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苗晗,性别男,爱好女,26岁未婚未育,小处男一枚。曾就读于汴京最好的医学院,妇产科专业,专供产科,也就是一名传说中的,男-接生婆。大家都叫我,产科阿喵。
经过了5年的本科学习,3年的规培,还有3年的专科培训,我已经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成长为一个脑残的中年人,但是内心还怀揣着那么一丢丢一丝丝对医学的热爱,或者直白点说,对女性产道能够排出一个生命这件事情,还有些许的敬畏之心。每次看着小婴儿穿过满是污垢和鲜血的通道来到这世上,就会给自己的人生加一把柴火。
几年的时间,我发表过4篇SCI文章,1篇核心期刊,1个青年课题基金,在临床工作当中,我也数度被评选为优秀的住院医师。我相信,正是因为所谓的优秀二字,我收到了来自福克斯医院对我求职信的回复:
“亲爱的doctor喵,很高兴收到您的求职来信,根据您简历上所描述的优异表现,我们很高兴通知您,您已经进入最终的面试阶段,总共由三个环节组成,第三个环节将会直接由我们的总裁丁木木博士 和您面对面交流,提前预祝您面试顺利,如有任何问题,请直接回复邮件与我联系,您的,福克斯9号。”
福克斯医院不止是汴京,也是全世界最顶级的医疗集团,而且产科目前世界排名第一。虽说一家医院垄断技术作为专利这件事情曾经被所有的媒体和企业轮番炮轰过,但是福克斯拥有着终极无痛分娩技术的地位从未被撼动过。进去生产的女性不是非常多,但都是社会的名流,各个国家的总理,因此每一例生产都能给这家医院带来丰厚的利润,更重要的是,政治上的保证。
最关键的问题是,每一个从这家医院生产的女性,都向外界展现出它极致服务的一面。
韩国知名一线艺人:“你进去之后,就微微地有些困意,好像再睡一个有香甜味道的梦,后背稍稍有一些痒,然后过了十来分钟,孩子就生出来了,连抱给我看孩子的那个男医生都非常迷人。”
法国某执政党主席:“我的夫人说,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整个产房里都没有人像电视里那样叫喊。哦我的上帝啊,是doctor丁发现了这么棒的技术,简直是医学奇迹!”
所以这次应聘我本身是不抱什么期待的,但是能见一次这个传说中的丁博士,已经此生无憾了。能把一项技术做到极致的,都有着所谓的工匠精神,据说他也是半路出家做的医生,之前是一名老师,但是后来转行做了人工智能(AI),并通过AI发明出一套医疗辅助系统,然后成立了这家医院。
这家医院是所有年轻医生的梦想,因为它不但科技感最强,更重要的是,收入在中国几乎是最高的,规培结束的医生第一年就可以达到年薪300万人民币,这和其他规培生毕业之后年薪8万相比,是天壤之别。
但是和高薪相匹配的也是高风险,据说1周前这里就才发生了一例羊水栓塞,虽然病人没有死亡,但那也是归功于人工智能的辅助技术。不过那个医生自己据说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直接就被辞退了。
但即使是这样,所有几乎所有人都会投来一封简历试试运气。
我下了车,来到这家地标性建筑的医院,走进去就好像走进了一艘太空飞船,充满未来感的电音提示着我仿佛来到了22世纪,似乎下一秒就要有一个模拟现实的美女SIRI向我飘来问我有什么需求。
“先生您好,您是来面试的吧,请这边。”飘来的确实是个美女。
我们走过硕大的像足球场一样的环形回廊,白色和灰色金属相间使这里有一种穿梭时空的错觉。旁边的大屏幕上用全息投影展现出最新的技术,而那些我只有在新闻上才能看得到。比如用探头探查皮肤下面的血管,手术中探查肿瘤边缘的“神笔”,还有完全无痛的一站式人工智能辅助椎管内麻醉系统,都是神一样的黑科技。
美女带领我走进一个硕大的报告厅,在这里准备接受第一轮的选拔。我环顾了一圈,这个报告厅大约有一二百人,我扫了一眼,因为开过很多学术会议,我知道这些都是各家医院的精英。但是福克斯医院每年大约只招1-2个医生,所以我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但我突然看到了角落里还有一个家伙,那不是我们班出了名的差生王建么,他怎么都来了?他那个简历能写啥啊?是王者农药打到了荣耀王者?还是曾经扶过老奶奶过马路?而且那次明明是他腿脚不好,拽着旁边的老奶奶搀着他过的马路。那个有严重中二病的货居然也能被选中,我觉得简历的选拔也不是那么严格。
