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过端午,不想屈原,也不想赛龙舟,就想吃粽子。
大约七十年代中期母亲就开始给我们包粽子,那时买东西凭票证,端午前夕商店门口会贴出来通知,一家一户用一个布票或者是一个肉票,卖给二斤粽叶二斤红枣及一把马莲带。粮食部门会每人供应半斤或者一斤江米。包粽子的食材就齐全了。人口多的人家舍不得浪费一个票证买些不实用的东西就放弃了。从那时母亲就给我们包粽子,二斤粽叶除去乱叶子包不了多少个。
母亲不知道几点就起来包粽子了,等我们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鼻端已经有了粽子的清香味,锅里的粽子已经煮八成熟了,母亲一来等我们起床,二来粽子小火多焖一会儿更软糯劲道。粽子出锅后母亲会用小盆端着给隔壁邻居边户老奶奶家送五个,给不包粽子的邻居送五个,轮到自家剩不了多少个,用家里的水桶装凉水把粽子放进去拔凉,放学后我们兄妹四个吃了一个又一个。真可谓是半大小子吃塌脑子,用不了两天一桶粽子就消灭掉。
记得有一年买到粽叶,却没有买到江米,婶子大娘们着急的天天大街上转悠,终于有一天遇到一位赶着驴车的农民伯伯卖黄米。婶子大娘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没有江米(黄米就是吃油炸糕的米,也是软糯劲道的)黄米粽子也不错,于是搞好价钱各家买了十斤黄米包了粽子,寻思剩下的黄米磨成面正好吃一顿油炸糕。谁知道粽子煮出来,焖了两个小时还是硬倔倔的一点不软糯。婶子大娘们才想起农民伯伯嘴里反复说的一句话,“我这黄米不掺和软的不能吃。”也许意思就是硬黄米不掺和软黄米不能吃。可当时婶子大娘们理解成黄米太软了……不得不说中国文字博大精深,怎么说都行,怎么理解都行,那年的粽子是真废了……
八十年代初,市场就不缺食材了。基本不怎么用票证也可以买到食物。大约过了阴历四月半头,院子里的婶子大娘们就开始到处打探粽叶和江米及马莲带,问询哪里有卖的,一伙妇女们结伴而行去抢购。回来的时候每人怀里包三五斤粽叶,几斤密枣,扎粽子的马莲带。像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将士,抬起高傲的头颅,昂首阔步面带笑容回来了。
到家后母亲碎碎念道,集市有几家卖粽叶的,转了几圈,和婶子大娘挑挑捡捡数这家的粽叶好,我们买的多一斤还便宜两毛钱,那神情似乎是省了很多钱,也许会快乐好几天。
粽叶买多了,包的粽子也就多了,母亲会在初三中午吃了午饭,用灶台里的余火煮粽叶,大铝盆里放粽叶马莲带加满水。小火连泡带煮把粽叶煮软。吃了午饭,午休起来开始洗粽叶,那时我已经十七八岁,洗粽叶是逃不脱的,我从小就是马马虎虎的性格,没有多少耐性,每洗一片叶子,粽叶水顺着叶尖尖滴嗒嗒的滴落,防不住滴到裤子上或滴到脚上湿踏踏的真烦人,袜子干了以后,脚背上像是画了世界地图一般圈圈点点。而且磨的手指肚子呈粉红色,感觉马上用出血了,好想找了理由逃掉。再看母亲一直都是面带笑容,不急不躁的把粽叶按纹理铺好,一般是外面三个大叶,里边缝隙处再放两个小叶子,然后把铺好的叶子从中间折叠,把手立起来铛铛的砍几下粽叶折叠的中线,人们俗称打粽叶。十个一捆十个一捆的用马莲带栓住。等到全部粽叶洗好打好,摆放在大铝盆里,用腌菜坛子的盖子压上去,这些都做好也到了傍晚。站起来后腰酸背痛,母亲还得做一家人的晚饭。
初四早上母亲早早起来包三角粽子,三个角放江米。中间拉开点距离放两个密枣,三个角要尖尖的,不容易漏米。
我起床后的任务就是把粽子尖部多余的叶毛剪下来,厚厚的铺在大铁桶的底部,然后把粽子一个个排好,一层层码放平。放灶台上从桶边缘加满凉水,大火烧开后焖小火慢煮五六个小时,期间桶里加水,灶里添煤,累的不得了。所以包多少粽子我是不关心的,哥性格好,和我的性格恰恰相反。哥非常在意邻居大娘家包多少粽子,我家包多少粽子,仿佛不比个高低不罢休。母亲也知道哥的性格,逢年过节烤月饼、炸麻花、包粽子每次有意识的多买半斤八两粽叶,多包一些……
结婚后我也没有包过粽子,每年都是母亲包好,通知我们兄妹几家去取一袋子回来吃,也落得个清闲。母亲常对我们说,无论过什么时节,都认真做饺子,炸油糕或者炸油饼,家里才有烟火气,日子会越过越旺。
零八年母亲家的平房拆迁住进了楼房,母亲也逐渐老了,从此不再为我们包粽子,端午时节我们会到超市或者市场买一些粽子送给父母亲应节。
退休后在矿上井口服务站打了四年多的工,端午节服务站组织女工包粽子为矿上员工上下班食用,各个班的女士们都去服务站,大家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包粽子,我才亲手包过粽子。
很佩服母亲那代人,她们在旧社会的苦水里泡大,却一点没有影响到热爱生活,把原本紧巴的日子过得活色生香,端午粽子给了我们满满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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