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启平最讨厌的电视剧是《欢乐颂》,没有之一,电视剧中有个赵启平,以至于来医院看病的人总是脱口而出赵医生,韩启平每次都无奈地强调一句:“我姓赵……”
韩启平同时也是医科大学最年轻的教授,医学世家,父母都是附属医院著名专家,医科大学的老教授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韩启平走上这条路也是理所当然。本来日子就是平平淡淡,按照父母的计划,他也应该在适当的年龄也找个医生或者教授结婚,生子。洛楠的出现,打破了韩启平的平静生活。
洛楠是韩启平的学生,韩启平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学生是期末考试,全班,只有她一个人不及格。
韩启平对着洛楠的卷子摇摇头,完全就是胡乱写,不是块学医的料。办公室门响了,一个女孩子轻轻走进来,韩启平微微皱眉:“同学,你找谁?”女生抿了抿嘴:“韩老师,我是洛楠……”韩启平叹口气,“什么事。”洛楠抬起头,提出了一个很不合理的要求,希望他可以给她及格。
韩启平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全班36个人,平均分73分,只有你一个人不及格,这个及格我怎么给你。”洛楠眨眨眼睛:“这次我差7分及格,下学期我还您好不好,就当我求您了,这次成绩对我很重要。”韩启平瞪她一眼:“简直胡闹!”洛楠还想说什么,韩启平就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洛楠只好作罢。
韩启平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想到洛楠也是个倔脾气。连着一周每天去韩启平的科室三次,韩启平的眉越来越舒展不开,后来竟被主任点名批评对患者态度恶劣……
韩启平听到敲门声就心悸,洛楠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韩老师……”韩启平深吸一口气:“洛楠是吧?我们这样,我带的一个研究生助手生病了,你来顶替他,我根据你的情况给你加分好不好?”洛楠眼睛一亮,重重地点头。
然而韩启平太乐观了……洛楠晕血……第一次进手术室就直挺挺地倒了,韩启平气的青筋暴起。但是看到洛楠脸色苍白的样子也是不忍心说什么,只是没有再让她进过手术室,甚至……没让她见过一块带血的纱布。
洛楠是个很细心的女生,每一个病人的状况她都记得八九不离十,有几个小孩子很喜欢她,每天姐姐姐姐地叫着。调皮不喝药也只听洛楠的话。护士们也喜欢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姑娘,每天让那几个小孩子喝药也够让她们头疼。
韩启平渐渐也觉得洛楠并不想他想象的那样一无是处,闲暇时也会和洛楠聊聊天,他注意到,每次提到父母这个话题,洛楠总会闪烁其词,他也很注意没有再说过……
那天,深夜有一个急诊的病人,是一名警察,执行任务时受了伤,就近送到医院。那天晚上只有韩启平和洛楠值班,警察并没有明显外伤,但是洛楠的手颤抖的连镊子都拿不住,韩启平怒从心头起,大声呵斥了她几句,让护士进来帮忙检查,洛楠忍着泪离开了操作室。手术完成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警察伤的不轻,多处骨折擦伤……幸好没有伤到内脏,洛楠的笨拙没耽误治疗。韩启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办公室,看到洛楠趴在桌子上等他回来,眼角还有泪痕,心里仿佛被戳了一下,毕竟,她还是个女孩子,心头淡淡的怒意也无影无踪……
洛楠感到有人给她披上衣服,急忙醒来,看到韩启平疲惫的眼睛布满红血丝,连忙给他拿来热毛巾。韩启平用毛巾敷眼睛,她有些踌躇:“韩老师……”韩启平摆了摆手:“没事,洛楠,病人没事,我不怪你。”洛楠出乎意料地很安静,韩启平拿开毛巾,虽然洛楠低着头,他还是看到了她满脸的泪水。他扶住她的肩膀,抬起她的头,她的眼里居然有恐惧,那个横冲直撞找她要分数,敢和医闹家属谈判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居然也会害怕……他摸了摸她的头:“傻姑娘……多大的人了,还哭……”洛楠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洛楠没有来上班。韩启平心里一直在担忧,这天他的轮休,他决定去看看洛楠,他真的怕出什么事,她那天是哭着离开的……
顺着地址,洛楠的家是一个很漂亮的小院子,韩启平看到洛楠就背对着他坐在院子里,呆呆地坐着……他就站在门口,不说话,静静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韩启平的手机打破了寂静,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洛楠看到他来,似乎也没有很惊讶,也或许,她都没有力气去惊讶。
韩启平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一惊,手抚上她的额头,烫手的温度。他正要说些什么,洛楠喃喃的喊了一句韩老师然后抱着他嚎啕大哭,韩启平顿时手足无措。手忙脚乱的把她扶到屋子里,吃了退烧药,韩启平看着厨房都有些淡淡的灰尘他就知道洛楠很可能三天都没好好吃饭。他给洛楠煮了一碗面,洛楠皱着脸不想吃,他板着脸:“亏你还是个医学生,不吃饭怎么药怎么吸收!”然后他就看着洛楠一边擦泪一边吃面条的样子竟然有些生动……
洛楠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把碗刷干净,坐在她身边。韩启平给她披上衣服:“谁的心里都有一道坎,总要过去。”他看到家里客厅的黑白照片就猜的八九不离十,照片上的人一身警服,眉眼和洛楠七分相似……洛楠捧着水杯:“韩老师啊……我害怕……当年爸爸就是这样……妈妈想让我当一个医生……她说不希望更多的人和爸爸一样,爸爸是一名军人,受伤了回来去了公安局,他只是一个档案警……但是他看到歹徒就忘了自己了……那年,我看着爸爸就是穿着警服被医院宣布抢救无效……”韩启平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休息吧,分数就别想了……有什么事情和老师说。”
又是一个开学季,上课点名……点到最后,韩启平心里有点不安,没有洛楠……下课他把班长叫来,假装不经意的问洛楠的去向。班长一脸惊讶:“韩老师您不知道啊?洛楠入伍了,上学期她本来有一门不及格不能去,但是您给了她及格她直接就可以去军队了。”韩启平表面淡定地点点头,心里却是澎拜……洛楠没有告诉过他,也就是说,他亲手把她推开了身边……
时间波澜不惊,再也没有一个活泼的小姑娘跟在他身后查房,小孩子们也渐渐忘了他们当年心心念念的洛楠姐姐……韩启平的家里开始安排相亲,都是爸妈同事的女儿,温文尔雅,事业有成,要么是大学教授,要么就是医生。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能按照爸妈设计好的那样活着。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个姑娘,那个眼睛很亮的姑娘,哭起来如同洪水决堤,爱恨分明的性格,大大咧咧但是心细如发。
有一次家庭聚会,电视里播报一则新闻,大学生志愿兵维和顺利回国,仿佛心灵感应,他抬头看着屏幕,看到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模糊而又似曾相识的一张脸……他苦涩地笑着摇摇头,可能是太想她了吧……
韩启平送走一位病人,抬头看到刚进门的女生……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短短的头发,有些忐忑的眼神。洛楠坐在他对面:“韩老师……几年不见……挂号费都涨了……”
韩启平大脑一片空白,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就在眼前,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看着洛楠,一字一顿地说:“报效完国家了,不过来抱抱我吗……”洛楠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好。”她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意,她知道她不在的日子里,每个生日都会收到他的花,爸爸的忌日都有人去祭拜,他的每堂课都会留有一个空位。
原本以为凡事都是偶然的凑巧,但又都是宿命的必然。比如,他遇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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