么多秘密吗？那些秘密就比我还重要吗？”
那些秘密当然不比你重要，可那都是伤疤，一接开就是血淋淋的疼。
夏婉茹抱着日记走回座位，身体还因过分激动颤抖着，最后也只说了两个字，“你走！”
谢昇赌气一般，竟真的跑出了教室。
夏婉茹望着窗外他飞快掠过的身影，眼泪顺颊而下，轻声说着，“我不是故意的，”
谢昇跑到了校门口的丁香树下，坐在长椅上气吁吁的，可他终究没忍住，又跑回了教室。
看到他的那一瞬，夏婉茹怔了怔，下一秒，她就被他拥进了怀里。
他说：“即使你有再多的秘密，即使你觉得那些秘密连我也不能知道，可我还是喜欢你啊。”
【5】
晚上放学时，夏婉茹跟在谢昇的身后，走过转角时，她喊住他，“阿昇，我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
那是一个有点俗套却又不太相同的故事。
夏婉茹生于富商家庭，深得父母宠爱。十多年前的她也不似现在这般，那时的她开朗、活泼。可世事不会都尽如人意，几年后，夏父的生意出现危机，公司面临破产。维持不到一年，最后还是宣布了破产。全家人突然之间从高高在上跌到了低谷，其实平凡人家的幸福未必难得，可夏父因这挫折变得颓废不堪，终日酗酒。最终没得善果，在回家的路上，被车撞的血肉模糊。
可那只是变故的开始。夏母一个人带了夏婉茹几年，她不是个要强的女人，终究还是和一个有妇之夫在一起了。夏婉茹的抵触情绪很强烈，夏母因此还动手打过她。夏母对她说，这一切，不还是为了你。于是，她便开始变得沉默。夏母和那个男人交往了半年，要他离婚再和她结婚。平日温文尔雅的人却突然变了脸。他也不过是贪图夏母的美色，谁愿意没事带着两个拖油瓶。
那之后，那男人为了安抚夏母，每月给她十万块钱，她继续做他的情人。
可纸包不住火，终于东窗事发，原配找到了夏母。她们的事在小城闹得沸沸扬扬。
夏婉茹也背负着骂名，小三的女儿，小狐狸精……
她本来也应该是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可现实让她不得不孤僻。
又过了三年，那男人对夏母余情未了，夏母为了钱，也愿意继续与他交往。于是，他让她们搬到了别的城市。
几年间，夏婉茹跟着夏母去了很多城市，平均在每个城市只能住半年。走到哪里哪里也不是家。夏婉茹没有朋友，她跟夏母从来就不谈心，久而久之，她就变成了现在这般，不愿与人交往，不喜言谈。人们说她是怪人，可她觉得，她活得更像个怪物。
谢昇抱着她，她的泪都湿了他的胸襟，“没关系，以后你有我。”他轻声说。
【6】
寒假临近，像大多数人一样，谢昇和夏婉茹也计划着去哪里玩。
这个南方的小镇没有雪，夏婉茹突然想看雪。
于是，假期开始时，两个人，两张车票，一路向北，看雪纷飞。
到了目的地，谢昇去租了一间度假村的小木屋，两个人打算在这个北方小镇住上一星期。
火盆里的炭火正暖，夏婉茹裹着毯子坐在炭火旁。谢昇觉得此刻的时光格外温暖，他们享有宁静，爱人就在身旁，你可以索取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香甜的吻，怎样都好，哪怕只是相对无言的静坐，因为怎样你都会感到幸福，谢昇觉得这就是最惬意的。
“阿昇，我们去买地瓜回来烤吧，然后再去堆雪人……”想想都觉得兴奋，夏婉茹比划得手舞足蹈、眉飞色舞。谢昇看着她，一脸的宠溺。
北方冬季零下的气温，让习惯了南方的温暖的两个人很不适应，一出门就有种想躲回屋里的冲动。可总不能白来，两人还是冒着严寒出去在场地中央堆起了一个大大的雪人。手冻得略显红肿，但还是很满足。
谢昇拿着相机，夏婉茹比了一个傻乎乎的剪刀手。照片洗出来后，谢昇嘲笑她，两个人就笑着闹成了一团。
傍晚，度假村的主人邀请游客吃晚饭，据说都是北方的特色农家小菜。还没到时间，夏婉茹就拉着谢昇去候着开饭。
“一定很好吃。”夏婉茹作流口水状。
谢昇刮了下她的鼻尖，喊她“小馋猫”。
等着实在无聊，谢昇说要出去转转，夏婉茹嫌冷，不肯出去，于是谢昇就一个人悻悻地出去放风。
夏婉茹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笑出了声。可不一会儿，这笑声就戛然而止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滑雪场上的两个人。她狠狠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于是拿出手机拍了照片，发给母亲。
那是一对“情侣”，一个老男人，和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没错，那个老男人，就是夏母的情人。
