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啊!”
被吓醒的苏北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还在冒着咖啡热气的白裙紧紧的贴住她的腿。等等,这些黑色的是……?终于她看到了自己的钢笔。“想必是写着写着睡着了吧,唉,这白裙真是可惜了”。看看窗外漆黑的不带半点星辰的夜,她内心压抑烦躁到了极点。几万字的积累酝酿了好久的小说写到一半,却灵感全无。眼看着离交稿的日期已经迫在眉睫,她仿佛看不到半点希望。
拖着沉重的已然麻木的双腿走进浴室,任凭水流喷洒而下。她呆呆的不动,想起从前毫不服输的放弃学业背离家人而决绝的从事写作的自己。那些一腔孤勇在过去的自己眼中简直风情万种璀璨至极,可在如今一次次的投稿失败下变得一文不值,这本小说是自己最后的筹码了。可半路中断难以衔接的思路就像这没半分血色的夜般苍白无力。
她直接换上睡衣走浴室,捡起地上的白裙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她的性子越来越急躁,似乎不再对任何良好的转变抱有任何希望。胡乱的擦干头发,她强迫自己坐在书桌前,也强迫自己去熬过这一个个孤寂的夜。
可能自己一个人太孤单,她又想起以前时常玩儿的配音秀。看着慢慢增长的下载进度条,她好像获得了一丝丝欣慰。因为她的声音虽然并不温柔甜美,但具有一种类似于沙哑与温柔兼有的说不出来的味道。这个特点让她时常被热情的网友顶上热门。她在网友们欣赏的评价中沉浮,确是有一些被关注欣赏的快感洋溢在心中的。
“叮叮”。刚下载完就听到了消息提示。她迷惑且期待的点开。
星期三22:30: “北枝姑娘,洗衣液用完了该去买了。”
星期五0:25:“这个洗衣液不好用”
星期六1:45:“我很喜欢和你聊天的,你不知道兔子一个人会死掉的吗。”
苏北北一脸迷茫,点开头像,终于想起这个后来改为南枝的男号是自己一个配音搭档,自己声音略微沙哑霸气,而他刚好温润可亲,这样的组合也算绝配。苏北北的嘴角弯了弯,这样的留言显然勾起了她的强烈兴趣。
“没关系,我来照顾兔子了!”
她犹豫了下,按了发送键。都是上个月的消息了,他应该不会在线的吧。
“正好,我洗衣液又用完了。”
消息突然回复过来,她愣了一下。对面的人正好在线的吗?又或者他和自己一样孤独,就如同沉寂深海的残尾游鱼,在这红尘紫陌毫无归依?
她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码好晚安按下发送键后就控制不住的睡死了过去。
而后的几天,她仍旧思路庞杂,看着一地被揉搓的丢弃的纸团,心乱如麻。只有看着他发过来的消息,不经意牵动的嘴角才暗示她人生尚算有趣。苏北北认真的完成他发过来的合作邀请,然后一遍一遍的听着成品想:这末温柔的声音,该是个很温柔的男孩子吧。
“兔子想加上小姐姐的联系方式”
“QQ?”
“ 1537647986”
她看着QQ上与他聊天框下的显示:您已经成功添加兔子,可以开始聊天了。
“如果我们现在是朋友了的话,你要注意你以后不要喜欢上我。”
这条消息突然弹出来,苏北北简直难以置信。活了二十年,还没见过如此妄自尊大的男孩子。“你放心,我很难喜欢一个人!”苏北北重重的按下发送键。
“那就好。”对方似乎如释重负。
“不过,你也够骄傲的,你凭什么这末说?!”苏北的好奇心和征服欲开始作祟。苏北本有拥有美貌与众多追求者。瓜子脸上的一双清眸也算是我见犹怜。
“因为我讨厌交女朋友。”
苏北北很是诧异,但就算是了然无趣的生活中多了个有趣的人好了。这个自称兔子的男孩子声音温润还附带着点霸气侧漏,着实引人遐想啊!
