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璇想了一会儿,忽地坐起身来说:“我会把仇家引进来,干掉那些坏蛋!”
江行燕拉着冷亦璇的手让她重新坐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但愿他老人家就是这么做的!”
“那你后来怎么当的邮差呢?”冷亦璇问。
江行燕:“我和我师傅讨论了这件事,都认定我老爹卷入了其中,也都认为我爹是无辜的。第二天我就离开了师傅的道观。我先是到蓟县老家看望了家人,然后回到了天津。那件事情让我对走镖的行当彻底失去了信心,便给人家做起了信客。虽然挣的银钱少了许多,但每天游山玩水、浪荡天涯,倒也十分快活。再后来遇见官府征召邮差,我就应招当了官办的邮差。”
江行燕又说:“我从小到大就是习武、走镖、送信,吃了很多辛苦,和你们官老爷家的大小姐不能比呀!”
“官老爷家的小姐有什么好,吃饭要小口小口地吃,走路要小步小步地走 ,不能哈哈大笑,也不能靠着门站,规矩多得烦死了。另外还要写字、画画、背古诗。你说这古代人写出来的诗篇,不就是让我们这些后世的人读了写了,然后有所遐想的嘛,在遐想中,我们就有了身临其境的体验,这就是古人的诗篇给我们带来的乐趣所在。可是,当我把一首古诗背得熟练了,也写得熟练了,就会有人来夸我:这女孩太有才了!或者是,这女子将来会成书法家。到了这时候,那种遐想的乐趣还存在吗?”冷亦璇说。
江行燕:“不错!当你背熟了也写熟了一首诗的时候,那首诗起初给你的快意与遐想早已荡然无存了,但它不是也换来了另一种快意吗,那就是虚荣啊!你的爹妈,你的兄弟姊妹,表兄弟表姊妹甚至于你们家的丫鬟仆 婢,都会抓住一切机会把你的书法拿给别人看,”瞧,这是咱们家大小姐写的......“,当然,你也可以在有客来访的时候,假装诗圣附体,对着水塘来一句“明月照在牛汪塘,里边蛤蟆叫得忙......“
江行燕被冷亦璇用手指拧疼了肩膀,这才打住了他的滔滔不绝。冷亦璇笑着说:“你这是哪门子的古诗啊?自己编的吧!”
江行燕:“以前走镖的时候,我们一个人一句凑出来的。”
冷亦璇说:“你别说还就有点元曲的味道。“
又说:“你不要再说什么大小姐大小姐的,我可不是大小姐,我上面还有一个大姊呢,比我大一岁。”
江行燕:“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冷亦璇:“出家修行了,你当然没见过。”
江行燕:“年纪轻轻,为什么要出家修行?”
“唉——,都是那个苏媒婆惹的祸。”冷亦璇说。接着她便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直隶提督冷涵冰因军务需要,举家搬到天津以后,冷夫人因为人生地不熟的缘故,整天感到没着没落的,不过自从她认识了苏媒婆,就好像和这里整个地面上的人都熟络起来了。话说这苏媒婆在这一带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她不光是给单身男女撮合做媒,成连理好事;另外,她还颇通医道,对于什么头疼脑热、小儿惊风、女子不孕、赖皮疥癣,她都有一套治疗的偏方;除此之外,她的消息相当灵光——天桥上哪一天会来一个喇嘛施圣水给人看病,从城墙根往北第几条街有一个算卦的给人算婚姻实打实灵,甚至于哪个商店的针锥纳鞋底子不累手,哪个裁缝能做粉红底鸭蛋青的裙边,她都能给你指引得头头是道。除了这些,她还有一个称手的绝活,那就是给半大的女孩子裹小脚。
冷亦璇有一个大姐,同样生得漂亮大方,且知书达理。她从小就时时处处让着妹妹,生怕妹妹受一点儿委屈。这也就养成了冷亦璇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上有强势的老娘,下有蛮悍的妹子,这个老大就难免有更多的柔弱与退让。不巧有一次苏媒婆来到府上,给他们的老娘送来一双鞋样子,她一眼就看见了文静的老大。
她的嘴里像是蘸了蜜一样把老大夸赞一番,紧接着就叹了一口气。冷夫人就问她为啥要叹气,她回说:“好么当的女孩子,就是脚大了点。”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冷夫人在她们姐儿俩还年幼的时候,就打算给她们裹小脚的,但又看不了她们遭罪,所以这件事就拖下来了,这么一拖就是好几年。虽说冷夫人逐渐死了这条心,但看见同僚人家的女孩子们一个个都是三寸金莲,内心就老大不是滋味。如今被苏媒婆拿话这么一点,就好像被人揭了短一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当愚昧的谬行成为风尚之时,正确的反而成了另类,要受到排斥了。这就叫乌合之众。
冷夫人把苏媒婆拉到内室,问:“这孩子的脚还有救吗?”
苏媒婆佯装不解地问:“什么有救没救?”
冷夫人:“我的意思是,现在还能裹吗?”
苏媒婆先是咯咯地笑了,笑完了说:“我还说什么有救没救,不就是裹脚吗!比她还大的也照样裹。”
冷夫人:“不会弄出事来吧?”
苏媒婆:“你要是想给她弄的话,就包在我身上了!”
就在冷亦璇的大姐裹了脚还不能下地走路的时候,得了丰厚酬劳的苏媒婆又盯上了冷亦璇,她先说动了冷夫人,冷夫人就来劝说冷亦璇。冷夫人先把做一个贤良女子应当遵守的规范向冷亦璇叙说了一通,接着就切入了正题,让冷夫人感到意外的是,宝贝女儿冷亦璇竟然爽爽快快就答应了,还说“看见大姊遭罪很心疼,所以要陪着她一起遭罪”。
当苏媒婆拿着一包裹脚的用具来到冷亦璇的小院子的时候,看见冷亦璇正在亭子里焚香弹琴。看见苏媒婆前来,冷亦璇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就继续弹琴。苏媒婆也只好耐着性子坐在那里等。冷亦璇今天似乎很有兴致,弹了一首曲子,就再弹一首;香炉里的香也是点了一次又一次。苏媒婆终于等得着急了,她站起身来低着头怯怯地说:“冷小姐,我们......”
“阿莲!”冷亦璇停下手喊了一声。
“来啦!”一个丫鬟应声从旁边厢房里走出来,走到亭子上 。冷亦璇并不看她,口中问道:“怎么样啦?”
阿莲把手中的长布包解开,里面露出一口锋利的腰刀。她说:“我早上起来就开始磨,这都能宰牛啦!”
苏媒婆听了主仆二人一来一去的对话,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偷眼瞧了一下冷亦璇的脸色,只见她双唇紧闭,眉宇间满是杀气,就慌忙走下亭子,小跑着来到小院门口,在跨出院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嘴啃泥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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