“来自各大医院的精英医生你们好,我是福克斯9号,下面就开始今天的三轮考核,首先是第一道,是心理测评,请各位根据自己的情况真实作答,时间1小时,结束后请在位置做好,我们的答案将直接揭晓。”
主席台上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发出的指令让我开始有了一些紧张。但是毕竟是心理测评,应该只要没有心理变态就能通过吧,重点应该会在第二轮,毕竟第三轮就是总裁亲自面试了,应该不会有太多人。
我拿到题的时候有些惊呆了。
我以为都是那种什么“你有么有曾经想过要伤害人?你最近有没有过非常难过想要自杀的时候”这种测试变态的心理题。
但实际上看到题,也还是选择题。
“当产妇需要剖宫产,产妇丈夫拒绝签字怎么做?当产妇要跳楼怎么办?如果你在抢救的时候,需要撕掉患者衣服,家属找你赔偿怎么办?如果一个晚期癌症的患者,26岁女性,她的老公要求你打吗啡,但是打吗啡病人也许会呼吸抑制而死,你怎么办?”
全部都是这种伦理题,哪里有什么正确答案。随便选择吧。
1.产妇拒绝签字,选A,要好好和他说说,找警察也行
2.产妇要跳楼,选C,当然要拦住她,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产妇死
3.选C,那就赔偿吧,扣自己的奖金也没关系
4.选D,当然要打,再怎么样也要缓解病人的痛苦
题目最上面写着,如果违背内心作答,直接取消面试资格,所以我基本还是遵从自己“怂”的设定,选择了自己最可能的答案。
很快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答了大概一百多道这样的题,很多都是刚刚发生的社会热点问题。也许福克斯医院是希望看我们对于此类问题的基本态度。
很快,大家纷纷答完了题。大屏幕上立刻闪现出来一堆名字。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这就是最终的成绩了。我怀着非常忐忑地心情在上面找寻自己的名字。
只有10个人通过了考核?!
我看到了王建。
然后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这200来个人,最后就剩下了我们10个人,还有我和王建?什么情况?
报告厅里传出炸裂一般的嘘声,大家仿佛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淘汰了。
“请各位医生这边离开会场,我们下一场的面试很快就要开始了,福克斯医院对考核拥有最终解释权,请医生们迅速离开,谢谢配合。”
一堆有着各种传奇经历的医生没好气地摔门离开了,偌大的报告厅里只剩下我们10个人,我看了下,除了我文章发表得稍微好一些,剩下的都是有一些痞气的网瘾少年。这考核标准到底是怎么设定的?为什么这些心理题会有这么大的分量?
面具男仿佛完全不受那些满身怨气医生的影响。对着台下说:“好的,那么下一场面试很快开始,在座这10位优秀的医生将被分为两组,每组5个人,其中将只有一个人能够留下,进入最终的面试。第二场考核的形式是,无领导小组面试。我和另外一位同事将参与你们,并且所有摄像头会进行直播,由院高层领导全程监控,并且会随时淘汰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将处于监控之下,请注意好自己的言行。好的,考核开始,我们按照大屏幕的分组,分别到301和302房间进行讨论。”
作为医生,我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面试形式,更重要的是,我几乎很少在很多人面前讲话,更不太会争论。所以我还来不及诧异为什么我通过了第一轮的时候,就开始焦虑接下来我该如何打败组里那4个人了。
我们一行人走在走廊里,每个人都很小心。我能听到到处都是隐匿性摄像头在滋滋地转过头看向这里,没敢四处张望,紧跟着前面走着。王建走得很潇洒,而且有说有笑,好像并不太担心这样的表现会直接out。
我们走过一个露天的咖啡厅,刚好一名端咖啡的女服务员也从旁边走过,给一堆夫妇上咖啡。这个时候,突然那个服务员不知道什么原因,绊了一跤,咖啡泼了那位女士一身。女士因为烫咖啡的缘故惊慌地跳起,男士赶忙过去帮他脱掉外套。等到女士惊魂稍定之后,男士指着女服务员张口大骂。
“你瞎啊你!怎么搞的!烫伤了我们可怎么办?”