……
这样说说笑笑一个月,苏北北又一次熬夜的时候久久沉寂的肠胃炎突然大动干戈。以上吐下泻的方式与她作对,几乎快要把她折磨致死。胃也一阵阵的痉挛。她几近虚脱的同时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深不见底的绝望和无助,泪水肆橫的她多想拨通父母的电话,可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最终,她还是发了消息给兔子。
“兔子,我肚子好疼啊。已经吐了三次了T_T。”
对面的QQ电话几乎在消息传送过去的那一秒响起,一连串严肃也温柔的关切和对用药事无巨细的指示让苏北北几乎要落泪了。这是身在异乡的她多久都没有感受到的温暖了。在那一刻,他在她心中俨然成了一堵厚实的,可护她平安喜乐的宽广无边的墙。
有一次聊天,他吞吞吐吐地说他很孤独。苏北慌乱的安慰:“你出去找朋友玩啊!”
“我没有朋友,而且这座房子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能离开,我,不想离开。”
对方看上去严肃且急切,这使苏北北不敢多问。后来她才知道,他因为车祸毁容,从此周围的人都拿有色眼镜待他,他便出来一人生活。尝尽了这人世间的苦楚亦品尽这一个个孤寂的夜。以至于小小的他从此充满了对世界的敌视和厌恶。
苏北北皱着眉算着他假如上学也不过高中生的年纪,便一瞬间心如刀绞。因为她把他当朋友了啊。所以,她决定改变他。这世间虽然有很多不幸,但是依旧拥有善良和美好,她一定要让他看到人间值得!她暗暗发誓。
从此之后,兔子似乎把他最真实的一面完全展现给了苏北北。他不留余地的抒发他对世界的讨厌,对生活的厌恶。他从不与人说话。每到吃饭就随便找个小饭馆,把点好的简易饭食打包好就风风火火的回家。他总视老板的问候为洪水猛兽,控制不住地落荒而逃。
他每一句消极悲哀的话语,都像一枚粗实的钉子一下一下的嵌进北北的骨子里。苏北北心疼啊!于是运用全心的温柔竭尽全力的矫正他的消极思想。苏北北写作上的曲笔可在这里发挥了巨大作用。苏北北如同几百个以往的日日夜夜一样在深深的夜晚煎熬自己,只不过赶稿子变成了对兔子连夜的关怀备至和对他不良思想的矫正。她鼓励他出去散步,鼓励他锻炼因为养尊处优而日渐肥胖的身体,鼓励他去回应老板的问候甚至主动问好,把自己的英语学习软件都发给他,一个个语法的教他……
如此数个日日夜夜,远在他乡的兔子似乎成了苏北北最大的牵绊。她只日日都想,兔子经历了太多这世间的不公平,她一定不能再让他受这世间百苦!可是长久以往,本就纤弱的苏北北着实顶不住了。她把自己心里的阳光倾数奉送给兔子,但自己心里早已经沉重万分。唯一让苏北惊讶的是,自己的写作的感觉竟然慢慢有了回升,已经与原来的进度相比进步了太多。
那天傍着有光芒散射的温暖的黄昏,苏北北扶着下巴浏览了很长时间的淘宝,终于挑到了一个画着可爱兔子的小花盆。看到那个花盆的时候北北的眼睛放出了连自己都不曾想象到的光亮。“这般可爱的兔子花盆简直就是为她家兔子量身订做的啊”!苏北北高兴的想。她买了几粒多肉种子,夹带一株满天星。将小多肉们和满怀的期许一并寄往那个遥远而神秘的有兔子的城。寄言:兔子,向日葵朝向阳光可终究娇弱,仙人掌刺太多容易灼伤他人。而你如可爱的多肉,四季常青,即使无水无肥也可借阳光温暖存活!
