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急忙召臣前来，所为何事？”子良一回府就听说三皇子急召，连行头也未来得急换就匆忙赶来面见周游。
“军师百密一疏，千智一愚啊。”
周游神采奕奕，心情很好，完全不似有急事，倒像是天大的好事砸晕了头。
“军师断言黑衣人与晋国世子无关，可本宫却一直怀疑那黑衣人就是嬴渊，果不其然，今日他又想暗闯邺都府，被本宫当场抓住了！”周游没有见过黑衣人，也没有见过嬴渊，他只知道嬴渊此刻在邺都城中，而恰巧黑衣人再次出现，所以顺理成章地认为被他抓起来的契丹人就是晋国世子。
子良却听得一愣：“什么？殿下抓住了嬴渊？”
周游沙哑的嗓音依旧得意大笑：“怎么，军师不信本宫有这样的本事？”
“不……只是……”子良立刻欠身，他岂敢当面质疑三皇子，何况看三皇子形容愉悦，也不像是假的，但他刚赴嬴渊之约回来，这也是事实。他完全糊涂了：“今日嬴渊一直和臣在一起，怎么会被殿下擒住？”
周游狐疑地看向子良，他什么时候和嬴渊走到一起了？
子良看出了周游神色中的怀疑，他深知周游是个多疑之人，但身正不怕影子歪，他据实相告：“嬴渊此人声色犬马，请臣赴约也是纵酒享乐，臣想，殿下他日荣登九五，取得各诸侯国的支持非常重要，而嬴渊就是晋国下一任的藩王，要他继续为殿下效力，就不能跟他撕破脸，所以他邀臣饮酒，臣便没有拒绝。”
周游的神色缓和下来，起身将子良迎入座位：“还是军师想得周到，本宫误会军师了。”
有子良出面为嬴渊作证，周游彻底放弃了怀疑嬴渊的念头，既然不是嬴渊所为，那就一定另有其人。他取出刺客身上发现的碟刀暗器交给子良：“军师的暗器在他身上，此人想必就是当日夜探马场之人，他几次三番接近我们，背后定有阴谋。此次活捉了他，定要询问清楚才是。”
子良赞成地点点头，站起身：“殿下所擒之人现在何处？”
周游也跟着站起来：“府中地牢。”
邺都府地牢幽深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和腐烂的恶臭。
地牢的走廊很深，一眼看不到尽头，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插着一炬昏黄的火把，恹恹火光将一抹飞速闪过的黑影投到对面的墙上，如同地狱鬼魂。
飞速游动的鬼魂在地牢深处倏然停下。所有牢房都是木门，唯独这一间是铁牢。拇指粗的铁栏杆经年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已显出锈蚀痕迹，囚牢之中立一根一尺粗的铁柱，被粗铁链牢牢捆在铁柱上的高大男人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如同一头困兽垂死挣扎。
男人突然看向牢门，目光雪亮：“这种地方你都进得来，看来你是个很厉害的姑娘。”
府牢阴寒，他说话间白雾缭绕，声音略显疲惫，却尤带笑意：“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了，所以又回来找我？”
牢门外的黑色影子不理会他，脸庞掩在黑暗之中，没有丝毫表情，唯独目光中一丝瘆人的寒意。
男人自讨没趣地垂下眼角：“哦，看来不是。”
归雁仍是不语，缓缓摸出腰间短刀，银色寒光令潮湿阴暗的地牢更加阴森。他作为替罪羔羊的使命已经完成，现在，她要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彻底将嬴渊的嫌疑抛给这个‘死人’。她举起短刀，比准他的咽喉，下一秒就要飞刀封喉。
“喂喂喂，”契丹男人一看归雁要对他下手，惊慌之余连忙稳住她：“我可是你的恩人，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那刀在刚要出手之际果然停下来，薄唇微启：“你何时对我有恩？”
契丹男人舒了一口气：“现在。”
“现在你身陷牢笼，即将变成我的拭刀布，你的恩情，指的是帮我擦刀？”归雁冷笑，将死之人，为了活命，什么胡话都会说，这些她早已不觉得稀奇。
契丹男人却也在她的冷笑之中勾起唇角：“我深陷牢笼，是因为你希望我被他们抓住。”他雪亮犀利的眼睛直视归雁，大有挑逗的意味：“连你都不是我的对手，当时包围我的只是一些虾兵蟹将，如果我真的想逃，你觉得，我会逃不掉？”
归雁不信：“那些人武功的确不及你，但是一将难敌百兵，你逃不开很正常，休想糊弄我。”
“好，这点你不信也可以，”契丹男人不打算放弃：“你是在祁连胡同里一家药铺把暗器藏进我的包袱里的，你还翻看了我的衣物，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
归雁暗惊。她当时是确定自己甩开这个男人两条街后才抽身藏暗器的，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
契丹男人依旧目不转睛望着她，笑里多了一份底气。
归雁的轻功确实高超，但这个来自契丹国的男人却更胜她一筹。她以为自己甩开了他，其实他一直都跟在她身后，只是他功夫太好，没有被发现而已。她在包袱里藏暗器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他没有当即揭穿，而是想看看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所以才一直跟到邺都府。
他见归雁长久沉默，知道她动摇了，乘胜追击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在为谁做事，但我可以肯定周游真正要找的人就是他。你之所以故意抢走我的包袱，在我的包袱里藏了暗器，又故意引我到邺都府，让周游发现我包袱里的暗器，就是为了让我替他背这个黑锅，好洗清他的嫌疑，是不是？”
契丹男人笑起来：“他是你的主子，还是你的男人？”
归雁脸上瞬间腾起红晕。即便是在幽暗的地牢里，那张红霞淡淡的脸也美得惊人。
契丹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久久望着那张从在摊铺遇到就一直冷若寒冰的脸，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浮现出冷漠以外的表情。如果她就是一个对谁都冷漠无情的杀手，他倒觉得无所谓，可她在害羞，一个暗闯三皇子府邸暗牢不费吹灰之力的杀手，竟然害羞了，因为提到了那个人，那个她为之卖命的人。
他心中竟然有一瞬间不痛快。
走廊远处有铁链撞击之声传来，听声音可知是有人打开了铁牢。
随即传来牢役跪地请安的声音。
“三皇子！”
“子良大人！”
归雁肩膀轻轻一颤，脸上红云瞬间消散，仿佛方才那一瞬只是幻觉。
“你废话太多了。”她重新举起短刀。
脚步声越来越近。
契丹男人眉头一紧：“好好好，你别动手，你不必杀我，我也让你完成任务。”他尽量压低了声音：“我们做一个交易，我可以帮你顶罪，但你要救我出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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