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很多年以后,我有个绰号叫“御猫”,其实任何人都可以变成猫,只要你试过真心爱一个人。
2
我叫展昭,江湖人,处女座。
我从小习武,不怎么喜欢念书,大概因为我姓展,而拳脚能让我全身都觉得舒展。
我是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遇见白牙的,当时我正在林子里练剑。
我用的剑叫巨阙,剑长三尺三,柄长七寸,刃宽五寸,轻灵飘逸,吹毛断发。
我并非一个感性的人,但晚上雾气乍起,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剑气的破空声交杂在一起的时候,竟比世间最名贵的乐器弹奏出来的声音还要动听。
那天我一如往常享受音乐,舒展身体,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呼救声,那声音急促而尖利,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听来尤为刺耳,我皱皱眉头,循声而去。
我的轻功很好,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几个箭步就看到有三个和尚正在拼命追赶着什么,令我诧异的是,明明呼救声是从他们前面传出来的我却看不到有人。
我提气疾追,超过和尚猛一回头,差点没把我吓死,身后空无一物,只一口白牙在夜色中飘飘荡荡,我又惊又怒,一脚踢去,只听“哎呀”一声,似乎有什么倒在地上,还没等我瞧清楚,和尚已把他围了起来,原来竟是个人。
“什么情况?”我一头雾水。
“哼,看你长得眉清目秀一脸好人样,原来跟这帮淫僧竟是一伙的。”白牙虽然依旧夺目,但总算能看清那人的轮廓。
“什么淫僧?看起来很正规啊。”
我看着眼前的三个和尚,目光炯炯,双手合十,即便被人说是“淫僧”也纹丝不乱,法度森严。
“你见过强掳民女的和尚吗?哼,看我撞破了他们的好事,就想杀我灭口,告诉你们,虽然小爷怕死,但你们四个杀我一个也不见得有多光彩。”
“谁说是四个杀一个?”一个和尚突然开口,他看了我一眼,冷冷道:“本来只是想抓个女娃玩玩,没想到好管闲事的人这么多,TMD什么世道?”
“大哥说的对,明明是三个杀两个,不对,拿剑的算一个,你最多只能算半个。”另两个和尚戏谑地看着白牙。
我有点理解为什么这帮和尚不乱阵脚了,因为他们并没把我放在眼里。可惜的是,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我的爱好不多,除了练剑之外,打脸也算一项。
三个和尚恐怕至死也没有想到他们是怎么倒下的,我并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但我平生最恨两种人,一种是拼命劝酒的,另一种是对姑娘无礼的。
我有个外号叫“一杯倒”,指的是一杯下去就醉的不省人事了,还有个外号叫“一剑过”,我就不解释了,反正知道我很厉害就行了。
我记得那天白牙盯着三具尸体看了很久,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他先向我道歉,接着又作了自我介绍,他说了很多,我大部分都忘了,唯一能记得的是,他说他叫包拯,要进京赶考。
我说:“好的,白牙,祝你考试成功”。
他撇撇嘴说:“我不叫白牙,我叫包拯”。
我说:“好的,白牙,我知道了白牙”。
他说:“好吧,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谁让你是我救命恩人呢”?
我说:“举手之劳罢了,别这么客气。”
他突然抓着我的手说:“你可真有意思,我喜欢你。”
我觉得两个人拉拉扯扯的不太像话,当机立断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我不知道打的重不重,反正他脸那么黑,也看不出来红了没有。
3
三年后,我去东京办事,在那里滞留了三日,也没找到要找的人,惆怅之下,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一日,我路过大理寺,忽听有人大喊“恩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抱住。
情急之下,我一个金蝉脱壳,接着大嘴巴子狠狠打在那人脸上,那人倒地的瞬间,四柄长剑齐刷刷架在我脖子上。
“哪里来的贼子,竟敢抽我家大人?”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你们嘛呢,快把剑放下,这是我恩公。”
我依稀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定睛看去,不是白牙又能是谁?
白牙见我看他,一骨碌爬起来冲上来继续抱,我想要再次动手,可看到四条壮汉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叹了口气,把手缓缓放下。
半个时辰后,我在白牙的府邸继续听他哔哔。在此之前,我已经了解到他很争气,三年前一考就是第一,然后就做了开封府尹。
白牙说他有一个师爷,四个侍卫,一条狗,只是没有猫。
我随口说:“那养一只就是了。”
“不行,猫很粘人的,要整天陪着,我又那么忙,你都不知道我一天要处理多少案子?”
