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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繁闹,攘来熙往,人间烟火,尽在其中。
赶集是为粮钱换购,也是为了亲友偶遇,是一种特别的生活仪式。这种群体活动,有的地方称为市集,有的地方称为赶场。赶集在各个地方,时间是不相同的。或是六天赶集一次,或是逢农历二、五、八赶一次......
小时候最向往赶集的那天,即便自己不能去,也是高兴地期待着。因为父母每次去赶集,总会买些好吃的米糕或者当季较便宜水果带回来。长此以往我还养成了一个坏习惯,每次他们赶集回来,我都满怀期待地翻背篼找好吃的。
我记着有一次父亲去市集回来,没买任何吃的,当时我居然哭了,一副十分委屈的可怜模样。
小时候一年四季到头,能亲自去赶集次数屈指可数。在赶集的这天,早早地起床梳洗、换上干净的衣服。母亲用背篼装上要变卖的一大口袋苞米,我就屁颠屁颠地跟在母亲后面。一蹦一跳,欢天喜地像只得到了萝卜的小白兔。
三月里乡间的小路上,无处不充斥着花儿的芬芳。徒步到大公路上,等车的地方,别村也要去赶集的叔叔阿姨们已经先我们一步到达。母亲把背着的苞米放下来,大人们开始寒暄,继而唠家常。
邻村的王叔问母亲:“那是你女儿啊,都长这么大了,是你家最小的一个孩子的吧?”
“是喽。调皮得很,非要去赶集。”母亲笑着搭话,密密的皱纹适宜地爬上她眼角。
“你家幺姑娘都这么大了?你们好有福气,姑娘看着就惹人喜欢。”南村的张伯母加入笑谈。
为了显得我懂事,别人提到我时,我都微笑着回应。
“伯母,我三姐姐不去赶集吗?”
“你姐姐不去,她在家做作业。”张伯母做出极其夸张的笑脸表情,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你家姑娘好乖、又听话,我家这个不让她去,非要去,拧得很。”母亲听到张伯母的话可不得了,开始数落我。
母亲和张伯母、王叔改聊着有关庄稼的事儿。我则东张西望,左瞧瞧右看看。
“滴——”一阵刺耳的声音打破了母亲他们的谈话。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从前方弯道急速驶来。王叔朝面包车招了招手,车子慢了速度缓缓停下。
“赶集啊,就你们几个人吗?”司机叔叔打开车门,并伸手从衣服的夹层口袋里拿出香烟,抖出一支递给王叔。
“这里就我几个。但是现在还早,路上肯定还能收不少人。”
王叔接过烟,司机师傅打开后备箱。大家把东西都放进去,然后上车,出发。
司机叔叔和王叔、张伯母开始说话熟络起来,母亲也加入其中。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开始憧憬市集上的热闹场景和香喷喷的美食。
行驶一小段路程,又载上几个人。
彼时,车里挤着一群心向市集的乘客,大家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市集街上。大家把车费付给司机叔叔,然后便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儿,或变卖东西,或采买要务。
赶集的这天,市集上人很多,热闹非凡又无比拥挤。小孩子要是不牵住大人的手,是有可能会走丢的。
市集上,摆摊的小贩从街头延伸到街尾。
一开始是买卖鸡蛋、玉米、薏仁米、药材等等。
母亲找到一个空位,把苞米放下来。然后把装苞米的麻布口袋打开,我随娘亲站在这一袋苞米的后面,等着采买的老板来收购。
母亲又跟左右贩卖其他物品的叔叔阿姨们聊起了天
“你也来赶集啊?”