夏婉茹不知道母亲看到这照片会是什么反应。愤怒？淡然？但夏母一定会想到这个问题，每月那男人打给她的十万块钱快到头了。他有新欢了，自然很快就会抛弃她。
夏婉茹想，母亲多少应该有些自知之明，她比不过年轻姑娘，自然会主动离开那老男人。想着，她倒有些雀跃，这些年背负着的、委屈的，终于要结束了。
那一刻，她竟有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可她低估了母亲，夏母从来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和谢昇回到家时，夏母已经没了人影，她留给夏婉茹一封信，说这些年对不住她，可自己不甘心，不能把年轻美貌浪费在那老男人身上，如今就等着被甩开。她要找那个老男人讨个说法。
所谓说法，不过就是粉红色的钞票。
也罢，等夏母回来，一切就都有了了结。
【7】
可夏婉茹终是没想到，还有更大的不测。
是夜色如冰的夜晚，夏母离开的第二天，夏婉茹窝在沙发里看书。有人敲门，她以为是谢昇，想都没想就开了门。
可来人不是谢昇，而是那老男人。
夏婉茹想关门，可那人已夺门而入。
他倒不客气，径自走到了客厅，坐下。
“我妈呢？”夏婉茹冷冰冰地开口。
“我给你妈在A市买了房子，你妈先在那儿住下了，她让我来把你也接过去。”
夏婉茹怔了怔，她不相信。可转念一想，母亲爱钱，这也理所当然。她看着那老男人，“我不去，你请回吧。”说罢，就要送客。
可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拿起茶几上的苹果，一口咬下去，一点也不客气，翘着二郎腿，一副老不正经的样子。
“婉茹，我想你是误会叔叔了，那天你在滑雪场看到的女孩，是我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姐姐。”
“你走吧，不必解释了。”
老男人起身，看了一眼夏婉茹，笑着答，“好吧。”
他走到门口，作势要拧开门把手，趁夏婉茹不注意，一把捂住了她的口。
夏婉茹惊恐地看着他，想喊却发不出声，忽地，她摸到了衣袋里的手机。
“婉茹，你可比你妈妈还美艳几分呢，看得我都醉了。”他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夏婉茹的脸。
“这几年，我待你母女二人不薄，倘若你也跟了我，我是一定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夏婉茹见势不妙，便故作不反抗状，那老男人见夏婉茹顺从，便松开了手，“怎么，婉茹，你愿意跟我了吗？”
夏婉茹看着他，点了点头。
彼时，谢昇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来电显示是婉茹，刚想接，那边却挂了，他再打过去，关机。于是他便去找她，敲门，却没人应。心中顿时生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有些急了，急忙去找夏婉茹放在他那儿的备用钥匙。
打开门那一瞬，他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一个老男人捂着夏婉茹的嘴，水果刀架在她的脖颈上。
“你要钱的话我有，你别伤害她!”打死他他也不会想到这就是夏母的情人。
“臭小子，我告诉你，别轻举妄动！不然，”他贴着夏婉茹的发际嗅了嗅，“我可不知道会怎么样。”
谢昇从来没经历过这样危急的情况，但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要保护好夏婉茹。“那你想怎么样？”
老男人招了招手，示意谢昇过去，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真的走了过去。接着，头上挨一重物，他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谢昇和夏婉茹都被绑在卧室，口粘胶带。
夏婉茹看着谢昇，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谢昇此刻异常冷静，他环视一圈卧室，发现了一台水晶台灯。挣扎着将它碰碎，就着碎片割开了捆绑自己的绳子，又去解夏婉茹的。待两人都脱开了束缚，卧室的门也开了，老男人睡眼朦胧，手里却握着那把当时架在夏婉茹脖子上的水果刀。
“今天你俩就都留这儿吧。”
