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
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
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
——张爱玲《金锁记》
有些人活着,却仿佛死去。空有的躯壳,没有灵魂,如同行尸走肉般蹉跎光阴。
又一次读了张爱玲的《金锁记》,又一次觉得毛骨悚然与不可思议。戴着黄金枷锁的苍凉人生,被黄金枷锁吞噬快乐泯灭人性的悲惨人生。张爱玲自己也曾说过:我的小说里,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
人物不彻底是人物没有固定的评判:说坏不是彻底的坏,说好也不是彻底的好。而《金锁记》里的曹七巧,见识粗鄙、尖酸刻薄、心胸狭隘,沉溺于金钱的枷锁不能自拔,还亲手扼杀儿女的幸福,摧毁儿女的人生。
畸形的婚姻,扭曲的人性
金锁记临着碎石子街的馨香的麻油店,黑腻的柜台,芝麻酱桶子竖着木匙子,油缸上吊着大大小的铁匙子。漏斗插在打油的人的瓶里,一大匙再加上两小匙正好装满一瓶,——一斤半。
曹七巧出身市井,虽是家境清贫,生活简单,倒也性格爽直泼辣,能和街坊打成一片。却被兄嫂的贪婪送到了世代书香的姜公馆做二爷的姨奶奶。那二爷是天生的骨痨,肉是软的,重的;坐起来,脊梁骨直溜下去,看上去还没有三岁孩子高;成日的躺在紫楠的大床上,寂寂的吊着朱罗纱帐子,毫无生机。老太太为了找个能死心塌地服侍二爷的人,也就索性聘了曹七巧来做正头奶奶。
虽是做了正头奶奶,七巧的言行举止却与她的身份格格不入。她没有文化还口无遮拦,喋喋不休;她没有背景还对人气度狭小,尖酸刻薄;兄嫂来拜访还手脚不干净。因而,她在姜家不被人待见,处处受到排挤,连仆人们都私下对她说三道四。
金锁记好在一对儿女的到来,让七巧灰暗的生活有了起色。然而没有感情的畸形婚姻依旧让七巧满腹牢骚,她也全然不顾别人的目光,凭着自己的泼辣闹得姜家鸡犬不宁。
原本七巧不曾奢望的财富就这样染指了她的人生。似乎唯有金钱能让她踏实,她甘心戴上了黄金的枷锁,她盼着丈夫死去,盼着钱能早些分到她手里。她逐渐扭曲了人性。
我们这位姑奶奶怎么换了个人?没出嫁的时候不过要强些,嘴头上琐碎些,就连后来我们去瞧她,虽是比前暴躁些,也还有分寸,不似如今疯疯傻傻,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就没一点儿得人心的地方。
盼来的自由,逃不出的牢笼
金锁记镜子里反映着的翠竹帘子和一副金绿山水屏条依旧在风中来回的荡漾着,望久了,便有一种晕船的感觉。再定睛看时,翠竹帘子已经褪了色,金绿山水换为一张她丈夫的遗像,镜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
丈夫与婆婆相继过世了,他们挽了叔公九老太爷出来分家,这是七巧嫁到姜家来之后一切幻想的集中点。
她把姜家所有的田地房产的所在与按年的收入都暗自提前调查了,仔细在心中默默核对着九老太爷报告的经济状况,更是搬出自己命苦,孤儿寡母的借口要求更多的照顾。不过维持几天的僵局,到底还是无声无息照原计划分了家。
七巧带着儿子长白,女儿长安另租了一幢房子住下了。此时拥有金钱的七巧本可以好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却怎么也逃不出金钱的牢笼。她死死的守着那份好不容易得来的金钱,变得格外警惕,生怕别人动了心思骗了去。
