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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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杜撰的故事，意图揭示某种可能性。我将尽量把它说得像编造的，以免善良的人盲目轻信。

大书又叫棋书。具体成书于什么年代，就不说了。不说的原因倒非因为我懒，实则是无从考证。著名文学史家黎塞流先生所下结论虽嫌宽泛笼统，采信它倒不失为明智之举：大书出现在秦始皇焚书和亚历山大图书馆被烧之后的某个不确定的特定时期。

据说历史上至少有五个人想到过写一本无所不包的大书，就是像《圣经》和《古兰经》那样的书。只有一个人成功。至于另四位，都死于对那部书的殚精竭虑。可悲的是，他们四个人加在一起都没写出超过三十页纸的内容。最多的一位写了十三页，最后一页一大半都是空白。出于羞愧和尊严，他们在临死之前把手稿付之一炬。

我今天要说的是那本成功之书。无人知晓成书于何人之手，以及成书的具体年代。它的扉页上有一行稍嫌拘谨却隽秀的小字：写给盲公庄庭龙，苕溪朱贞子。史学家胡周文在旧书摊买得一本作者叶逊尼所著《西窗夜语》的小册子里读到这样一段：庄庭龙幼年致盲，有贝叶书楼，藏书万册，恨不能亲阅。爱酒与鹤，闲暇之时，喜欢听故事。朱贞子为其时著名词曲家，小说家，长期寄居庄家，常为庄庭龙编写稀奇古怪的故事。《大书》即其一也。据此，史学界普遍认为庄庭龙、朱贞子、叶逊尼皆为名不见经传的在野无聊文人，因为任何文献史料都没有关于他们一星半点的记载。《大书》也好，《西窗夜语》也罢，都不过是这帮无聊穷读书人酒罢饭后的文字游戏。但黎塞流却有不同看法，他认为，这些人应非泛泛之辈，无聊之徒。他们假名立著，不过是为了逃避打击镇压。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生活在某个极权统治的黑暗时期，著书立说往往冒着杀身灭族的危险。

这本书没有书名，总共999页，大16K纸张是用桑蚕丝，檀皮，楮皮，稻草，苎麻，椰子，棕榈等多种植物纤维混合制成的，其工艺之精湛不类尘世所见。其文字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当不属于世界上现有文字的任何一种。奇妙的是它会随阅读者的习惯而变化成他认可的那种文字，就是说，它在被阅读时可以变成阅读者最擅长的母语。当你阅读完毕，合上书页，把它放在书桌或是书柜里时，它又变回它本来的文字。它本来的文字又是什么样的呢？

大书是被一个身处西南边鄙之城宁通市的名叫申师屠的刑名师爷发现。申师爷课徒授业之余，喜欢身入深山丛林，通常早出晚归，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做什么。他偶尔会带一些奇石和草药回城，药材都是固本益精的。有一次他竟带回一根两丈多长，重达五十二公斤的大锁阳。

五月的一天，那是个平常而让人不易记住的日子。申师爷照例进山，午时他吃了一些自带干粮，助以清冽甘甜的山泉嚼食吞服了几种自撷的壮阳草药。他感到浑身灼热，有些犯困，便找到一个阴凉干爽的山洞躺下。山洞干净阴凉而整洁，就像有人打扫过。这一躺，竟然睡到日头偏西。因为他从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这一觉满足了他对睡眠的所有要求——踏实、舒适、香甜、美梦、腾云驾雾……不一而足。当他醒来时，才发现山洞里有一个石砌的神龛，神龛里有一炷烧得只剩四分之一的香，一块可以打火的燧石，一截属于人类下肢的骨头，一支形制古怪的笔，一本厚厚的书。他拿起书，掸去灰尘，打开书页，发现用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写成。印刷术令他产生一种轻微的恐惧：每一个字都是立体的，并投下游移不安的阴影，复杂的字形看起来像迷宫。可当他盯着那些文字看了几分钟后，那些奇怪的文字竟奇迹般地变成了汉字，当然是繁体字。偶尔夹杂一些西南蛮夷的肖形文字符号，对他来说，那些符号再熟悉不过。他翻遍了每一页书，也没找到出版机构的名称。

