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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江水站在芙蓉隧道入口处，下定决心一般转身离开，可没走出十几步，又紧攥着拳头扭身回到原地。
老婆死了，自己该怎么走进这隧道，又该怎样走出痛苦？
1
“等等！”
尹希忽然把身子往后一坠拖住了江水。
“咱们不进去！”
“为什么？来都来了！而且你这个美术生不是最喜欢这种地方吗？”
不知道自己女朋友又突发奇想要干什么，江水满是疑惑地看看眼前的芙蓉隧道入口，又看看尹希。
“不进去就是不进去嘛！”尹希一边撒娇，一边用力拉着江水的胳膊往相反的方向走。
江水被拖得一点一点挪着步子，皱着眉头嘟囔：“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不能留遗憾呀！”
“你就留点遗憾嘛！”尹希鼓起小脸，嘟着小嘴开始磨人。
“等以后我们再来厦门，然后再进去看！”
“啊？”江水没明白女友的逻辑，“为什么呀？”
“如果以后我们日子过得不好，留下点‘遗憾’，才有再来‘奢侈’的理由呀！”
江水噗嗤笑了，现在他刚踏出校门，还没有正式入职。尹希还是在校大学生，两个人能凑出一笔从北方到南方的旅费还真不容易。
就算和家里伸手要钱，反对他们交往的两家人也不会给，说不定还会故意搞破坏。
江水用食指刮了一下尹希的鼻子说：“你这小脑袋整天想什么，我会让你‘过不好’吗？”
尹希谄媚一笑说：“哎呀！就当是留个小情结嘛！等以后我们再来，想起现在的约定，多浪漫！”
“鬼逻辑！”
“那你答不答应？”
江水没在辩驳，耸耸肩，拉着尹希离开了。
然而接下来的几年，再去厦门的约定一直没能实现。
江水努力工作，尹希毕业后自己开了个画室。
虽然没有大富贵，可也省吃俭用付了房子的首付。双方家长也不再奢望自家的儿女攀上高枝变龙凤，终于答应两人的婚事。
2
“要不蜜月旅行就去厦门吧！”江水一边在电脑上查攻略一边说。
“行啊！”尹希坐在画架前应和着。
“不过……”尹希又有些犹豫地说，“你们公司的员工福利中不是有‘东南亚出境游’这一项吗？还给报销机票和酒店，错过机会是不是可惜了？”
“也是！”江水认同，转而把攻略目标改成了新马泰。
蜜月旅行很顺利，更是甜蜜！
回到家后不到两个月，尹希开始孕吐，江水要当爸爸了，又开心又懵圈！
……
女儿三岁时高烧不退，被送进了医院。
本就不和睦的两方家长在医院里吵了起来。
“我说我来带孩子，你非不用！这下好啦，你自己把孩子带进医院了！”婆婆气愤地指责尹希。
“说什么怕我累着，我看你是怕孩子和我太亲近吧！”
“你说什么呢！我女儿辛辛苦苦给你们家养孩子，你这个当婆婆的不帮衬就算了，还乱扣帽子，真够没良心的！”尹希的妈妈也不甘示弱，怎么样也不能让女儿受委屈。
“我没良心？你问问你闺女！是不是她不让我照顾我孙女的？是不是她说自己能带好孩子？她把我孙女折腾进医院，倒成我的不是了？”婆婆和尹希妈妈正面怼了起来。
“你自己硬搬过去帮忙照顾孩子，我就不信我闺女能撵你出去！你自己得便宜卖乖，还找歪理！再说，孩子没有爸爸吗？她爸就没责任吗？”
……
“你们别吵了！这是医院！”
护士的一声吼打断了两个人的争吵。
3
好在女儿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医院折腾了一天一宿总算退烧了，大人们都松了口气。
婆婆替班留在医院照看孩子，江水带一天一夜没睡的尹希回家去休息。
“你妈说话也太难听了。”江水一边开车一边叨唠。
本来是无心的一句抱怨，却一下子捅到尹希的肺火上，孩子生病已经让自己急火攻心，又加上一身疲累，还有婆婆的数落，尹希一下子爆发了。
“我妈说话难听？你妈说话就好听啦？她那样说我你都不吭声，果然儿媳妇永远都是外人！那你回家和你妈过去吧！”
“你别无理取闹行吗？”江水也有点挂不住火儿了，孩子生病让自己措手不及，为此放了一个大客户的鸽子，尹希这一爆发，自己的火气也像上膛的子弹一样。
“我妈说话是直了点，可她说错了吗？你是不是没照顾好孩子，让她进了医院？”
“我没照顾好孩子？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你整天就知道应酬应酬！家里的事都是我一个人操持，孩子刚生病时你去哪儿啦？”
尹希开始流眼泪，可还是不服气的争吵着。
“我去哪儿你不知道吗？我去给你赚钱，你吃的、喝的、穿的哪个不是我赚的钱买来的？”江水气得满脸通红，口不择言。
尹希流着眼泪，疲惫地瞪着江水说：“你赚钱？难道我不会赚钱吗？我还不是为了照顾这个家……”
“可你照顾好了吗？”
“我……”
“嘭！”
一声巨响，没有注意到红灯的江水来不及刹车，他们的车子撞上了右侧驶来的小货车。
4
江水慢慢恢复意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已经瘪下去的气囊上。
