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禹城这地方咋说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自从三年前回了禹城,前男友、前前男友……见了个遍,就连我前前男友的老母亲以及他家的大黑狗都见到了。我心里哀叹呀,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呀。但我心心念念要找的小光头却一直没找到。
今天,公司群里突然炸了锅一般,平时装淑女的也不装了,装文艺的也暴露了,全公司的女性同胞都开始春心荡漾了。一个个都忒不矜持了,对着电脑屏幕满脸痴汉的笑容。同事小花拉过路过的我,说,棉棉,你看看这新来的医师,是不是特别像某某明星。我瞟了眼群里的照片,眼睛猛的一亮,不过秒装严肃脸说,再帅也没有我家小光头帅。小花撇了撇嘴,怎么没见你带你家小光头拉出来遛遛呢。我家小光头又不是马,也不是骡子,咋遛呀,我假装很生气地说,而且我家小光头太帅了,怕被你们这群色女觊觎。我默默地在心底又给小光头记了一笔账。
走出办公室后,我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反正这美男也不是我的。我吹着口哨,塔拉着我的人字拖,大摇大摆地来到电梯口。电梯门刚打开,美男医师就现身了,还是一个人。让我短暂地抛下我家小光头吧。来吧,来吧,让这一万点美颜暴击来得更猛烈些吧,我可以的,我可以独自承受的。医师说,你好,请问你去哪层?色迷心窍的我说,你去哪层我就去哪层。医师说,啊?我终于回过神,挖空心思圆回来,你不是去六楼嘛,我要去上厕所,其他楼层厕所人满了。只见医师满脸诧异地表情看着我。不过我没看见,我正洋洋得意着,我可真机智呀!
叮咚,六楼到了,我刚踏出右腿,突然想起六楼貌似只有男厕所。我那踏出电梯门口的半条腿,是拉回来也不是,是走出去也不是。我尴尬呀,尴尬得脚趾头都快把人字拖给扣翻了。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噗呲”的笑声,美男医师实在憋不住笑了。为了找回我的面子,我毅然决然地冲进了男厕所。万幸,万幸,男厕所这时候没人。过了会儿,我悄悄地走到厕所门口,探头探脑地看医师还在没。医师没在了,我终于放下心来。正想人不知鬼不觉地坐电梯下楼。没想到,后面某间诊室又传来一声“噗呲”的笑声。我狂按电梯按钮,落荒而逃。
二
其实我也有不沙雕的时候。我看书的时候,以及写字的时候,总能给别人一种错觉。就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我倒是始终没有看出来。我怀疑他们眼瞎。我的前男友,前前男友……前n男友都是被我的这幅模样吸引过来的。不过最后都被我混成了兄弟。我暗自纳闷了,我这体质就那么不适合甜甜的恋爱吗?我也向我的各位兄弟们请教了。有个人说,我太沙雕了,太男人了。有个人说,牵我的手就和牵兄弟的手一样,让人汗毛直立。还有个说,我这个人挺好的,就是脑子有点问题。我……我杀人犯法不?这群天杀的狗男人。
某天晚上,我偶遇了我的最后一任男友阿絮,他说,棉棉,我心底有个疑问,你仿佛在透过我们看另一个人,或是想象另一个人,你知道吗?我眼神开始左右飘忽,含糊其辞,说,没有吧!我没法回答他。我确实在想我的小光头,但是小光头离开我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小少年呀!
我穿着我的巨大T恤,和‘老爹’裤,沿着走廊,慢慢悠悠地回到办公室,手上还端着我的红枣枸杞茶,美其名曰,健康养生每一天。其实是昨晚熬夜打游戏打得太久,我害怕自己猝死。今天办公室也很热闹呀。大家都争着抢着地到后勤部的小姑娘那儿排队。热心的小花一把拉过我,说,公司安排医师们给我们做心率监测,快去排队。她色眯眯地盯了我一眼,说,免费和美男共处一室的时间到了,这可是我们广大女性的福利哟!我心里暗道:我我……我能说我不去吗?自从那次丢面儿的事儿发生后,我再也不敢直视美男了。小花又说,这可是公司的要求,必须去做。她一脸若有所思地样子看着我,说,你可别拿你家小光头说事,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家小光头。上次看美男照片的时候,你可是接连瞟了好几眼。我一脸心虚,不过很快强装镇定,摆了摆手,哪有,哪有,你可别污蔑我了!
