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园牡丹，只为君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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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添一抹岚
都说洛阳的牡丹甲天下，于我看来，洛阳的牡丹也真是名副其实地甲天下。
芍药花朵纤瘦，婀娜多姿，给人以我见犹怜的感觉；清塘上的荷花，纯洁，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世人皆谓只可远观不可近亵；唯有牡丹，花开如盖，暗香浮动，国色天香，引得城中人闻信而动，齐聚一园，观赏叹咏。
我，知牡丹爱牡丹，但非牡丹仙子，而是仙子手下精灵的小仙。我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仙，说小，其实也跟在仙子身边不知多少个春秋了。跟随牡丹仙子时日久了，我也就摸清了她的脾性，遇事左右逢源，更显随心随性。时而我幻化成人，游山玩水，吃喝玩乐；时而挑起一园牡丹夺魁之心，使得她们竭力盛放，争奇斗艳。凡此种种，仙子都看在眼里，只要我不越雷池，以我和仙子的情分，这些都是小事一桩。
于是，我过得十分惬意，或寄情世间山水，或嘻游牡丹花下，各种悠然自得，直到遇见他。
顾其衣着打扮，他，一介布衣。细观之，面似皓月，眉如墨染，目若秋波。敞巾旧服，看是贫窘，然行动举止中，处处透露出他一身傲然之气。以此猜测，他多半是一隐逸出世之人。
我顽劣之心又起，摇身一变，幻化成翩翩公子，左手拎一壶酒，右手摇一把扇，徜徉牡丹花下，口中颂词：“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他未曾见我人，就闻声而和。
我摇着折扇走近了他的身边，只见他眉间一皱，随即微笑作揖。我暗暗一惊，他为何皱眉，难不成我的装扮哪里不对，让他看出我本女儿身。
“公子，如此雅兴，游弋观花，且把酒拿。”他一声公子，便打消我心间疑虑。我故作豪迈话语，压着嗓音：“自觉家中沉闷，于是独自外出，打算把酒言欢。”
“独自外出，需时刻注意，慎防歹人，公子你也不随意地带上几个随从。”他站在随风扶摇的花叶下，警觉地看看四下。
此时，风扑我面，浓烈的花香，让我不酒而醉。“小弟并未为意，料想这洛阳城中，牡丹花下，如此诗情画意之地，应不会有歹人作怂”我心头暗暗偷笑，作怂的恐怕是我了。
我邀他畅饮牡丹花下，把酒话桑麻。推杯换盏间，我与他爽谈今古，指点江山。竟时至黄昏，壶中美酒早已喝尽，彼此之间还意犹未尽。
此席酒过，他与我称兄道弟，一唱一和，两厢不厌烦。
他说天色已晚，不放心我独自行走，执意送我归家。我随手一指，不远处便隐约现身一座高墙朱门大屋，亭台楼阁，雕檐画栋，若隐若现。
“离府甚近，兄台不必替我忧心。”我挽起空空如也的酒壶，故作潇洒地摇晃着手中折扇。
“贤弟，真真甚觉惊讶，怎么我来临此处时，未见有此院落？”他揉着眼睛，疑是酒醉，昏花了双眼。
“兄台过虑了，只怕是牡丹国色天香，早已独得你钟爱，因而忘却周遭景物矣！”我脸上带笑，自圆其说。
“也罢，愚兄且不多做思虑，就此别过。若有缘，定能再会。”他说完此番话语，便隐入繁茂的花叶中。
“小兄弟，你且快往府中去！”行走中，他回过头看，望及我依旧伫立牡丹丛中，便大声呼着。“不急，兄快快归家罢。”我是无需急躁往家赶，身一动，即可。
终于，他没入了暮色苍茫中。我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失落，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院落。
回归仙邸，牡丹仙子看我一身男儿装扮，便问了我又是玩什去了。我如实告知了她，在我心中，仙子有如姐姐的存在。
仙子柳眉微戚，语有嗔怪之意：“即使换下红装，女儿家的许多体态举止甚至是胭脂之芳，细心之人还是能有所洞悉。”