兔子拿到快递时笑的像个孩子。他对北北说这是车祸后第一次收到礼物。
后来的兔子好像恢复了他本有的神采。
“苏北北,我要听你的去做蛋糕学徒了!我会学成之后为你做千层的蛋糕,最漂亮的那种。”
“好啊!”自此这个南方的少年变踏上了北上的路。
“北北,今天我帮助一个列车上的人放行李了!”他言语间充满了自豪。
“北北,今天蛋糕坊的师父又夸我了,我还和一个叔叔成为了朋友诶!”
他言语间都是兴奋,苏北也跟着十足的欢喜。
可是苏北北却没挺过那个夜晚。急性肠胃炎导致了感染性休克。苏北北的父母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是瘦弱无比,皮肤干燥脸色枯黄的她。再加上败血症,她昏迷了很久。她父母悔不当初,硬下心来销了她为写作而重新申请的各种账号也切断了各种看上去和写作相关的联系方式。希望借此逼迫她回到正常轨道,此举也是煞费苦心。
两周后,苏北北出院了。他发现父母对自己新账号的注销后很是愤怒,发疯了似的找兔子。可……
她几近癫狂,那未成的稿子和与兔子的联系都毁在了自己差点死掉的这个差劲的身体上,可父母是为了自己好,她又能说什么呢?于是终于复归平静。
她努力学习,终于考上了一所名校。她在专业性的学习中利用自己的感性与天赋在写作上开辟了一处新天地,导师亦以她为自豪。很长一段时间里,北枝这个名字因为惊人的文学天赋为周围人所熟知景仰。可那些人从不知道,这个被所有人称赞的具有文学天赋的女孩子的眼睛里再无兔子还在时候的奕奕神彩。就像断了线的傀儡,信手演绎着凄婉绝美的故事却再无一颗鲜活的心。
一个晴朗的午后,她想起还未曾邂逅的那个兔子先生,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温暖。公交车一站一站的开过,她却浑然不知的陷入回忆,陷入曾经的自己不能自拔。
“姑娘,到站了!”
她猛然惊醒。慌乱下车。转身发现站点一旁聚集了吵嚷的很多人。她好奇的走近,看到了上面的招牌用绚丽的糖果色写着“兔子蛋糕坊”五个大字。下面嵌着一行小字:专为温暖而生。那一瞬间脑海中的所有防线轰然倒塌,她拼命推开人群,跌跌撞撞的往前挤。她承受着众人鄙夷的目光努力站定,抬头便看到了一位清秀的男孩子,高高瘦瘦,举止温柔。只不过眉目间都是笑意着地看着旁边的短发女孩子。她的心,那么一瞬间就凉了。
“他,不是车祸毁容了?”
“果然他不会等我的啊!你想什么呢人家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苏北北!!”
“他骗我……”
“我才不在意呢,可是眼泪怎么就这样出来了呢……”
南枝光照,北枝霜露。他们大概再无可能了吧。
苏北北是恍然若失的回家了的。从此她就像一盆失去了阳光的多肉,眼睛里的最后的光也消失殆尽。像断了线的木偶又失去支柱,像一场大梦终要醒……
直到有一天,她的门铃响起。她憔悴无力的拽开门。
她抬头只见门外的男子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盆可爱的多肉。花盆上依稀可见油漆脱落的兔子。他也高高瘦瘦,但却不同于那天见到的清秀少年,而是有一张刚毅的脸。
“我把你弄丢了,但我相信,你一定会认识兔子蛋糕坊的。我终于等到你了北北”
苏北北已经泪流满面了。他出口的那一刻,她就早已知道是他了。因为这个声音曾经无数次在她耳畔响起。
后来,她才知道。兔子蛋糕坊连锁店之所以开在了这座城的四角,目的是把苏北北所在的这个城市温暖包围。而只有兔子亲自经营的那间店,不管是什么种类什么形式的蛋糕,上面的图案永远都只会是多肉。这是不会更改的店规。
她最终成了“讨厌交女朋友”的他的女朋友。关于他的那篇小说也早已经成为了兔子蛋糕坊的专属象征。那个断线木偶浴火涅磐,终于摆脱控制因爱重生。
后来,苏北北的故事里所倾心描绘的,是那盆可爱的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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