当天夜里，尽管有些疲惫，但无法遏制的好奇心促使申师爷放弃舒适的软榻去阅读这本得之深山的大书。之后的三个月，再也没人见他出门，走进深山。事实上自他开始阅读，就再也放不下。他发现这本书包罗万象，无穷无尽。他已经掌握的知识，他希望掌握的知识，他未曾听说却十分感兴趣的知识，全都在这本书里。当然，最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那些历史上存有异议的惊世之作，在这本书里竟都不再能读出产生歧义的章节和字句，它就像投其所好那样只呈现一种解释路径——阅读者一直喜欢并坚持的那条路径。他年轻的新妇担心他走火入魔，便在早餐后问他为何如此沉迷于他看的书。她显然在嗔怪他为何忘了夜夜求欢的游戏。他据实以告。他说这本书就是活五百岁也读不完。他的妻子认为他去深山老林中了蛊毒，在说鬼话，便一把抢过了书。她的本意是想把书烧掉，可当她的手触摸到厚厚的书脊时，她的内心起了变化，她觉得这本书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强烈地暗示她去揭示它，那暗示充满渴望。当天夜里，她也开始读那本书。第二天早上她告诉丈夫，她在书里看到了长驻青春和永葆魅力的诀窍，看到了很多美食的制作方法，看到了饲养小动物的知识，看到了种植优质柑橘、茶叶、芒果、锁阳、韭菜的诀窍，看到了需在一百本或者是一万本书里才能看到的东西。让她伤感的是，她从《论语》里看到了五铢钱，《庄子》不过是一部游手好闲者彻头彻尾的饶舌记录，《老子》则证明广场舞在春秋战国时期就风行一时。她说那是一本不可思议的令人惊讶的好书，有了这本书，再也不需花钱买书了。

申师爷却没有他年轻的妻子那么开心，他忧心忡忡地表示，大书是一本不详之书，会招致无妄之灾。他说这本书让他废寝忘食，让他忘记人生的一切乐趣（他在三个月里只喝过两次酒，和妻子发生过一次性关系且草草收场。）：一方面让他安于现状，不动脑子，万事都向书中求；另一方面，他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书页上古怪的文字，立体字的重影，措辞的语气，纸张的纤维，油墨的气味，狂怪的插图……纷至沓来，汇入脑子，使他像高烧病人那样根本无法安睡。他还担心后世会造出像这本书一样的机器，机器的模样有可能像木牛流马，也可能像传说中的老虎凳，还可能像水车或是木鹊：开始时它可能很大很笨拙，有缺陷，但会越做越精巧，功能越做越强大，人们所有的需求都只向机器索取，并最终沦为机器的奴隶。

第二天，他背着妻子（妻子知道一定不会同意）把大书寄给了在京城做秘书监的好友卫天鹏，他在随寄函件里说：这本书既非盗书，也非妖书，勉强可以称之为天书。但作为天书，它又太不够纯粹，庞然杂陈，仙凡混淆，是一部适合所有人的真正的百科全书。

卫天鹏收到书后，认真地读了三遍，他把书推荐给了最高当权者，他在奏疏里写道：这本书不同的人看了会产生不同的感觉，得出不同的结论。同样的句子，在不同人的眼里就会有别样的呈现和指向。这是一本写给所有人的书——等于是为每个人都写了一本书。所以，我希望皇上能批准皇家书院以及民间三十六家出版机构共同出版这部无穷无尽的大书。皇帝的答复简洁而明了：且让朕先看看。

皇帝花了一个月时间读完了大书。据说这一个月里，西北，西南，多处边塞关隘都遭到异族武装力量不同程度的进犯，好在都被守军击退。而这些重要的军事奏章，居然都无法送达皇帝御览。皇帝把卫天鹏叫到御书房，拿出最好的茶叶招待他。他告诉卫天鹏，他今天早晨去跟银贵妃亲热了一下，不知怎么搞的，总是心不在焉。这是一个月来第一次去他最心爱的女人那里。卫天鹏听罢，扑通跪倒，用沉闷沙哑的嗓音说道：臣罪该万死。

皇帝摆摆手，赐他平身。然后说，这真是一部了不起的大书。记得你说，每个读书人都会看到独具只眼看到的，我想跟你求证一下。你还记得大书第651页的“狗吃屎”辞条吗？

卫天鹏说，臣记得651页有个关于“狗”的辞条，但没见着“狗吃屎”。

皇帝说，你且说说你看到的是什么内容。

卫天鹏告诉皇帝，他看到的“狗”辞条做了这样的表述：狗是一种四脚兽，耳朵或肥大而垂或尖细而竖，品种颇多，形态不一，然共同具有令人讨厌的肮脏、邋遢、丑陋、吵闹等性格特征。一旦认可你，就会是你最真诚的朋友，至死都不会改变对你的信任和忠诚。包括你杀死它，吃它的肉，它都不会变心。它只是感到痛心和悲苦，会在你杀它的过程中发出悲号。因此，聪明人会选狗做朋友，狗也乐于和人做朋友。