“那就不养。”
“可是我想要。”
我没说话,白牙说:“你看,人是一种多么矛盾的动物,有的想法明明就很无聊,可有想法却又比没想法要好对不对?”
他突然抛出这种哲学话题,一时间我有些语塞,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时,他又问了个问题:“对了,还没问你来东京干嘛呢?”
“额,办点事。”
“办好了吗?”
我不知道该说办好还是没办好,索性原原本本跟他说了,我看到他眼睛一亮,他说:“其实我有个办法解决你现在的问题。”
“你说。”
“你要是实在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索性就在我这待着,反正自从你上次救过我之后,我已经想了一百多种报答你的方法,只是没有机会付诸行动。”
“在你这有什么好的,况且我又不用你报答。”
“哎呀,我这多好呀,你看,院子里有花草和假山,桌子上有点心和茶,你要是觉得闷,我可以每天跟你讲我断的那些案子,我告诉你,有的案子可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惊诧地看着一点案情没说就笑的前仰后合差点没翻白眼的白牙,想起了我家乡的一个朋友,每次讲笑话时没等讲完就提前笑场,关键是没人听懂他说了什么,结果就是一脸懵逼的众人看着一个笑的快抽过去的SB。
那个画面,不用想象,此刻我就在重温。
4
开封府的生活比我想象中有意思的多。
我本以为每天只要喝茶赏花就行了,哪晓得还得打架。
其实我是很喜欢打架的,高手过招,瞬息万变,不管是拳脚上的大开大阖,还是比拼内力的一呼一吸,都能让我感觉到心旷神怡,心驰神往。
但在开封府里,我却不得不时刻绷紧每一根神经,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射来一枝暗箭或跳出来几个刺客。
跟这些人打架全然没有任何乐趣,因为白牙不让我杀他们,哪怕他已经怂的钻进桌子下面吓得瑟瑟发抖,还是硬着头皮说放他们走吧,要不留在这里咱还得管饭。
我起初以为白牙断的案子多难免有冤假错案,人家不服气就来找他的麻烦,慢慢我才发现,白牙其实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每天不管多忙,他都会牵着那条叫“铡刀”的狗出去转转,那是条萨摩,擅长卖萌,其实我很想不通黑的人神共愤的白牙为什么要养这么一条白的天怒人怨的狗,但很快我就想通了,因为据说公堂上的三口铡刀设计灵感就是来源于它,那三口铡刀的点子是公孙策想出来的,公孙策是白牙的师爷,喜欢替张龙赵虎他们写情书,每封要价半钱银子。
5
白牙会带铡刀去很多地方,有时候去买菜,有时候去河边抛石子,我曾悄悄跟过他几次,看他是不是偷偷出入私人会所或接受别人的贿赂,据说当官的大部分都爱好这个,但很遗憾,或者说很幸运,我发现他要么去帮孤寡老人打扫卫生,要么提一袋子小鱼干去喂流浪猫。
对了,他还给流浪猫做了一个窝,那窝让他做的,既丑且俗,最后还是我看不过去帮他弄好的,事后,他讲了好几个笑话答谢我,跟第一天一样,听完之后我没什么反应,他倒是笑的不要不要的。
他喜欢吃肘子和鸡腿,不爱青菜,尤其讨厌吃菠菜,每次厨子跟他说多吃菠菜强身壮体的时候他都会撇着个大嘴说我吃这么壮干嘛,不是有展护卫吗?
你听听,他就是用这个来报答我的,简直把我当成了他的私人保镖,不对,不是简直,就是,还是从不发工钱的那种。
他的胆子很小,经常把怕死挂在嘴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可不能死,我死了谁给百姓们伸冤”,另外,他还害怕飞蛾,晚上读书或者研究案情的时候,王朝马汉他们都要小心翼翼防备着别有飞蛾冲着油灯扑过去,否则他们大人在那一瞬间会像过年时放的窜天猴一样,“噔”地一下就跑房梁上去了。
我曾有幸见过两次他蹿房梁,讲真,就那个速度和爆发力,要说练不成绝世神功绝对是瞎扯。
不过,除去这样那样的毛病,他还是有不少闪光点的。比如说,心思缜密,不管多棘手的案子,他都能查个水落石出;再比如说,不畏权贵,甭管多大官,除了皇上他不敢铡,我还真没见他怵过谁,按说他这种贪生怕死的人,见了那些个三公九卿、皇亲国戚什么的得阿谀奉承才是,他偏不,不管谁犯了法,都公事公办,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个在公堂上仿佛全身都闪着光的人是我认识的那个见了刺客就吓得腿软的白牙吗?
