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鞭炮声把我从午睡中惊醒,然后传来了一阵哭泣声,原来附近又有一个人死去了。我没有生起同情心,我的心很安静。死亡这件事无时无刻不在世界上发生,好像人生就是过客,死亡才是我们真正的归宿。但对于死者的亲人,他们就会陷入悲痛,一个天天跟他们在一起的人,跟他们有着亲密关系的人,突然间就没有任何声音了,没有任何感觉了,没有任何思想了,就这样从他们面前永远消失了。此情此景,俗世的人们如何避免得了不伤心呢?
我看见很多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闭目养神,喜欢做种种的锻炼,无非是想多活几年。多活几年又如何呢?死神不会遗忘任何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采取各种行为延缓死亡的到来,待到死亡到来的时候,这些行为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这辈子所作所为到底有没有意义,死亡是最好的检验。凡是经不住死亡检验的事情我都没有兴趣。延年益寿和长生不死都是很庸俗的追求,因为这是对矛盾的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已经被改变了。人们的种种行为都是在回避死亡,而不是直接面对死亡,这是愚蠢的,因为死亡是无论如何也不可回避的,延缓的必将到来。我们要与死神为伴,我们要与死神为友,死亡应该成为我们最好的朋友。只有死亡能让我们真正深刻。
当我觉察世上的一切都无助于人们从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我就不再有任何宗教信仰了,不再有任何心灵寄托了,一切信仰和寄托都是麻醉。我不寄希望于任何一本书或一个名人,乃至任何一种方法,我彻底否定了人类的文化,人类的文化都将朽坏。乃至我不承认自己是人,我不是人,我没有对人类的认同,承认自己是人就无法避免文化的污染,文化会遮蔽我们对真相的体认,让我们的注意力转移。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每天都在学习都在进步,可这样的学习和进步有什么意义呢?它除了给我们带来世俗的利益以及让我们变得更加世故或者矫情,还有什么呢?我们的心田是一片荒芜,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种空虚幻灭之感不断侵袭着我们。无论怎样努力,怎样挣扎,我们内心还是迷惘还是空虚。我们早已经死掉了,我们并没有活过,我们一直都是死物,我们属于死亡,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死亡。
为什么不能否定这一切?否定一切为什么不可能?有什么是值得肯定的?如果我们现在不能否定一切,将来死亡就替我们否定一切。死亡就是对一切的否定。我否定了一切,包括喜悦和悲痛,包括回忆和期望。因为我知道它们都是不可依赖的,而我的本性又对它们有着强烈的依赖,那怎么办呢?我否定我。我通过否定我来否定一切。但这不是斗争,斗争代表了内心的分裂,这是错误的。我要在此时此刻,在这里停止一切,这种彻底的否定导致的内心纷扰的停止以及由此出现的宁静,就能带来真实的生命,这就是复活的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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