“是啊”
“你卖薏仁米吗”
“你家苞米真不错”
……
在母亲与陌生叔叔阿姨的谈话中,一位大娘不急不忙的从对面走过来。手里拿着秤,迎面走向我娘亲。伸手抓一把我们面前口袋里的苞米细看并问:“你这个苞米怎么卖?多少钱一斤。”
“你给多少钱一斤吗?”母亲从容回答。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3块一斤的价格敲定。母亲和那位老板大娘把苞米称了一下,然后成功交易。
卖掉了苞米,就可以进入采买吃喝的模式了。往前走一段,是卖水果、玩具、蔬菜、肉食、干货等等的一些摊位。农村家里是不用买蔬菜的,自己都栽种得有。
继续往前就是卖衣服的摊子,难得赶集,必然要买一件新衣服的。
越过几个售卖老人穿的衣服的摊子,径直走到一个卖小孩子穿的漂亮衣服摊位前,我跟母亲张望着摊上挂着的、摆着的衣服。
卖衣服的老板问我是不是母亲的孙女儿,母亲哭笑不得:“不是的,这是我家幺姑娘。”
老板回笑着也不尴尬:“哟,真好,小姑娘贴心。看起来又乖,惹人想得很。”
老板和母亲,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我喜滋滋地心想:自己真是太可爱了,走到哪儿都被人夸。
届时,一件黄色的碎花小衬衣映入我的眼帘,母亲见我盯着看就懂了我的小心思。指着那件黄色碎花衬衣问老板:“老板,那件衣服怎么卖?”
“那件啊,八十。”老板娘拿杆子指着母亲说的衣服回答。
“八十?太贵了,便宜点、便宜点。”娘亲开始讲价。
“这件衣服,我拿下来给你看嘛。它面料好,摸着舒服,这个颜色也好看,你家小姑娘穿起肯定好看,你看给多少合适嘛?”老板娘把那件衣服撑下来,摆到我和娘亲面前。
“你这件衣服,这么薄。这个颜色也是她们小姑娘喜欢,我看着一点都不好看。你喊价少点,便宜一些,我就买了。”母亲继续讲价攻略。
老板娘一副诚恳的模样:“七十五,让你五块钱。不能再少了,这个衣服我进价都是七十,没赚到你钱。你看合适,咱们就成交。”
“就这件衣服,我给五十块。行不行,行我就拿走。”母亲做出一副不太喜欢的样子。
“五十,不得行。太少了,我进价都进不来这件衣服,你再加点。多少再加点,这个价实在太低了。”老板娘显得有些为难。
“就五十,不行就算了。”母亲牵起我的手,作势就要走。全程我都在望望母亲,又看看老板。我跟母亲赶集,又不是第一次,娘亲的意思我懂。
跟着母亲就走了,才走几步。
“来来来、五十、拿给你。”身后传来老板娘无奈的叫喊声,好像亏了几百块似的。
我与母亲折回去,老板娘已经把衣服装好在袋子里,她嘴里还在不停说着:“吃亏了、吃亏了。你这个姨妈,太会讲价了。这个年头,生意不好做,将就卖了。亏就亏点,你以后多介绍人来我这里买嘛”。
母亲一边数钱交付与老板娘,一边说:“你那里会亏,这一次亏下一次赢嘛。”
买到喜欢的衣服,心情那叫一个好。继续往前走就是卖粉的摊子。差不多了,该歇一会儿吃碗粉了。
母亲走到她常吃的一个卖粉摊子前:“来两碗素粉”。
卖粉的老板娘问:“要米粉还是剪粉”
“要剪粉”母亲回答。
然后拉着我找到一张有空位的桌子坐下,等着吃粉。
这里的粉,分油粉和素粉,素粉是没有肉沫的。粉条也分凉粉、剪粉和米粉。剪粉在外省称河粉,只是在我们老家这里叫剪粉。受母亲的影响,我也喜欢吃河粉。
不一会儿,一碗满满的小粉条就端到我面前了,开始快乐地嗦粉。
吃粉时娘亲问我:“好吃不?”
