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傻子又爬上了树,他已经28岁了,可是还没有发现自己是个傻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太可笑了。”
“是啊,我不恶毒啊,你们都知道,但是人啊,认不清自己真的太蠢了,哈哈哈哈哈,你看他还把鞋脱了。”
“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写诗,呸,恶心。”
“别这么大声音啊,他听到了怎么办,小声点。”
“听到怎么了,他懂个屁。”
“他还在冲我们笑呢,真丑,这恶心到了极致啊,还真他妈的好笑,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
“傻子这是要跳舞?”
“还真别说,傻是傻,还挺像样子的。”
“呦,还真是诶,要是他刚才不放屁,我都差点相信他不傻了,别他妈看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子在挑衅你呢。”
“你们懂个锤子,他还能知道挑衅。”
“你们这帮混蛋,是想死了吗,他再傻也是我儿子,我儿子我自己养,轮不上你们这些混蛋说话,滚,都给我滚!”
人潮散去,傻子仍然站在树上,他歪着脖子看着远方,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想来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不然他还是一个傻子吗?不然大家嘲笑他的,不都是笑话了?他是一个傻子,一个看着远方的傻子。
污秽涂满了他边哭边笑的脸颊,也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没有遮住他的视线。蓬乱的头发,被蛋液牢牢定住,就算风再大,也不会晃动。不算宽阔的额头上有三条被生活、舆论、关怀犁出的深沟,但他觉得这是音乐、文学、宗教至高成就的证明。双眼虽然一大一小,但是并不影响他像个将军一样注视着远方的目光。塌陷的眼框和像是低矮山丘一样的鼻子无需赘述,面部只有一处极易形容,那就是那张大得可怕并且布满裂纹的嘴,就算这样,他也从来不用口罩遮蔽,所以他是个傻子,格格不入。如果要形容一张小丑的画像,可能会是惊悚的笑最为直接,但是形容一个傻子的话,那就一定是一张疲惫、狰狞、哭笑不得的丑脸了,要是再有弯曲、固执、挂满五颜六色菜汤的胡子就再好不过了,很幸运,树上的傻子也有这样的特征。
有人知道傻子为什么要上树吗?我猜没有人会来回答,当你懂了智力障碍者做的事情,那你和傻子还有区别吗?答案可能是有,但是已经很接近了。傻子还在树上站着,看着远方,还狂笑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着没人听懂的事,时而大叫,时而悄悄流下泪水。躲在远处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但是这样的音量早被傻子的声音遮盖。既然声音被遮盖,被哄散的人群就肆意了起立,嘲笑的声音此起彼伏,傻子的脸微微一红,可没有人看到,污秽就想一张面具一样,早已经和他的脸牢牢地长在了一起,也长在了他的心里,这么说来大家嫌弃他污秽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傻子依然在树上站着,他的脖子仿佛永远不会发酸,仍然歪着,他左大臂紧紧贴着身体,肘关节深深陷入从下往上数的第二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间,左小臂指向了斜上方,腕关节和手部成了一个可笑的夹角,掌心向下,五指可能是由于抽搐的原因,一直是一个人奇怪的形状,像是兰花指又想被卤过的鸡爪。右臂伸得笔直,只有小拇指弯曲,勾着一根细小的树枝。这个模样很滑稽吗?我不知道该怎样去评价,但是他应该是应尽了全力,想要看起来体面。傻子并没有穿着衣服,相比于他衣物上的污秽,身体显得有些洁净,无数蚊虫飞上这具赤条条的肉身,或是产卵,或是在吸血,在啃食,傻子并没有驱赶他们。
一天过去,树上已经空空如也了,旁观的人也散去了。
有人回忆说“这一天,风也大,雨也大,傻子的那话儿也很大,像骑士的骑枪指向远方,下垂的阴囊上也布满了毛发。”
“傻子从树上跳了下来,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那根小东西,指着天空,身体没用多久就舒展了,就是那个地方,一夜过去仍然直挺挺的,看着瘆人。”
“傻子说的话我听懂了一句,好像说‘谁还不是个傻子呢。’”
“傻子不在了,树上空荡荡的,还真有点不太适应了,要不你们派个人上去。”
“娘蛋的,你咋不上去呢,来,你把裤子脱了,我抱你上去!”
“叔,你听我说,老张家媳妇儿生了个傻儿子,都12岁了,还吃他娘的奶哩”
“谁说不是呢?哎,造孽啊。”
夜黑了,星熄了,人群散去了,傻子的母亲,呆呆的坐在傻子坠落的地方,“咋就死了呢?咋就死了呢?咋就死了呢......”那一天风也大,雨也大,傻子那话儿也很大,跳落后鲜血混合着雨水泥浆,染红了整片大地,过了两个小时,大雨才将血水冲刷掉,不知何时长起来的一只小红花,在狂风暴雨里摇摇欲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