姜家三少爷季泽的拜访,七巧觉得定是来坑钱,又打又骂地把他赶了出去。玩世不恭的季泽是七巧在姜公馆唯一爱过的人。“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她自己,她迸的全身的筋骨和牙根都酸楚了。”可是,七巧对金钱的执念战胜了爱情。哥哥嫂嫂的拜访也被她絮叨得站不住脚。就连亲侄子与长安的玩闹,也被七巧破口大骂,以为侄子是想借着教坏长安霸占家产。七巧彻底沦陷为金钱的奴隶,舍不得撒手。
金锁记过了秋天又是冬天,七巧与现实失去了接触虽然一样的使性子,打丫头,换厨子,总有些失魂落魄的。
无声的枷锁,扼杀的幸福
七巧一时兴起,便固执己见的要给十三岁的长安裹脚,痛得长安鬼哭神嚎。为攀比姜家大房二房又送长安去沪范女中,却因为一条褥子丢了,去学校兴师问罪,逼得长安只得退学。
长安渐渐放弃一切上进的思想,安分守己起来。“她学会了挑是非,使小坏,干涉家里的行政。她不时的跟母亲怄气,可是她的言谈举止越来越像她母亲了。”
金锁记面对来做媒的人,七巧总是疑心是贪他们的钱,高不成低不就,婚事一年年耽搁下去。长白在外面赌钱,捧女戏子,逛窑子。七巧着了慌,替他乱定了亲,娶了芝寿。
可是七巧不大满意芝寿,似乎芝寿抢走了她唯一不怕想她钱的长白。她要求长白连夜替她烧大烟陪着她,谈着他媳妇的秘密,留着芝寿独守空房。隔天七巧便把芝寿的秘密,添油加醋的在外人和芝寿母亲的面前毫无顾忌的说了。郁结在心又无处诉说的芝寿后来得了肺病。
夫妻不和的长白又开始留恋花街柳巷,七巧便许了丫头娟儿给他做小,可还是牢笼不住长白。七巧又变着方儿哄他吃烟,上了瘾便自然留在了身旁。长安生了痢疾,七巧也不替她延医服药,只劝她抽鸦片,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瘾。七巧就这样带着丢下妻子的长白和未出闺阁的长安,于烟塌上吞吐云雾。
季泽的女儿可怜长安的境遇,想着给她说媒,自作主张的为他们安排会面。德国留学回来的童世舫倒与长安相互倾心。长安便下定决心的要变好,尽量不与七巧争吵,努力的戒着烟。
可是长安的改变,脸上逐渐展开的笑脸,却让七巧不由得来气。仿佛七巧见不得正在和长安招手的幸福,对长安冷嘲热讽,还在门口嚷着嗓子羞辱长安“要野男人尽管去找…”全然不顾长安的颜面。就这样沸沸扬扬传开了,长安被亲娘糟蹋的一文钱不值。
金锁记这是天长地久的事,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她知道她母亲会放出什么手段来?迟早要出乱子,迟早要决裂。这是她的生命里顶完美的一段,与其让别人给它加上一个不堪的尾巴,不如她自己早早结束了它。一个美丽而苍凉的手势…
本该美好的向往就这样被七巧亲手掐灭了。后来的他们以朋友的身份来往,风声传到了七巧的耳朵。七巧便故意的设局邀请了世舫,亲口告诉他:他喜欢的幽娴贞静的闺秀是抽鸦片的。难看的落寞彻底的断了他们的来往。
后来,芝寿在床上孤独的死去了,生了小少爷的娟姑娘不上一年也吞鸦片自杀了。七巧成功地拴住了长白与长安,也彻底扼杀他们的幸福,长白不敢再娶,长安更是早断了结婚的念头。
金钱成了七巧的枷锁,沉重冰冷不愿褪去,小心呵护生怕别人觊觎。七巧成了长白与长安的枷锁,打着爱的旗号伤害的无声无息,他们想要挣脱却无法逃离。在枷锁的旋涡里,他们越陷越深,直到被完全吞没,放弃自己。
金锁记
排版/金鱼小作坊
文字/金鱼小作坊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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