我吞下口中的粉条才满意地抬头望着母亲:“好吃”。
“你想来赶集得很,就是为了吃这碗粉。快点吃,吃完回家了。”母亲看着我,眼中全是宠溺。
吃完粉,赶集的这条街,算是差不多走到头了。再往前就是末街,那儿是车站、几个大超市、门店、酒店,我们小这些小农民,是不去那奢华的地方的。娘亲付了吃粉的钱,背上背篼、牵着我、咱们就往回走。
才走几步,就遇上三姨。母亲跟三姨一见面,就热情得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似的。
“二姐,你也来赶集?”三姨率先开口。
母亲先看我一眼转脸对三姨说。“嗯,我带小曲来赶集。她天天都缠着我,非要来赶场,没得办法,就带她来了。”
后面的对话我就听不懂了。因为她们说的是民族专属语言。
我们是少数民族 ,母亲每每遇到外婆家那边的亲戚,说话都是我们民族的专属语言,我根本听不懂。
说起民族语言,就挺惭愧的。母亲与父亲都是同一个少数民族,可我们这边,到父亲那一代就不怎么会说民族专属语言了。外婆那边跟我同龄的小孩子,很多都会说。
我也曾吵吵着要母亲教我,比如喝水怎么说、吃饭、睡觉怎么说。可是因为生活中不常用到,后面时间长了,就给忘了。
说好的吃完粉就该回家了。可是一遇到熟人,开启聊天模式根本叫不走。聊了差不多半小时,三姨才说要去买东西,就要走。嘴上说着要走,手却从裤兜里拿出二十块钱,想要塞给我。被母亲拦着,说不用,别拿。
我记着以前赶集,母亲也这样拿钱塞给三姨家的表哥。这画面真是相当熟悉。一番推脱之后,三姨还是把钱塞进了我衣兜里,然后就转身走了。
母亲牵着我就继续往回走。
在这喧嚣的市集上,母亲总是紧紧牵着我的手,害怕我走丢。我心想着:总有一天长大了,要自己来赶集一次。
只是现在,看着拥挤的人群,觉得市集的路宽广且复杂。其实并没有多少分叉路口,可自己还是分不清来路和去路。
往回走,经过卖玩具的摊子。摊子上摆着镜子、发夹、梳子、指甲剪、篦子等许多东西。我一眼就看到了跳皮筋用的皮筋。在学校里跳皮筋时,不是每个人都有皮筋,一个班也没有几个人有。自己有皮筋可是件了不起的事儿。母亲也看到了,随即问老板怎么卖。
最后母亲拿了一面镜子、一把梳子、3米长的皮筋、还有一朵扎头发的小红花。
扎头发的花花发圈
快到街头了,途径水果摊时,看着我喜欢吃的大橘子。伸手拉扯着母亲的衣袖撒娇,得到的许可,就动手拿袋子把我心爱的大橘子一个一个的抡进袋子里。装有半袋的样子,交给老板称一下。确认过价格,母亲负责交钱,我负责提着心爱的大橘子继续往回走。
回到街头,有个人字路口的地方,交叉路口边上有个卖油炸粑的摊子。一个火炉,上面放一口圆凹的铁锅,锅边有一个铁网架子。
那种油炸粑里面是红豆馅,玉米皮软糯糯的。红豆为馅的那种香,我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小吃摊一开始只有油炸豆沙粑,后面陆续多了火腿肠,土豆块、裹卷粉。
赶集到街口必吃油炸粑,娘亲牵着我、我牵着我的半袋大橘儿。到油炸粑摊子前。
“要一个油炸粑豆沙粑、一根火腿肠、一个裹卷粉”母亲指着锅边炸好的小吃说到。
老板先拿一张报纸裹着豆沙粑递给我,再拿一个小袋子,装着一根火腿肠和一个裹卷粉也递给我。
母亲付了钱,我把豆沙粑和火腿肠、裹卷粉递向娘亲:“娘,你吃”。
“我不吃,刚刚才吃了粉我不饿。再说,我又不喜欢吃这些。把句子放背篼里,你快吃吧,吃完我们坐车回家了。”
母亲膝盖弯曲一些,背篼低一点迁就着我矮小的身材。我把大橘子放进背篼里,傻乎乎的吃着左手的豆沙粑,看着右手的火腿肠和裹卷粉,瞬间有种富家千金的感觉。
母亲开始寻找,往返回家的车辆,我跟在她都身后。
找到回家的车辆,母亲把背篼放进车的后备箱,带着我坐上车。娘亲依旧和车里的半熟不熟的乘客唠起家常。
我依然靠着窗,去时是无限憧憬向往,来时是满载而归的幸福。
回到去时的路口,下车。母亲背着背篼,我还是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她身后。
走一小段路,便看到了家。这时我不由得哼起了一首歌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最爱的母亲在我身旁。笑意写在脸上,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纵年少有再多的忧伤,都遗忘在了乡间的小路上,只把快乐存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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