这个时候,我们一行人都停止了脚步,看到那个面具男非常淡定地在一旁看着,我们心里都清楚得很,这也是面试的一个环节,看看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应对。
一个穿着非常精致的黑衬衫男医生赶忙冲过去,给那位女士找来一些湿巾擦掉身上的咖啡。但是转身对着男士说。
“先生您好,这是我们医院的不对,但是也请您注意您的言辞,服务员工作确实有不当之处,但是您也不能对女士无礼。”
男士更加气愤:“那换你的老婆你试试!”
黑衬衫男医生平复了下心情,似乎感觉到四处都在观察他,强制自己镇定地说:“您如果有问题,可以咨询医院的投诉部门,但是服务员也是无心之过,还希望咱们能心平气和地处理问题。”
“out!”旁边的面具男直接喊道。所有人都有些发呆地看着他,直到他指着黑衬衫男说,你可以走了。黑衬衫男一脸懵逼地四处看了看,指了指自己。
“我?淘汰?”
面具男点了点头。
黑衬衫男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但我觉得,理论上这样做没有错误啊,保护患者的同时,对自己的同行给予充分的照顾,难道不是我们刚开始学医时候老师教过的么?
我还在发呆的时候,只见王建一下子就冲了冲去,满脸堆着笑对着发火的男士拍了拍肩膀。
“那个哥,您别介意啊,小姑娘不懂事,我给您赔不是了。您看,您夫人这件衣服应该挺值钱的吧,您报个数,我们给您赔偿吧,毕竟来医院看病是大事,别因为小事咱们伤了和气不是!”
男士摇了摇头,喊了声算了,白了我们一眼,带着女士匆匆离开了。
王建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他好像一只小豹子一样身体紧绷着,两只眼睛看着地面,两只耳朵竖起来听着四周的声音。这个时候我们9个人也安静地看着,甚至有一两个姑娘还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王建保持这样的姿势又过了十几秒,然后转过头来大笑着张开双手。
“稳!没事!”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都在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的评判标准到底是怎么了?那个黑衬衫男说的话没有问题啊,难道是因为,他对患者不够真诚吗?不过,我确实觉得他给人的感觉过于心机,我也确实不喜欢这样的医生。
我们又走了一点到了301和302房间,这时候,看到一个中年的有些发福的眼睛男医生抱着箱子走了出来,感觉一副要离职的样子。队伍里有眼尖的女生立刻认出,这不就是之前新闻里说的那个羊水栓塞的肇事医生吗?有些人立刻流露出鄙夷的目光。
但队伍里一个姑娘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样子是老同学了的样子。中年男医生很憨厚老实的样子,和她寒暄了几句,摇了摇头,然后向远处走去,背影非常落寞。
“out!”面具男的声音再一次想起,就好像法官的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那个姑娘看着面具男指着自己,两手摊开,一副非常无辜的样子。
“请迅速离开考场,谢谢配合。”面具男的声音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姑娘叹了口气,踩着嘹亮的高跟鞋,有些生气但也有些倔强地走开了。
我看了一下,被淘汰的两个人刚好一组一个,从刚刚的表现应该可以判定,似乎对于同事,福克斯医院不希望我们有太密切地接触。看来接下来的无领导小组讨论环节,应该会比较激烈。
进到301房间里,四处仍是数不清的摄像头。我和王建分别在两个组,我们组的四个人坐好之后。看到白板上手写着一行字。
“假设一个自闭症儿童的父亲因为孩子受折磨太深,向你咨询给孩子安乐死的方法,你该怎么办?”