皇帝听罢，啧啧称奇，他叹道，真是一本古怪之书，果然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朕看到的“狗吃屎”辞条下面有两段意思完全独立的描述，都挺有意思：一，最初的人类视力很差，忘性大，经常会赤脚踩在刚刚拉过的屎上，为此很是苦恼。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狗喜欢吃屎，于是便开始和狗结伴，做狗的朋友。一旦准备大便，只需轻唤两声，狗便会摇着尾巴等在那里。二，原初的人没有个人权利和财产。随着时间推移，人有了私欲，于是有了属于个人或家庭的财产。他们需要一种额外的力量来保卫财产。后来人类发现狗不光具有攻击的能力，还有忠心不二的品德，于是就开始养狗护院。

卫天鹏不仅赞道，皇上看到的正是皇上所需要的，那就是能够保卫皇帝安全，为皇室分忧，助皇帝清除后患的忠诚的狗，那是属于皇帝的天眼能够看到的。作为微臣，却只能看到忠诚和友爱这一层面。

作为普通百姓，他们能看到什么？这才是朕想知道的。皇帝说。

普通百姓看到的，无非耕种、纺织、游戏，油盐酱醋和男盗女娼之类，它会让阅读者陶然其中，忘忧释恨。卫天鹏说。

皇帝开心地哈哈大笑。由于当时全球正处在某个天谴计划的灾难期，各国互为仇雠，战乱频仍，民生凋敝，物资短缺，出于节俭的考虑，皇帝同意了秘书监卫天鹏的意见。他批准皇家书院印刷出版这本书，同时民间三十六家出版机构向皇家书院购买版权，共同印行，所得版税收入内帑。皇帝还用隶体题写书名《棋书》，意思是，它像一盘围棋，虽只白纸黑字二色，却有无穷无尽的变化。不过民间还都习惯称之为大书。

大书出版的头几年，皇家书院、各民间出版机构和印刷厂都忙得不亦乐乎。因为需求量实在太大。只要识字，没有人不想得到这样一本包罗万象、一劳永逸的书。

令皇帝和秘书监没有想到的是，大书出版以后，严重影响了其他书籍的出版计划，因为没有人愿意购买，也没有人看。这其中还包括皇帝自著的有关治国平天下的书。因为几乎所有读过那本为所有人书写的大书，都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因为他们觉得大书中的每一行字都在支持捍卫他们关于道德、伦理、法治、经济、军事、外交、养身的见解，当然这些方面的内容都只属于阅读者阶层所能见到的，因此他们的争论虽被冠以同样的“道德、法治、文学、技术……”之名，其实他们不过是自说自话。就好像谈论美食，高层人说，东星斑清蒸好吃；中层人说，用荤油烧青菜萝卜好吃；而下层人说，白水里多放些醋喝起来才美。他们各自从没见过对方所说的菜肴食物，所以他们永远也说不到一起。而越是这样，就越是相互不服，就越要争论。无休止的争论使得所有的人都无暇顾及其他。而皇家书院和三十六家民间出版机构倾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应付大书以及围绕大书所产生的赞美、阐释、解读、辩论等相关文字的出版。

终于有一天——经过了三年，也许是五年，所有参与大书出版、阅读、辩论和赞美的人都精疲力尽，有志之士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会造成学问和知识的单一和荒废。于是，有人建议各阶层共同出资，请圣人胡马子前来裁决。建议得到通过。胡马子居住在高山之南，大河之滨，讲经著作，弦歌不绝。他是一个极其讲究生活品味的人，爱干净，讲卫生。外出时，随身总是要带一大车痰盂。这一天，他刚刚坐定，便吩咐随从把他的痰盂分发给每一位出席会议的各阶层代表。他认真听取各阶层代表的发言和诉陈，然后发表他的结论性看法。胡马子像所有圣人一样，说话总是比较中庸：各阶层没有绝对正确，也不都是错误。于是，各阶层代表当作胡马子的面又开始争吵，争吵不过瘾就开始诅咒，詈骂，投毒，拳脚相加，把痰盂扔在对方的头上。胡马子对这一切大笑不已，他一点也不以为会议代表们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一边吩咐随从清点当日的进项收益，一边继续把剩余的痰盂分发给乐于接受他的唾液的会议代表，按每只五十两银子计收价金。当所有代表都累了，不得不停止争吵和打斗，却发现圣人胡马子已经离开。他们忽然意识到可能受骗了，胡马子可能是个大忽悠，骗吃骗喝偏财。但他们不敢声张，因为胡马子的圣人地位是御封的。

与此同时，以皇家书院为首的各大出版机构报请皇帝停刊大书及相关书籍的奏章尚未御批下来，皇帝却忽然崩于永安宫。继位者是他的长子。新皇帝对大书善后做出指示：撤销秘书监卫天鹏的职务，由他的从弟卫天鹰接任并全权负责。

卫天鹰召集各出版机构负责人开会，大家达成共识：请一个从没看过大书的人（因为看过书的人一定会受到书的蛊惑）执行一项计划，把市面上所有已出版的大书以及与之相关的出版物搜集起来，予以焚毁。

