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箭头依旧赖在西元183年的季春之际。
雅典商人普拉希特斯在埃及的亚历山大城与当地的皮匠西努耶发生了经济纠纷。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天竺沙门竺佛译出《般若三眛经》,而张角的太平道已经在中原流布十年。
季春之际,始雨水,桃始华,仓庚鸣,鹰化鸠。
飞花涧,风铃筑,桃花怒绽,羞云遍布。
这年虽然立春早,但是寒气却迟迟未退,春服未成。
弦子身着灰鼠皮色的大袄,项上缠绕着一根火红的狐尾。她默然地坐在庭院的回廊前,呆呆地看着院墙上那不知何时才能复苏的藤蔓。
屋檐上,是悬着的那盏黢黑的风铃,不知是因为风动,还是风铃动,或是人心动,间或响个不停。
人都说“春困秋乏”。弦子的屋内小鼎氤氲着淡淡的香雾,一个小丫头正托着腮,在绮窗下打盹,小脑袋随着风铃的节奏,一磕一磕的,做了一半的女工扔在一边。
这个小丫头也就十三四岁的光景,粉嘟嘟的小脸,双眸水光灵透,只可惜她在酣眠,你暂时看不到。
“秀儿——”屋外弦子轻声唤她。一声没应,弦子就又叫了一声。阿秀猛然醒来,兀自睡眼惺忪。
她小嘴一撅,不悦地能挂把油壶,“小姐,什么事啊,人家正犯困呢!”边咕哝边来到弦子跟前。
弦子指头一下子戳在阿秀脑门上,佯怒道,“睡睡睡,整天就知道个睡!”
阿秀拿开弦子的手,腻烦地说,“人家正做着好梦哩!”
弦子闻言,嘻嘻一笑,“做的什么好梦,快和我说!是不是又梦见你的小女婿了!”
阿秀低着头,自顾侍弄头发,鼻子不屑地“嗤”了一声,低声说:“谁都像你吗!整日想着城子姑爷!”
弦子杏腮微红,像是夕辉铺在平静的湖面,嗔道,“小贱蹄子,惯得你!看我不撕烂你的逼嘴!”说罢,伸出手吓唬阿秀。
阿秀抽身跑开,站在庭院里用手指划着腮帮:“小姐羞喽!小姐羞喽!”
弦子又气又急,笑骂道:“小贱蹄子,我不信你不照我的面!”刚欲起身,边感觉胸腔不适,咳嗽了几声,刹那间脸上红潮退群,惨白如纸。
阿秀吃了一惊,赶忙跑回弦子身边,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弦子喘着气,说不出话。她猛然反手捉住阿秀的手腕,拉到怀里对着阿秀的后背一阵猛捶。边捶打边笑,“你这小贱蹄子,饶是精明多计,还是少不得落到我手里。”
阿秀满心不服,咋呼道,“小姐骗人!小姐赖皮!小姐不要脸!”
弦子咦了一声,“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阿秀哼了一声,“你和城子姑爷那晚说的话我听得真真的,听得我都羞得没处去了!”
弦子拉起阿秀,对着她的脸,“这些事,可别在外面说!”
阿秀见弦子说得一本正经,点点头,“小姐放心,刚才我闹玩呢!你们说的话,我什么也没听见!”
弦子点头,又咳嗽了几声,她捂着胸口,对阿秀说,“这儿难受!”
“还装?”
弦子生气地说,“没事谁去装病!真真儿的,这儿一上一下地疼!”
阿秀敛起笑容,“要不,我去城里请城子姑爷来一趟?”
“别介,他忙。”
“那你刚才叫醒我干什么,不为了这个?”
“光顾着和你玩闹,我把这事忘了。刚才我听见山涧里有人在吆喝,这儿不常来人,你去瞧瞧,是什么人。”
阿秀应声离开,虚掩住院门,顺着山路寻摸起来。
飞花涧没有路,所以处处皆是路。
在林泉之间,一个青袍道士手拿罗盘,眉目低垂,步伐悠然,口中还念念有词。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后生,眉弓冷傲,双目炯炯。
阿秀跟了半天才赶上这一老一少。她见老的奇装异服,小的就没去仔细看。
阿秀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喊道:“嗳,你们是做什么的?”
道士回过神来,打量了阿秀一眼,深深作揖,“小姐姐,贫道师徒是专门拯救世人的!”
“救人?”阿秀骚了骚后脑,问道:“啥病都能治?”
“百病皆治!”道士又深深打躬作揖。
“都治疗什么病,你倒说说。”
道士微微一笑,“百病皆治。”
阿秀想了想,眼珠子一转,说:“来,随我来!”说着,引着两人朝风铃筑走去。
路上,阿秀远远地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跟着。
“师傅,我们在洛阳各处布道已经大半月了吧!”
道士依旧凝神眯眼,一掐手指,算着日子,轻轻“嗯”了一声。
“这大半月走过的地方就没有一处能和这里相比!”后生左顾右盼,看着沿途风景。
道士闻言,沉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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