不过我总算也理解了为什么府里动不动就来刺客,一想通这点,我就决定了,不管怎样,我一定要保住他,毕竟,像他这样的官不多了。
6
最近白牙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大概是因为府里来了新人。
新人叫燕儿,是白牙在街头买糖葫芦时救下来的,据说当时正在被庞昱调戏。
庞昱是庞吉的儿子,而庞吉是当朝太师,也是皇上的老丈人,这个身份让他肆无忌惮,白牙却偏偏不买他的帐,因为他刚正不阿。
白牙说看到燕儿的时候她正跪在街边卖身葬父,本来就够可怜的了,庞昱还乘人之危,出言不逊,一怒之下就把庞昱给打了,厚葬了燕儿的父亲然后把人带回了家。
我问他:“就凭你,还能把庞昱给打了?”
他吐了吐舌头道:“那个,我可能没说明白”,他一指王朝马汉“他们四个动的手,但主意是我出的。”
“哦,那你很棒棒哦,只是,你没想到过后果吗,就不怕庞太师找刺客杀你?”
“怕,当然怕,我简直怕的要死,不过我不能死,我死了谁给百姓们申冤,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只要你在身边,我且死不了呢。”他顺杆爬的本领是越来越高了。
我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你。”
其实,我后来想过,白牙终究是白牙,如果当时是我在,恐怕庞昱就不是被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燕儿的确是一个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的姑娘,似乎把所有赞美的话用在她身上都不过分。
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煎炒烹炸,简直就没她不会的,才不到半个月,就成了府里最受欢迎的人,连“铡刀”见了她都一个劲的吐舌头摇尾巴。
要知道,我在府里快半年了这蠢狗见了我还时不时呲个牙咧个嘴啥的,要不是怕白牙不好拉架,我早跟它干起来了。
当然,我也喜欢燕儿,可远远没到白牙那种狂热的程度。
自从燕儿到府里之后,白牙的时间就被人为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不跟燕儿在一起的时间,也就是上朝或者办案的时候,另一部分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不是研究诗词歌赋,就是一起大快朵颐。
还有他的那些冷笑话,明明一点意思都没有,燕儿却笑的花枝乱颤。
白牙说:“展护卫,说也怪了,明明才刚刚认识,却好像相识了很久一般。”
我说:“呵呵。”
他又说:“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几乎都没来什么刺客,这说明啥?”
“说明啥?”
“燕儿是我命中的贵人啊,自她来后,欢声笑语,家宅安宁,老天爷真是待我包拯不薄,简直太够意思了。”
我说:“行了,找你的吉祥物去吧。”
7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的心里堵的慌,然后就想出去透透气。
我出门的时候燕儿问我干什么去,我说去遛弯,她说中午做了冰糖肘子和酱鸡腿,让我别忘了回来吃饭,我说好。
关门的瞬间,我看到燕儿在笑,她似乎总是在笑,眉毛弯弯,嘴角含俏,我突然觉得有些怪,可是哪里怪,我却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该去哪,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沿街叫卖的,也有耍杂技捏糖人的,却没有一个是我熟识的。
我像当初刚来东京时那样,不知该走还是该留,我想了很久,直到出了城,豁然开朗,既然上次留下来了,那这次就走吧。
其实我是担心过白牙的安危的,不过我相信吉人自有天助,况且王朝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还有个足智多谋的公孙策,用白牙的话来说,他且死不了呢。
离开东京后,我去了很多地方,跟白牙在一起那么久,我都快忘记自己是江湖人了。
我去了陷空山,锦毛鼠白玉堂早就想跟我拼酒,我早就说过,我有个外号叫“一杯倒”,甭管什么酒,一杯就醉了。
我记得那天喝了二十多碗,比擅长打虎的那哥们喝的还多,却一点事都没有。
白玉堂眼都直了,嘴抽抽着要去解手,结果半个多时辰都没把他等回来,后来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丫把腰带跟树绑一块儿了,正跟树急赤白脸的较劲呢。
离开陷空山后,我又去了很多地方,交了不少朋友也遇见不少蟊贼,甚至还有大言不惭要去刺杀白牙的,我明明看他们蹲马步都费劲,索性连锅端了,也省的连累王朝他们动手。
兜兜转转,圆圆圈圈,竟然又到了东京附近,可我明明是跟东京反着走的。
我哑然失笑,想起白牙的话,人真是一种自相矛盾的动物。
8
晌午时分,我在一家酒店打尖,无意间听到有人在议论说包大人铡了驸马,皇上震怒,不日要将他斩首。
然后,我就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我在赶回开封府的路上想了很多种救白牙的法子,包括劫囚车。
很多人觉得劫囚车很难,其实没那么复杂,一剑把囚车劈开,再把手铐脚镣什么的挑断就是了,难的是要对付那些源源不断涌出来的官兵们,不过我相信手中的剑,巨阙还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我推开大门的时候,白牙他们正在吃饭,我看他一手抓着个鸡腿,一手拿着筷子,筷子上夹了块红烧肉,腮帮子鼓的老大,看见我先是楞了一下,接着拼命吞咽几口才说:“你怎么才回来?”