我一下子懵了,因为有一次,我真的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又想起那个大叔抱头痛哭向我求助的场景,想起他听到我懂得安乐死的技术,一个劲地给我磕头,求我教教他。他甚至愿意结束孩子痛苦而又悲惨的生命之后就去自首。当时的我像个逃兵,我跑了,但他那双红肿的,青筋暴起的双眼却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曾经有一天,我晚上12点多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个女人,说是那个大叔的老婆。她再次向我求救,问问如何能够帮孩子解脱,因为他们家所有人都濒临崩溃了。我非常惶恐和难熬,只是说了声抱歉便挂断了电话。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家人现在过得怎么样,只是我再次做了逃兵,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
所以我沉默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发言。队友们开始一个个争着表达自己的观点,有人说绝对不能告诉他安乐死的方法,这是犯法的,有的人说这样是不人道的,我们应该给与患者必要的安慰,哪怕是违法的,也要给孩子和大人一个解脱。我知道这些人都不一定是发自内心的,但是每个人为了赢,也势必要拼一把。
一个马尾辫的女生很快就跳了leader,带起了节奏。让大家按照她的逻辑分为两派进行讨论,也就是告诉或者不告诉家属安乐死的方法。那3个人讨论得起劲,问我是不是加入不告诉的那一组。我摇摇头,问我是不是加入告诉的那一组,我也摇摇头。我说我想静一静,你们聊吧。
那三个人狡黠地笑了一下,似乎看着我的样子就像看到了一个放弃抵抗的人,不稀罕在我身上再浪费一点点力气。
“out!”面具男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正如所有人所预料的那样,我果然不适合这里。
“你们3个,出局,doctor喵进入最终环节,请跟我来。”面具男头也不回地走出门。那3个人楞住了,我也楞住了,但是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呆逼,我赶紧拿上东西就跟着面具男飞奔出去,留下三个比我更加懵逼的人。
走出门,我发现,王建刚好走进了电梯,电梯是全透明的,一直向上延伸着,似乎一直能上到这座建筑穹顶的外面。他站在那个电梯上向下看着我,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他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消失了。
我问了下旁边的面具男,“他也是这一关出线的队员么?”
面具男点点头。
“请您在这里等,他应该很快就会出来,大概三十分钟。但是如果他已经顺利通过了考验,今年可能没有您的名额了。”
我有点紧张,这样不公平的选拔我也没处去说理,作为一个小小的规培生,能够走到这一步我已经觉得非常幸运了,但是我真的希望能有个机会见一见丁博士,见一面就好。如果被那个烂货挤掉了这个机会,那真是太让人遗憾了。
作为一个男产科医生,一路走来,没少遭人白眼。当年学医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没想到学成之后,只不过是天天饺子。一个月几千块钱的收入,我怎么带久病的父母看病。我必须要争取这个工作,无论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如果让我去一个三甲医院当医生,过上顿不接下顿的生活,那我选择辞职,干什么都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我看到王建从高高的电梯上下来,摇了摇头,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便知道,他没有成功被录取,现在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我对他点点头,在面具男的目送中走进电梯。我看了一眼王建,感觉到似乎他并没有非常沮丧。王建笑眯眯地走过来,这时候我突然觉得他的笑有一丝丝阳光,有点痞帅,不像是那个从前我看不上的小混混了。
他往我兜里塞进一张小卡片,说:“如果你也挂了,你可以考虑来找我。现在先专心面试,回头再看,走啦!”然后他拍了下我的屁股,自己双手插兜一蹦一跳地走开了。
我定了定神,把西装整理好,按了一下电梯顶层的按钮,电梯非常均匀地加速,直到我刚开始有一点点眩晕的感觉就停止了。我到了。
进去之后是一个硕大的客厅,非常讲究的木质家具和地毯,墙上挂着精致的一些无名画家的画作,客厅的中间有一架钢琴,一双玉手弹奏着久石让的《天空之城》,似乎还有一些不熟练。那双手的主任从背影上看是一个中年的妇女,头发笔直地垂下后背,给人感觉仍然活力十足。
“你来了。”女人对我说着,我赶紧对她鞠了个躬。
“您是?”