他转过头看向副驾驶，尹希头倚着微微变形的车门，口鼻淌血，头上的血顺着车窗碎裂的玻璃大股流下。
江水努力眨眨眼，眼睛里粘稠又猩红。
江水眯着被血浸湿的眼睛，挣扎着抬起无力的右手想要去叫醒尹希。然而手还没有触碰到妻子的身体，妻子的左手便从车座上垂了下去。
“希……”江水抖动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只感觉胸口发闷，嗓子眼一阵咸涩，“哇”的吐出血来。
自己应该是快死了！江水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般瘫软下去，泪水混着血水滑过脸颊。
妻子刚才还在说话，现在就这样安宁地躺在血泊里。
自己为什么要和妻子吵架啊？江水的眼睛开始上翻，意识逐渐模糊，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回忆着过往。
恋爱、毕业、旅游、买房、结婚、生孩子……在一起十年了，为什么要吵架啊？
“对不起，你别死……”江水侧头抵着方向盘，想要对妻子说出这句话，然而只有不停地咳血。
妻子明明那么辛苦地操持着家事，自己却说出那么过分的话，好后悔！
江水朦胧中看到妻子的头也垂了下去，撇撇嘴，颤抖着双唇想要大喊：“别死！我们还没去那条隧道看过呢！”
然而他的呐喊并没有声音，只有顺着口鼻咳出的鲜血。
5
江水站在隧道口发愣，他红了眼圈，看着“芙蓉隧道”四个字有些颤抖。
“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和你吵架！为什么要说那些混蛋话！”
想起过往，他抬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路过的学生对这个奇怪的男人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
“江水！江水！”
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神色慌张地一把拽住江水的胳膊。
“你怎么一转眼又跑这儿来啦！”
江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下弯嘴角，眼泪婆娑地说：
“我们当初约好要一起来看隧道，可是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进不去，我们再也进不去了……”
女人伸手抱住了江水，哽咽着说：“可以的，可以的，我们现在就进去，去看隧道里的涂鸦！”
旁边的小女孩轻轻戳了戳女人的胳膊，小声地问：“爸爸是不是又不认识我们了？”
女人没有回答，挽起江水的胳膊往隧道里走。
“我进不去，我和尹希约好一起再来的，她死了，都是我的错！”江水哭了出来，抱着头十分痛苦的样子。
“我没有死！老公，你仔细看看我！我还好好活着！”尹希扳过江水的脸对着自己。
如果江水没有突然打一下方向盘，错过副驾驶位的正面撞击，可能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吧！
江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推开她，错乱地嚷嚷：
“不，尹希死了，是我害死的！我对她说了那么讨厌的话，她不要我了！”
尹希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女儿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进了隧道。
女儿过来拉住了江水的手，笑嘻嘻地说：“有一个叫尹希的阿姨让我转告你，她现在隧道里等你，快走！再不走她就不等啦！”
女儿拽着将信将疑的江水进了隧道。
有些昏暗的灯光中，在墙壁上巨大的“我爱你，再见”的涂鸦下，尹希正对着江水微笑。
忽然一阵剧烈耳鸣横贯大脑，江水有些痛苦地抱着头。
“老公……”
“爸爸，头又疼了吗？”
耳鸣过后，江水眨眨眼，初醒一般看看四周，苦笑着对尹希说：“怎么又来这儿了？”
尹希眼中含泪微笑着：“还不是你要跑来的！”
江水抱紧了妻子和女儿，喉头哽咽地说：“走吧！我们回家！”
尾声：
一个女学生指着江水一家三口的背影，对身边的男友说：
“这家人可奇怪了，搬到这边两年多，时不时就跑来芙蓉隧道。每次来，那个男的都会像个傻子一样哭闹。”
男友打趣道：“就算傻了也认得出自己的老婆，肯定是装傻！”
女生笑呵呵接过话茬儿：“有人愿意一直陪你装傻，不是也挺幸福的嘛！”
“嘿嘿，小傻瓜！”
【注：文章首发于公众号“脑洞故事商店”，题目《是我害死了我的老婆》，原创作者：酒瓶子殿下。转载请联系作者或脑洞故事商店，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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