我还没说话,就见他冲公孙策他们说:“我就说这招好使吧,快,给钱给钱。”
我问:“什么情况?”
燕儿闪过来,笑着说:“大人他们拿展护卫打赌呢,放风出去说皇上要杀他,看你会不会回来?”
“你的意思是?”
“我铡了驸马,圣上是有点不大高兴,但还没到要弄死我的地步,毕竟圣上是个昌明的皇帝,不是昏君。”
我没想到风尘仆仆赶回来是这个结果,冷冷看了他一眼:“无聊。”
“是挺无聊的,不过很有效不是吗?”白牙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没吃饭呢吧,看你都饿瘦了,燕儿,先给展护卫盛碗开口汤。”
“是,大人。”燕儿走过去,笑着说“您走之前我说中午做了冰糖肘子和酱鸡腿等您回来吃饭,结果左等右等,这快半年了才把您等来,不过,幸亏今天中午还是冰糖肘子和酱鸡腿,也算没跟您食言。”
我笑了笑,没说话,公孙策开口道:“燕儿,你这话说的,什么叫今天,咱哪天不是冰糖肘子和酱鸡腿,就因为大人爱吃你就天天做,你做不腻我可吃腻了,不行,我要吃西湖醋鱼。”
“我要吃咕噜肉”、“我要吃大闸蟹”、“我要吃炒鳝段”、“我啥也不想吃,就爱吃个窝窝头”……公孙策话音未落,王朝马汉他们已经开始此起彼伏。
“够了,就为口吃的,瞧你们那点出息”白牙拍拍桌子,然后转头看我“除了肘子和鸡腿,你有啥想吃的不,叫燕儿给你做。”
“怎么,我的意见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你要不来,我这大事可没法办了。”
“啥大事?”
“这个,这个,嘿嘿。”白牙搓着手,不说话,我看公孙策他们,每个人都满脸奸笑,我再看向燕儿,她竟羞红了脸,说:“您别看我,还是请大人说吧。”
“快说,不说我可走了。”
我提剑起身,白牙一把把我拦住:“那个,其实也没啥,就是下个月初八我要跟燕儿成亲了,想请展护卫你给做个见证。”
“啥?”没来由的,我感到天旋地转,运了内力才勉强站住。
我扫视了他们一眼,除了燕儿,都在拼命点头,好像是在让我答应,我定了定心神:“为啥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呢,我父母早就不在了,你救过我的命,让我再世为人,除了你,没谁更有资格了。”
“你可以请皇上来啊。”
“圣上是主婚人,跟你不是一回事。”
“你就这么自信我会答应你?”