“我是丁木木,你跟我来吧。”
享誉中外,世界上最大的医疗集团的董事长兼首席科学家——丁博士,居然是个女人?我赶紧跟上她的脚步。
“先把这个喝了吧,”丁博士递过来一杯茶,我一饮而尽,似乎真的有一些香甜。突然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灰猫爬上了丁博士的肩膀,丁博士爱抚了一把。(此处LIWO帮忙配图~)
“这个是一种特殊的药水,没有什么副作用,就是如果半个小时后没有喝另外一种药水的话,你这半个小时的记忆是无法储存的。这半个小时足够让你做决定,到底是不是要留在这里,如果是的话,那么签上保密协议,你就是这家医院的员工了,所以选择权完全在你。”
她的声音非常柔软,但是方法充满了力量,不容许我有一丝的质疑,我赶忙点了点头,把杯子放在一旁。
她带我走进一个硕大的实验室,里面有各种穿白色实验服的医生和护士,只有从门口的标签上才能辨认出,这个地方叫做“手术室”。
“也许你不太理解为什么我们最终选择了你吧?你先好好看看这里吧,这里就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无痛分娩手术间。你可以看下产妇分娩的全过程,相信你已经不陌生了。”
我已经接生过数以千计的孩子,但是能参观一下福克斯的生产间,是我一直的梦想。
我看到一个黄发的外国产妇躺在产床上,似乎眼神之间有一些迷离,嘴角向上扬着,似乎感受着无比的欢愉。
“这就是我们的诱导麻醉技术,让患者进入一个最香甜的梦境,然后才开始分娩过程。”丁博士在一旁解说着。
黄发女人从床上被机器手臂运输到一个金属制备的特殊产床上,产床坚硬而又带着锋芒的机械手臂变化成圆润的锁链将病人的上身和四肢牢牢地固定在床上,产妇双腿敞开,一个赤裸地大肚子露在外面。
十几个机械手臂从天花板上方伸过来,先是给产妇的手臂上捆上止血带,用肉眼无法辨认的速度扎上了输液。之后金属产床的中间似乎打开了一条裂缝,从产床下方深处了一根针,笔直地穿入了产妇的后背。
我惊呼了一声,从我的角度来看,那个产妇似乎以一种受难的姿势被一根针贯穿了一样,但是自己却毫无知觉。
“别担心,仔细看就是了。”丁博士面无表情地看着产妇,不,她是看着那台产床,似乎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那个针毫不犹豫地插入了产妇后背之后,没有任何征兆地拔了出来,我定睛一看,一个细管子已经置入了后背。这不就是硬膜外麻醉的导管么?在三甲医院,要最高级的麻醉科医生仔细地定位之后,最快十几分钟才能完成的硬膜外麻醉的过程,居然只需要3秒钟就全部完成了?
产妇仍然处于睡梦的状态,眼睛半睁着,似乎偶尔也会眨眼,双手不自主地摆动着,但是所有的关节都被产床的机械手臂锁死了。
产妇的肚子连上了胎心监测,数据采用全息投影的方式展现在我们面前,有一个表情很呆滞的医生坐在那里看着监测,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宫缩一直在进行着,数十个机械手臂以一种特殊的节律按压着产妇的肚子,理论上在生产的过程当中,除非必要的情况我们是不可以这样做的。
丁博士看着我疑问的表情,不置可否地说道,“你看,教科书总是落后临床指南十多年,而临床指南却落后了我们十多年,福克斯电脑根据大数据计算得到的信息,最终模拟出这样一套助产手势,需要人工智能非常精巧地计算才能够给每个产妇最适合的助产手法,这样的话可以尽快缩短产程,而且不带来任何副反应,这一点,我们甚至都没有必要进行文章的发表,因为那不是野蛮的标准化流程,而是真正的精准医学。”
我内心惊呼道,这点我从未想过。难道这家医院的人工智能,已经进步到了这种程度吗?无论是操作,还是研究,都将我现在的一切认知碾压得支离破碎。那些老大夫手把手教我的,甚至偷藏着不愿意传授的技巧,在这里似乎一文不值。
我看到孩子很快就漏出了一个脑袋,马上就是十几个机械手伸过去,一边保护产道,一边将孩子的肩膀娩出,孩子被直接拽了出来,然后是胎盘。这一切也就是几次呼吸的时间,不对,我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我看到一个章鱼一样的金属怪物拎着一个孩子,打了打脚底板。孩子顿时发出了嘹亮的叫声,一个孩子就这样诞生了。产妇笑着看着前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这时候,那个医生模样的中间人走了过去,从金属怪物当中接过孩子,按了产妇身旁的一个按钮。只见产妇很快地苏醒了过来,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又看了看那个似乎很英俊的男医生,喊了一句,“我怎么睡着了?”,便自顾自地抱起孩子拍起照来,似乎完全没有任何产妇分娩应有的虚弱和痛苦。
我转过头,问丁博士:“所以这一切,都是人工智能操纵的吗?”
