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岸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4期“月”专题活动。

中秋佳节，月光落在北幽河旁，那乌黑的河水冒出一股血腥味，这河的对面便是失守的幽州城。此时站在河边有一群人在哭泣：老人哭战死的孩儿，妇孺哭战死的丈夫，儿童哭战死的父亲。哭声连绵不断，惊扰到驻守在城门口的北荒士兵，他们举起弓箭，朝河边射来。众人纷纷躲闪，除了那个疯婆子。

疯婆子穿得破破烂烂，身上冒着一股臭味，看向城门口驻守的士兵，“我儿子没有死，他在城中……他在城中。”

此时，幽州城内只剩下北荒军，街上还残余着未冲洗干净的血迹。

没有耀眼的灯光，街上漆黑又孤寂。除了巡逻的北荒士兵，再无他人。

萧景煜骑马经过此处，远远便听到哭声。月光印在他的脸上，左脸的伤疤结成痂。他瞧见一群哭喊的人们，怒瞪着幽州城门前的几名北荒士兵。

疯婆子听到马啼声，“是我胜儿回来了……是我胜儿回来了。”

萧景煜紧握拳头，将怒火咽下去，可惜他只身一人，寡不敌众。

疯婆子跑到他眼前，“是你吗？胜儿，你终于回来了。”

萧景煜狐疑地看向眼前的老婆婆，“胜儿是？”

疯婆子朝他笑道：“孩子，娘好久不见你了。”

萧景煜下了马，看向眼前的婆婆，她看上去已年过花甲，脸上泛起皱纹。

疯婆子拽着萧景煜的手，那布满茧的手，很是粗糙。

萧景煜看向眼前的婆婆，心想，她定是认错人，“婆婆，你听我说，我不是你的胜儿。”

“不，你就是我的胜儿，我记得你脸上的疤……是在你十岁那年，你顽皮爬到树上，被树枝划破脸才留下的疤……娘都记得，你知道娘等你多久了吗？你被抓去从军，娘呀，每日都坐在家门前，等呀等，可迟迟不见你归来。”

一名老者走上前来，拽着萧景煜的衣袖，“麻烦你，当一晚她的胜儿吧。”

萧景煜叹了一口气，“她的胜儿呢？”

老者在萧景煜耳边轻声说：“三个月前，战死了。”

萧景煜愣在原地。

老者接着说：“胜儿全名叫张胜，他天生神力，被一名将军看重，便被抓去从军。他娘亲每日都坐在门前等，足足等了五年。可在三个月前，她却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死在幽州城门前……她受不了打击，便得了失心疯。”

萧景煜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自小父母双亡，那种丧亲之痛，他自然理解。

“孩子，圆她一个梦吧，就当陪她过个中秋。”老者叹道。

萧景煜望着头顶的圆月，再看向那名老婆婆，长舒了一口气，“娘，我们回家吧。”

这声娘，萧景煜很久没有叫起。

而这声娘，疯婆子也许久没有听到。

疯婆子激动地拽着萧景煜的手，“好，我们回家，娘给你做你喜欢的菜。”

“娘，还记得我喜欢什么菜吗？”

“记得，你呀，最喜欢娘做的东坡肉。”

萧景煜不想长久欺骗她，想了想，便撒了一个谎：“娘……孩儿两日后要回军营了。”

“能不回去吗？”疯婆子有些不悦。

“娘，孩儿现在可是大将军，公务繁忙，但孩儿答应娘，一有空便回来看望您。”

“好，娘等你。”疯婆子笑了。

这是她这五年来，第一次笑得这么真诚。

月光照在街上，那条小路延伸的方向，有一座茅草屋，那里是李胜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