“你就答应了吧,我知道,你觉得我又贪吃又怕死,可燕儿是无辜的,实在不行,我俩给你跪下。”
说话间,燕儿就要翩翩下跪,我赶紧揽住,我瞪了白牙一眼:“你搞清楚,我这事是为燕儿,不是为你。”
“那是那是,你拿着剑呢,说什么都对。”
9
成亲可以说是世上最耗费心力又没有意义的事了,偏偏大部分人还对它情有独钟,趋之若鹜。
离下个月初八还有十来天,可所有人都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除了我。
不对,还有公孙策,作为主簿师爷,他本应该是最忙的那个,可有好几次碰到他,他都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读诗,偏偏还那么巧,读的都是同一首:“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只说是前朝刘禹锡作的,然后,就不再理我了。
毛病。
古往今来,达官贵人是繁文缛节最多的一个群体,白牙怎么说也是当朝二品,所以,成婚当日,偌大的开封府竟几乎连站人的地方都没有了,就连铡刀都被牵到门口,耷拉着脑袋,显得很不开心。
不过,纵然再怎么拥挤,皇上身边还是很宽敞的,燕儿蒙了盖头,我看不到面容,不过白牙却让我眼前一亮,我从没想过他也有丰神如玉的一面。
他扶着燕儿,谦逊地笑着,礼貌而恭谨,跟我平时认识的那个怂包简直判若两人。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皇上主持的也很开心,所有人都在说着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而我只想赶紧结束,快点逃离。
如果说还有多一点奢望的话,就是我走了以后白牙偶尔能想起我,其实不想也罢,毕竟他幸福就够了。
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能自拔,忽然一声“狗皇帝”把我拉回了现实。
循声望去,燕儿扯下盖头,手执短剑直冲皇上而来,眼看剑尖就要抵到皇上心口,电光火石间,白牙挡在皇上前面,而我,站到了白牙前面。
讲真,燕儿的身手不错,用的剑也很锋利,若不是我用双指把剑夹住的话,恐怕就要看到自己的鲜血喷薄而出了。
燕儿一击未中,转身要逃,刚出门口,就见庞太师带人将她团团围住,打算乱刀砍死。
白牙大喊:“她不能死,要留活口。”
王朝他们闻声要冲过去拿人,可又怎么能快的过刀手,虽然不知白牙为何要这么做,我还是在乱刀挥下的瞬间,一招横扫千军,把人救了出来。
“包拯,你这是何意?行刺圣上乃是死罪。”庞太师气的胡子都歪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未查清楚之前她还不能死。”
“你要查什么?”
“当然是她幕后主使。”
“你知道是谁主使她刺杀圣上?”
“我不知道,但她肯定知道?”白牙一指跪在地上的燕儿。
“好,那就让老夫带回去严刑拷打,看她说是不说。”
“太师,你把人带走未免有些不把开封府放在眼里。”
“包拯,你这么说可就冤枉老夫了,她作为你未过门的妻子做出这种事老夫是怕你难做。”
“太师果然是太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白牙走到燕儿身边,将她扶起,缓缓道:“你我虽然做不成夫妻,但好歹相识一场,此刻,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燕儿看着白牙,缓缓转头,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庞太师身上,一字一顿道:“是他派我来杀皇帝。”
所有人都看向太师,他却没有旁人想象的惊慌失措,仍旧镇定自若,只是脸色变得铁青,说:“包拯,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你以为本官在开玩笑?”
庞太师没开口,庞昱跳出来了:“哼,包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我爹,所有人都知道,这女子当日勾引我不成,被我当街训斥,结果你色迷心窍,带回家就算了,要娶她也算了,杀皇上还算了,可你往我爹身上扣屎盆子就不能这么算了。”
“昱儿,你瞎说什么,刺杀圣上可是死罪,要诛九族的,怎么能算了。”庞太师气的直摇头。
“爹,我这不是生气嘛,行,那就听你的,不能算不能算。”
满朝文武都看着他们父子俩,只有白牙无暇顾及他们,仍旧看着燕儿,眼中一半温柔,一半委屈,只是没有责备“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我叫耶律嫣,乃辽国公主的贴身武侍,奉公主之命与你国庞太师会面,接受任务。”
“接受什么任务?”
“杀皇帝。”
“包拯,老夫不知你什么居心,竟指使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疯丫头污蔑老夫意图谋反。圣上,你可要为臣做主啊。”
皇上看着白牙,白牙看着庞太师:“太师你想多了,谋朝篡位你是不敢,不过这通敌卖国的罪名恐怕你是躲不掉了。”
“包拯你什么意思?”
白牙看着燕儿:“不用管他,你继续说。”
“我的任务是接近你,因为太师说他女儿已经贵为皇后,不能让我进宫威胁到皇后的地位,他们又素来与你不和,更何况你为人正气凛然,怕贸然送个女人给你反倒弄巧成拙,于是就想了那个法子。”
白牙道:“果然是深思熟虑,环环相扣。然后呢?”
“然后,你就都知道了,我与你感情越来越好,终于到要成亲的地步,他们知道皇帝会做你的主婚人,就令我在大婚之日把皇帝杀掉。”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刺杀失败该当如何?”