丁博士没有看我,说:“没错,包括带你们考核的那个面具男人,都是福克斯系统下操控的机器人。”
“也……也就是说……这里完全不需要医生,或者说,我来这里,根本没有意义?”我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我想了想那个面无表情的医生,甚至想起这家医院所有的医生,这一瞬间都好像行尸走肉一般。
“也并不是,人类还是有他存在的意义。比如说,如果出现了羊水栓塞这样没有办法避免的并发症,如果人类知道是AI的故障,会怎样呢?他们会认为是AI的错。但是AI没有错啊,他们只是按照终极目标来行动的,也就是一切为了产妇的安全。并发症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消除的系统误差,不能因为一次错误就让AI背负所有的骂名。换句话说,AI治疗出现问题的产妇,让人类来处理,只会更糟糕。”
“所以,福克斯里面所有的医生,他们的职责就是?看着这一切,然后替机器……背锅?”我捂住了嘴。
“没错,在人与人的交流上,还是人来做最为合适,但是手术和技术上,人是多余的,那些所谓快失传的技术和能力,就让它失传好了,一点也不会可惜。AI能够做所有工作,人只要适当地做一些补充就好了。”
“补充?也就是和家属聊聊病情,把孩子抱给产妇看一看,然后保持着在场证明,以便出线医疗事故的时候,可以作为AI的挡箭牌?”我甚至有一些激动。
丁博士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这一切。她转过头来,很温柔地看着我说。
“是的,我们将你们这些投简历的人进行数据画像,把最适合我们的人先筛选了出来,然后经过第一关,是希望你们里面可以出现有担当,有责任感,敢于承担医疗责任的人。”
我想了想那些奇怪的问题,是不是要给晚期癌症的患者打吗啡,哪怕会死亡?是不是要对产妇进行赔偿,哪怕扣自己的工资也可以?原来是希望我们来承担机器不能承担的义务。我又想了想那个离职的医生。
“第二关,出局的两个人是因为对同事有同情心,不好意思,我们并不希望你们之间产生感情,这样的话,你们可能会联手推翻这个福克斯系统。你们只需要做好一只工蜂的职责就可以,服从命令,听指挥。”丁博士的语气越发的坚定,没有一丝商讨的余地。
“之后,你们的无领导小组讨论,也并不是希望选拔出你们当中的领导,我们反而需要的是你们里面没有主见,没有立场的人,这样的人最适合我们。”
我开始不由自主地苦笑起来,什么文章,什么课题,什么优秀,统统是个笑话,原来我之所以能进入最终轮,是因为自己是一个没有同情心,没有主见的低级动物而已?
“最后这一轮,是希望你能看到这一切之后,还能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做一个普通的医生,也许你这辈子不会再自己亲自做医疗的操作,但你的工作却是更重要的,你能为更多人提供更好的服务。好了,我已经给你看完了一切,到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你还愿意加入我们吗?”丁博士看着我的眼睛,似乎看穿了我的一切。
我以为这里的AI是最强大的辅助系统,结果发现,我们才是这里最可有可无的辅助。
“刚才的王建为什么走了?”
“他第一关已经看穿了我们所有的想法,他走到最后只是想看一看而已,但他说他有理想,不想在这里失去医生的本分,他会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一个医生了。”丁博士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他就是太聪明了,这点AI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就把他清除出去,系统还是要升级。”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他那张卡片,上面写着“柳叶刀烧烤”店长:王建。
原来是兼职创业开烧烤店去了啊,补贴补贴家用,也不错,而且关键是还能做一个普通的医生,慢慢地成长,变强。从助手,做到主刀,一步步地晋升。虽然我相信,他们一辈子也达到不了福克斯这样的高度,但是他们至少做的是一件开心的工作。
但是我想了想父母的病,我需要钱。
我对丁博士点了点头,结果了她手中的药水,喝了下去。
从此以后,我便是福克斯医院的一名员工,开着跑车,住着豪宅,父母也健康地和我生活在了一起。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到底选择是对是错,所以我偶尔去“柳叶刀烧烤”找王建吃吃饭喝喝酒。
但喝醉了之后,我经常从他讲述医疗故事那眉飞色舞的眼神当中,感觉到他一点也没有羡慕过我,我却一直羡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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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其实是一篇科幻,绝对没有针砭时弊,也没有影射现实,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另外,同意我应该找“柳叶刀烧烤”老板要钱的请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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