霎那间，谢昇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夏婉茹，而后毅然扑向了老男人，她听见他喊。“婉茹，快走！”
可她怎么忍心走。
刀刺入了谢昇腹部，少年的白衬衫浸开一片殷红。那一刻，夏婉茹的大脑是白色的，她突然那么痛恨红色。
“阿昇！”她的泪夺眶而出。
慌乱之中，夏婉茹抱着水晶灯的碎片砸向了老男人的头部。
世界在那一瞬都安静了，她的少年倒在血泊中，老男人没了气息。
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声，黎明即将破晓。
【8】
夏婉茹被刑拘,谢昇躺在医院还没有醒过来,老男人的妻子来这闹儿,说要向夏家讨个说法。 漫天的谣言像她十二岁那年一样,将她淹没,让她喘不过气。他在看守所整日以泪洗面,录笔录时把这些年的委屈和不易一股脑的哭诉了出来,可她迎着的,却是对方乃至周围人一脸的不解和不屑。
“这女孩好像,精神有点问题。”一旁的女警说。
夏婉茹低头,擦了擦眼泪,又恢复了沉默。 除了谢昇,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怪人,甚至精神病患者。
她在十五天后被无罪释放,可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不幸。夏母已经死了,在和那个老男人争吵的过程中,老男人用水果刀捅了她,随后肢解,抛尸野外。
夏婉茹哭得声嘶力竭,天都灰了,一切都变了。 谢母来接她,他抱着谢母,哭得说不出话。
谢昇已经醒了,但伤势很重,还没出院。谢母把她带到医院，她站立病房门口,看着气色刚有些好转的谢昇,一时间百感交集。谢昇唤她：“婉茹,快过来。”她走过去坐在床边,死死地握住他的手。
“还疼吗？” 谢昇摇摇头,将她拥入怀中,那怀抱像以往一样温暖,暖得让她心碎又心疼。 谢昇,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9】
谢昇左手拿着诊断证明,右手拿着一袋子药。
他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严重的抑郁症,同时还有轻微的臆想症,建议就诊。” 到家门口时,他突然疯了似的将诊断证明撕得粉碎,接着抱着头,坐在楼道里,泣不成声。调整好情绪，他想领夏婉茹出去吃东西,敲了敲卧室的门,自从夏家出事后,谢母就让婉茹搬了过来,三个人像亲人一样。 “阿昇”夏婉茹跑过来,抱住谢昇,一脸欣喜。 “我带你去吃冰淇淋”他宠溺的摸摸他的头。 “昨天不是刚吃过吗,今天去看电影吧。”夏婉茹转身进屋，“我去换衣服。” 谢昇站在门前,嘴里喃喃着：“昨天哪有去吃冰淇淋,昨天根本没有去吃冰淇淋。”他突然激动起来,掀了桌子。 夏婉茹闻声跑了出来,“阿昇,你怎么了。” 谢昇一把抱住她,什么也不说,泪却一滴一滴划过她的脖颈。 谢母每晚都叮嘱她吃药,很多很多的小药片。夏婉茹不知道是什么药,却都依然乖乖吃下。 这个晚上,她却来了好奇心,趁谢母睡着,找到了药盒。她看着上面的字,怔了怔。 -----抑郁症,臆想症
早晨的阳光清冷,就像谢昇初见夏婉茹那天。他不禁裹紧了被子,但突然坐了起来。 他去敲夏婉茹卧室的门,没人应。他突然觉得不安,干脆破门而入,可她竟不在卧室内。呼吸变得凝重,他推开了卫生间的门,满眼鲜红的血色,他的姑娘躺在浴缸中,水是鲜红色,一如他初见她那天,比她的红裙还要红,他的姑娘,美得让人心碎。
【尾声】
“我和婉茹很像,但我还对生活抱有希望,这点我不像她。”
“是啊,你们很像,却又不像。”
“你爱她吗？” 谢昇掩面,不再回答。
他听到女孩离开的脚步声。天晚了,他也该下班了。
夏婉茹走后,谢昇报考了心理学专业。如今,他成了一名专业、出色且在A市小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他只是不想,有更多的婉茹。
回家的路上,有家商店总会放一些曲子,大多都是他爱听的。今天也不例外,他哼着歌,往回走。音响突然切了歌,他走到店门前,定定地站住。陈奕迅的歌,他唱：“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
谢昇哭了,继续往前走着。
是啊,若你喜欢怪人,其实她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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