他们说过:“若是失败了,就让我自杀,刺杀皇帝是死罪,我是你没过门的妻子,死无对证,你怎样都逃脱不了干系。就算不能杀了皇帝,杀掉你包拯也算够本了。”
“那你为何不自杀,反倒要逃呢?”
“我,我舍不得我娘,我想回大辽看她老人家一眼再死。”燕儿低下了头。
“包拯,你,你,你。”庞太师怒极反笑“你的故事编的可真好,硬生生把你的罪名安到老夫身上,只是圣上会被你这种小伎俩骗到吗?”
“故事当然好了,毕竟真人真事嘛。”白牙一笑,对庞太师说:“本官除了人证,还有物证,没想到吧?”
“什么物证?”
“你写给燕儿的信。”
“胡说八道,老夫又不认识她,为何要给她写信。”
“太师啊太师,你百密一疏,若不是用飞鸽传书这招,恐怕本官还看不出你的计谋,只是,你没有想到吧,张龙在跟我之前就是村里的养鸽专业户,是肉鸽还是信鸽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说这开封府又不是情报司,隔三差五来个信鸽能不引人注意嘛?”
“包拯,你无需再妄言,老夫从没写过信给这女子,也不信你那劳什子证据。”
“不是你写的,鸽子腿上绑的是啥,难道是情书,张龙,拿出来看看。”
“是大人。”
张龙转身要走,燕儿惊愕,喃喃道:“我昨天明明已经烧了,怎么会?”
公孙策闪身过来,轻摇羽扇道:“你烧的是我临摹的,你说我写的像不像?”
张龙从内堂拿出张细长的信笺,白牙呈给皇上。
“圣上,千万别信,那是假的,包拯他狼子野心,竟要置老夫于死地啊!”庞太师扑通一声跪下了,紧接着,庞昱也跪下了。
皇上冷冷看了庞太师一眼,突然一把扯开龙袍,龙袍里竟赫然夹着一块钢板,接着,白牙他们都扯开上衣,居然都有钢板,连张龙赵虎公孙策都有。
我看着白牙,他看着皇上,皇上说:“包爱卿说有人要在他大婚之日行刺朕,朕还不相信,是他在殿外求了两日,朕才答应他装上这块钢板,现在看来,很有必要。”
“圣上,罪臣该死。”庞太师瑟瑟发抖,已经语无伦次了。
10
尘埃落定其实比预期而至更让人心安。
我对庞太师怎么死和白牙升什么官兴趣不大,只是想从那一片喧闹中抽身而退。
不知不觉,我走到城门边上,万籁俱寂,远远看去,前方突然出现一口白牙。
我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睛,那白牙竟飘飘荡荡,冲我而来,莫名地一股寒意袭来,我一脚踢去。
“哎呀,你咋回事,是我?”
“我知道是你,你来干嘛?”
“带你回家啊。”
“回什么家,到现在你还没演够吗,来,我看看你身上的钢板硬还是我手中的巨阙硬。”
“原来你是气我不提前跟你说啊。”
“我什么都不气,我只是累了。”
“我怎么可能想到你会替我挡那一剑?”
“我的确不该挡,反正你也不会死。”
“我当然不能死了,我死了谁给百姓们申冤,不过你若是不挡那一剑我也不知你心意不是,还以为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什么心意?”
“哎,你别说你不喜欢我啊,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死给你看。”
“你死啊,死了刚好跟燕儿作对鬼夫妻。”
“原来你是在吃醋啊,莫说我是在演戏,就算不是演戏,我对她也只有兄妹之份,没有男女之情。”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大家都是男的,什么吃不吃醋的?”
“最讨厌你这种没事装男人的了,还不承认你是女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
“当初你来东京的时候我抱过你你忘记了,那时我就知道。”
“所以说?”
“你骗我是男人,我演戏没告诉你,大家一人一次,谁都不许再说谁了。”
“你呀。”我摇摇头,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我跟白牙回去后,皇上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说想要只猫,皇上说“你这个要求太奇葩了,朕想想再答复你。”
接着,皇上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民女什么都不想要。”
皇上说:“那不行,你护驾有功,要不就封你做御前四品带刀侍卫,钦赐御猫吧。”
我说:“民女多谢皇上。”
很多年以后,我想起那天跟白牙出皇宫的时候,殿外飘起零星雪花,他兴奋地像个刚吃饱了糖的孩子,牵着我的手,笑着说:”我终于有猫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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