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镇系列之五《一赌三命》

作者: 阮小籍 | 来源:发表于2016-11-08 20:55 被阅读107次
    阮小籍,作品见《读者》、《散文》、《小说月报》、《文学界》、《延河》、《青年作家》等!

       赌户

       民国年间,洛水镇赌风颇盛。

       李鸿渐,三十几岁,河洛名士,入赘洛水镇辛家,其妻芸娘,貌美贤淑,两人生有一女,起名“如月”。如月聪明伶俐,三岁即能诵读《千唐诗》,五岁已出口成章。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

       镇上十人九赌,李鸿渐与芸娘却是洛水镇唯一不赌的一户人家。夫妻俩发下毒誓,——若谁染赌,叫他(她)不得好死。

       镇子里多得是青楼赌馆,少得是学堂佛庵。李鸿渐闲来无事,也常常青楼题诗,*馆买笑,偶尔的也逛逛赌场,却也不赌,一派“名士”风采。毕竟是读书人的脑子,无论是打麻将,推牌九,亦或是抹扑克,掷骰子,李鸿渐一看即懂,一想即通,甚至对赌场的一些骗术,李鸿渐也了如指掌。

       这年冬天,天气奇冷,洛河水冰冻三尺。不知怎的,芸娘突然想吃洛河的鲜鲤鱼,李鸿渐转遍整个洛河滩,却抓不到一尾鲤鱼。李鸿渐想到自己空有满腹才华,却连老婆的这点儿心愿都不能满足,忍不住丧气地踱回小镇,一市井无赖王乙见状问到,为何?李鸿渐说过原因,王乙笑道,“四季鲜”的鲤鱼多的是,何需去抓?李鸿渐苦笑,一介穷儒,哪能进得起“四季鲜”呢?王乙道,“牌九”一推,银子成堆,李兄何必自苦若是?

       李鸿渐跟着王乙进了“聚财福”赌庄,几圈“牌九”推过,李鸿渐竟然小赢。因为惦着芸娘及如月,李鸿渐还了王乙赌本,自“四季鲜”买来鲤鱼,芸娘极是兴奋,这一夜,芸娘对李鸿渐也极尽温存。想起与芸娘一起立下的誓言,李鸿渐这一夜却是辗转难眠。

       李鸿渐又跟着王乙进了几次赌庄,虽然心感愧疚,觉着对不住芸娘,但几次大赢,李鸿渐便把誓言忘在了脑后。赢了钱,和王乙到“四季鲜”潇洒,王乙说,有钱的李兄更见“名士”风度,李鸿渐顿觉飘飘然……芸娘有所觉察,便苦苦相劝,李鸿渐竟充耳不闻,鬼使神差般日日流连于赌场之间。芸娘无奈,遂以死相逼,李鸿渐以为“戏言”,依旧赌得昏天黑地。

       几年下来,李鸿渐成了河洛一带有名的赌王,一个小小的洛水镇,李鸿渐就开了三家赌庄。李鸿渐虽然在外面风光十足,回到家里,面对的却是芸娘冷苦冰霜的面孔,就连如月,也不叫李鸿渐一声“父亲”。

       如月十岁生日那天,李鸿渐请来了洛水镇所有的头面人物,酒酣处,芸娘拉过身旁的如月,说,我和女儿跟李鸿渐赌一场,如果赢了,他就关掉赌庄,如果输了,我就不再管他。李鸿渐心中窃喜,我赌王难道会输给一个女人?若是她输了,以后还不乖乖听我的?想到此,李鸿渐一挥手,马上有赌庄的几个手下展开桌子,拿来骰子,李鸿渐说,各位乡亲作证,我和内人今日一赌,若赢了,内人从今以后要一切听我的……

       李鸿渐与芸娘掷骰子比大小。李鸿渐随手掷出两个六点,大。轮到芸娘时,芸娘抓骰子的手却瑟瑟直抖,那手中抓的仿佛不是骰子,而是抓着自己一生的命运和幸福。芸娘终于掷了出去——一个二点,一个三点,小!芸娘输了。

       芸娘脸色苍白,怔怔地望了李鸿渐许久,又回头望望如月,似有话说,却终于没说……猛的,芸娘自衣袖里抽出一把剪刀,扎进自己的咽喉,鲜血迸流,芸娘倒了下去。

       李鸿渐愣了,客人们乱作一团!如月却出奇的冷静。

       如月说,娘输了,可我没输,咱俩再赌!

       多年夫妻,竟不知芸娘是如此的刚烈。李鸿渐痴了般抖抖索索掷出骰子——两个一点,小!

       如月掷,——两个六点,大!

       如月说,父亲,你输了!李鸿渐喃喃道,输了,输了……

       如月凄然一笑,抓起地上的剪刀,亦朝自己的咽喉扎去……

       李鸿渐突然狂笑,大喊“输了!输了!”冲出大门,投洛水而死……

       几十年后的今天,洛水镇的一些老人说起当年那户一赌三命的李姓人家,仍旧心颤不已。

       自那时起,洛水镇赌风骤止。

    洛水镇系列之五《一赌三命》   创作谈:水湄的传说

    ——关于洛水镇伊

    伊水河畔,洛水之湄,那是我的故乡,俗语叫“夹河滩”。

    小的时候,故乡的小镇上有一家小饭馆。爷爷常带我去。小小的饭馆,顾客却五花八门。有玩杂耍的、戏猴的,又有化缘的和尚、算命的先生,甚至还有说河洛大鼓的卖唱女。刘静生先生在《江湖十八年》中描写的人物,似乎都在这里聚会了……

    于是,我知道了故乡遥远的过去。风中的传说,雨里的典故,自然当不得真,可那份古今同慨的惆怅和迷惘则是真的。许多的事想起来真的是恍如隔世,却常常无端地想起。想着想着,心中便多了几分凄苦。带着这种感觉,就有了《木盆》、《*泪》、《赌户》……犹如在褪了色的宣纸上,用水墨画着过了景的锣鼓鞭炮,依稀唤起故乡悠远的过往。

    洛水镇系列,写得很苦,也很累。梁启超先生在《饮冰室全集》里论诗圣杜甫时说,“新事物固然可爱,老古董也不可轻易抹杀。内中艺术的古董,尤其有特殊的价值。因为艺术是情感的表现,情感是不受进化法则支配的,不能说现代人的情感一定比古人优美。所以不能说现代人的艺术一定比古人进步。”我非常敬佩梁启超先生的独到见解,所以尽管洛水镇系列写得并不顺利,中间几经挫折,甚至一度掇笔,却从不曾放弃过。

    万丈红尘中,谁喜悦长伴青灯古佛,用一生的辛勤擦拭一粒洁净的珠?茫茫人海里,谁身心不动,从一记钟声的余韵里去领略白发红颜?清代诗人黄仲则说:“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民初诗僧苏曼殊说:“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有尘的风中,于昙花一现之间,我历尽世态炎凉。

    洛水镇系列,希望它既有故事的情节和传奇色彩,又有散文多角度切入的随意性,还具备诗歌的精确的美感。虽不能至,我却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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