三
我还是去了,一脸悲壮地去了。果不其然,又遇到了美男医师。有时候,只能说孽缘也是一种缘分。出发前,我还戴上口罩,做好伪装。在准备室里,戴上心率带后,我作贼似窜进门诊室里,慢条斯理地坐下,说,医生,您贵姓?他看了看我的工作牌,眼神停顿了一下,说,我姓林,全名林橡木。我心里暗道,和我家小光头一个姓呐。好的,林医生,我现在需要做什么?他说,安静不说话就行,我现在需检测你安静时的心率。在这安静的一百二十秒里,我注意到,午后的阳光追逐着屋内的暗影。光与影相互交缠,缠缠绵绵,纠缠不清。
随后将目光转向医师。他微微捞起袖口,漏出小麦色的肌肤,以及清晰的肌肉线条,纤长有型的手指在键盘上摆弄着。他专注着电脑上的软件数据显示,而我专注地看着他。简简单单的运动装,干净利落的短发,明朗清晰的脸部轮廓,以及衣服下那暗藏的肌肉正蓄势待发着。我想这人肯定常常运动健身。他转过头来,那双如湖水一般纯洁的眼睛,盯着我。天呐,那种天雷勾地火的感觉瞬间击中了我。
他说,奇怪,这不正常,你的心率怎么达到了一百多了?我暗自翻白眼,你的帅气太引人犯罪了,医师!!我憨笑一声,打哈哈道,可能是最近熬夜有点厉害。他也跟着笑了笑,说,接下来会测量你运动时的心率,先是坐位体前屈,你得把鞋脱掉才行。我瞬间尬住了,貌似今天穿的袜子不太合适吧!在他灼灼目光注视下,我只得脱下我的鞋,露出我的袜子,上面很明显的五个大字——我不是沙雕。医师又“噗呲”一声地笑了出来。我捂了捂脸,随之老脸一横,彻底破罐子破摔,说,您可别再笑了!这可是我这卑微打工人最后的倔强。
我又一次落荒而逃,心里直嘀咕着:男色误人呀,我这一世的英明毁了又毁。以后再也不见这些美男了。可命运总是很幽默,爱和我们这些世间的小人儿开些玩笑。
四
我妈要过生了,我得回趟爸妈家。
在小区门口,我貌似看到了林医师的身影,我甩了甩头,咋可能。饭桌上,我妈说,我有个老朋友要带她儿子,来我们家吃饭。我问,是谁呀?我妈说,就是小时候的邻居王孃呀,他们搬到禹城了。我记得你和她儿子玩得很好,还给别人取了个外号——小光头。就在我震惊的时候,我爸带回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保养得很好的女人,某名给人一种熟悉感,一个就是林医师,我发誓再也不见的美男之一。我爸说,傻闺女,别傻愣着了,这是你的王孃,还有她的儿子林小飞。
于是,接下来全程,都是长辈们之间的家常唠嗑。我只知道闷头吃饭,狂刨着自己的那碗米饭。旁边一双好看的手,夹来一块肉,说,来,大姐大,你最喜欢吃的肉。我突然火冒三丈,合着这人之前知道我是谁,耍着我玩儿呢!于是我没搭理他。后面,不知道我爸妈和王孃起了啥心思,非要将我和林医师也就是小光头撵出去,让我们这些年轻人自己去玩。
我顶着一头鸡窝发型,穿着一身老式睡衣睡裤,外加一双我爸的旧拖鞋,便被我妈无情地推出门,我两眼泪汪汪地盯着紧闭的大门。“噗呲”,背后又传来一声笑。我回过头,从上到下地仔细打量小光头。人倒是长得人五人六的,就是心肠忒黑了点。我哼了一声,林医生,你看我笑话看够了吗?他说,老实说,没看够。那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少见。他说,为啥?你生我气啦?我说,不敢,不敢,林医生,你可是我们全公司的偶像。他说,你生气了,从小你就这样,死鸭子嘴硬,现在都还叫我林医审。我说,要你管,你这人,当年走的时候一声不吭,回来的时候也一声不吭。
他拉着气嘟嘟的我,来到小区花园的座椅上,说,还是别走了,你这双鞋不合适,等会儿再接着生气。说完,️又转身跑开,几分钟后,又一身清爽地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装着可乐,汽水,薯片,瓜子,花生等。我看了看坐我旁边的小光头,他现在变化可真大,再也不是小时候的小跟班了。我说,小光头,你的名字咋改了。他说,大姐大,我爸妈离婚后,我妈便给我改了名字了。我说,别叫我大姐大了,太非主流了。
五
那时候还在村里读书,读五年级的我,全年级倒数几名,在班级里充大姐大。而小光头的成绩很好,就是性格软了点,经常被其他男孩欺负。我帮他赶跑那些烦人精,作为回报,他让我抄他作业。有次打赌,我和其他班的一个女生杠上了。我打赌输了,要去村里打铁匠老王那儿偷鸡,结果被几只公鸡追️得满院子乱跑。小光头救下了我。他拉着我躲在草屋里,他说,大姐大,我们过会儿再出去吧!外面那些公鸡好厉害呀!我说,好的,小光头,你这次救了我,下回大姐大带你去喝可乐。那时,可乐便是我们小孩子最想要喝的了,两块钱一瓶,要攒好几天的零花钱呢。我和小光头,那天等了好久,等到太阳都落山了,等得都睡着了。小光头拍了拍我的脸,说,大姐大,我们可以出去了。我揉了揉眼睛,只见小光头那双月亮弯似的眼睛,装满了点点的微光。我像是被迷惑了似的,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后来,村里的人开始传,小光头的爸爸被狐狸精勾走了。我急冲冲地跑去小光头家,却没看见一个人影。小光头也不见了。我又急冲冲地跑回家,问,妈,小光头人呢?我妈说,王孃和小光头搬走了。我仿佛觉得自己突然少了点什么。以前我丢了玩具,也会很难受,过几天也就好了。但是这次不一样了,小光头就是小光头呀!有次放学,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刚想拉住身边小光头的手,想叫他到我家玩,可是却抓了空,心里空落落的,而这空落落的感觉竟持续了十几年。
我坐在小区的座椅上,身边便是长大后的小光头了。我说,我想起小时我被公鸡追得满园跑的经历了,那时,你还拉着我,在草屋里,从中午躲到太阳下山呢。他说,我也还记得,你那时的场面实在是太滑稽了。我说,你可以闭嘴了,哥们。当时你叫醒我时,我还被你眼里的微光所惊艳,现在想想可能是眼屎吧!他说,我这长相,可是天赐的极品。你忘了你上几次犯花痴的时候了吗?我说,我阶段性失忆了,你说啥,我啥也不知道。
我们一人拿着可乐,一人拿着汽水,薯片,瓜子,花生等零食都被摊开在长椅上。在这儿盛夏的蝉鸣声中,传来絮絮交谈的声音,多年未见,总是有很多话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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