被找来执行这项任务的人叫贺兰阙，他在喜马拉雅山麓班公湖畔守边驻防二十年，从没离开过那里，对内地大书一事闻所未闻。此人赳赳武夫，从不看书，酷爱酒色。

贺兰阙到任之后，迅速招募了一批精明强干的文盲帮助他搜集。为了确保大书的搜寻及最终的焚烧过程中不会有书本和残页流出，卫天鹰从皇宫侍卫中抽调了五个互为仇雠的人共同监督（同时也互相监督）贺兰阙和他的手下。经过两年努力，他们搜全了那本书以及所有相关文字。在沙丘城架起人类历史上第三大火堆（前两次分别是秦始皇焚书坑儒的火堆和亚历山大城焚毁图书馆的火堆）。所有的书被撒上硫磺和硝等助燃之物，大火烧了三个月才在一场持续五天五夜的大雨中熄灭。烟雾笼罩了整个华北平原，甚至在西风的吹送下，飘到了大海，笼罩扶桑岛。争论声终于停歇，出版机构开始恢复出版新的图书。卫天鹰和贺兰阙都得到了皇帝的嘉奖提拔。

有一天，大概是焚书计划执行半年之后，市面上忽然又有了大书。一个叫李洸耀的落拓秀才在湛江海边一家破烂的博览书店得到了它。书页上满是风干后的盐屑。为了获得奖赏，李洸耀把那本书送到了衙门。那是个没有出版机构标识的印刷本，有点粗糙，排版稍微有点乱，行距大小不一，有些句子有些歪斜。漏字、错字也比较常见。

消息首先传到了卫天鹰那里，样书也放在了他的案头。他立即找来贺兰阙，质问他是不是偷偷印刷发行那本书。贺兰阙断然否定。但他承认他在搜集大书的两年里情不自禁偷偷看过那本书，为了给那些帮工文盲们鼓劲，他一边工作一边把书里的内容复述给他们听。

消息很快上达天听。皇帝大怒，他在听取了卫天鹰和贺兰阙的汇报后，断定问题出在卫天鹏和申师屠那里，他认为是他们中的一个偷偷留下了大书的抄本，以致谬种流传。他下令逮捕卫天鹏和申师屠。卫天鹏得知消息，自知百口莫辩，便赶在御林军到达之前，自缢于家中。抓捕申师屠的队伍在他家门前一块烟叶地边见着一老翁，鸡皮秃发，手里把玩着一块精巧的雌雄阴阳奇石，约莫七十岁年纪。他告诉执法者，他的儿子申师屠已然过世两天，他是因为得知皇帝的军队要来抓他，被活活吓死的。他把执法者带到一座新坟前。执法者用锄头钉耙挖开坟土。刚刚挖开棺材盖，一股恶臭冲棺而出，当场熏昏数人。原来南方地暖，死尸易烂速腐，此时正值高度腐烂期。领队的军官估计秃头老翁断不敢作假，便匆匆收队，回京复命。回京之后，始知申师屠天生就是秃老之相，其父十年前已经过世。原来他被申师屠那秃翁骗过了。领队担心皇上追责，惶惶不可终日。一日夜归，竟不知不觉走进结冰的护城河里淹冻毙命。

戴罪立功的卫天鹰不仅挽救了自己，也间接挽救了他的族兄卫天鹏一家。能在两个月内查明伪大书的来由，实得益于他的机智、聪明和精力过人，以及他在全国各地左右逢源的人脉关系。

在贺兰阙招募的那群文盲助工里，有一个文盲有着不可思议的记忆力。焚书不久他病倒了。他躺在老家余杭乡下的一间茅屋里，发着高烧，一直在谵妄之中，满口胡言。有一天，他的医生——一位喜欢阴阳八卦，自称除了掌握起死回生的高超医术外，还精通诸子百家的博学者——忽然意识到他的病人口中的狂言正是江湖中引起轩然大波的那本被焚毁的《棋书》的内容，于是偷偷记录下来，回家后则把内容进行了整理。有些没有听得太明白的地方，他会根据前后文意或根据想象，添补字句，有时甚至直接填入某个中药名称或一个治疗疟疾、羊癫疯、偏头痛的药方。不久，那本书就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登基不久的新暴君的大好河山的纵横阡陌上和花街柳巷里。当然，这本比大书更奇特的大书很快就被溯源，进而毁尸灭迹。不过谁也不知道的是，新皇帝受《棋书》启发，正在夜以继日赶写他的煌煌巨著——就像在围棋里参进象棋棋子和陆战棋规则的全新棋种——一本比伪《棋书》还要复杂一百倍的新《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