“放心吧，仙子，我乔装打扮之技该不至于如此的不堪一击。”我一如往常地投给仙子精乖的目光，迈起碎步，急急回去自己房中。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早的，我便飞入牡丹花丛中，看她们盛放枝头，尽显倾国倾城。我不知疲倦的留恋在每一处枝头，每一朵繁花，从清晨至午间，由午间到黄昏。
期间，我耳闻晨钟暮鼓，偶遇牧童渔翁，看了朝阳晚霞，汲过坠露夜雾。
最后，一丛丛的牡丹也惊诧于我竟可游戏园中整天，竟还自得其乐，甘之如饴。暮色终于湮没了整座牡丹园，我挥手别过各式牡丹，归至仙邸。
对于我白昼里兢兢业业逡巡牡丹园之事，牡丹仙子似乎亦是有所耳闻。不过以她对我的了解，她只觉得我不过是一时的兴之所至，我怎会收敛得了爱好玩乐之心，甘愿日日困身于花叶间。
对此，我依旧报以精灵古怪的话语和神态。我心内暗自思忖，我当然还是那个心无困顿，自得其乐的精灵。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我依旧时时留恋在牡丹园中，以至于一众牡丹花对我另眼看待，也惊讶于平日不受束缚向往天地自由的我，竟戛然地收心养性，甘愿困在一处。
牡丹仙子也是对我刮目相看，一脸的狐疑。我故作毕恭毕敬地说：“仙子，我还不是看你平日里无暇看顾众多牡丹花，才略尽绵力，以报平日里你待我的不薄。”
“只怕事出有因啊。”牡丹仙子凝视我的双眸，说着。我沉吟不语，游离着眼神，未敢与仙子四目相对。
也未知晓这一天是第几天，我依旧绕着牡丹园，四处观看，细查。一个眼熟的身影出现于我眼中，没错，是他，布衣大哥。他仍旧一副隐逸避世之态，信步于牡丹丛中，双手背于身后，走走停停，或嗅厚实之花瓣，或观墨绿之叶子。
我好奇于他身后的一双手，到底藏匿了何物，于是绕至他身后，一探究竟。原来是一壶酒，这回是他拿了酒，那我大可手持一折扇便现身。我摇身幻化成翩跹公子，在他身后站定。
“兄台，可再遇你了！”我语气中满心欢喜。“原来是贤弟，然则听你此席话，大有等我多时之意？”布衣大哥转过身，看着了我，乐呵着很我说。
“兄台此话让我惭愧了，因爱牡丹，府上又近于此，所以每日乐于到此处闲逛，而非等候兄台。”我赶紧的把话说了个清楚，双目未敢望向他。
“见笑了，原来只是贤弟好雅兴。今日可有共进手中酒之意？”他向我摇晃着手中酒壶。“赏花饮酒，人生乐事一桩，岂有推脱之理。”
于是乎，我和布衣大哥你来我往地敬酒，饮酒，谈古论今，列举避世高人，一一细致分析。
酒已过不知几巡，时间飞逝，晚照落霞已现，又是分别之时矣。分别之时，看着他逐渐消没于昏暗的背影，我心中竟生出一缕不舍。
心中那一缕愁情，让我有些浑噩地回到仙邸。遇见牡丹仙子时，只得提起精神恢复往昔嘻笑，方可掩饰自己的心思。
可牡丹仙子，玲珑剔透之心，自然能将我看个通透。“我就说事出必有因，你今日大可跟我说明一二，无需遮遮掩掩。”仙子脸上无不透露着关怀之情。
“仙子过忧，我实无隐瞒何事，只是偶感不适，一会早早休息，想必无碍。”我依旧撑起一脸笑意，回应着仙子。
在牡丹仙子满眼担忧神色中，我步入房间，早早拥被而卧。也不知否是酒后劲头十足，我合眼就睡去。一夜难好眠，梦里，我置身牡丹丛中，一身红妆，翘首而盼，而不知所盼何物何人。
一觉醒来，竟已是黄昏。真不知那酒后劲如此了得，害得我白白浪费一天好光景。
我起身，梳妆打扮过后，又步入牡丹园中。天色已经昏暗开来，影像幢幢，那里分辨得出是人是物。
我悄然回归仙邸，轻声步入房中，以免惊扰牡丹仙子。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我回复往日神气，与仙子别过，仍旧牡丹园中畅玩游戏。
一丛牡丹花下，布衣大哥正襟危坐，似是早已等于此处。我心中窃喜，再次变身公子哥儿，缘花丛走出来。
“贤弟，昨日怎不见你于此园游玩？原以为你依然会悄无声色地现于我身后，好奇怪，你总会于我身后突现。”他眉头略锁，目光投向我，询问着，面露关怀神色。
“兄台，只怪你那壶美酒作怪，害我一夜无眠，只得昼里补回一觉。”我笑意融融，两汪眸子也尽是笑意。我心中暗自开怀，开怀于布衣大哥昨日竟等我多时，未见得我，为我担忧。
“缘是此酒误事，那今日无需再饮此酒，日后相见亦无意把酒再言欢。”他将手中酒壶倾侧，倒尽壶中美酒。
“也罢，谢过兄台美意。无美酒也可赏花话桑麻，吟诗作对于花下。”我转了身，闲步牡丹花下，布衣大哥则紧随其后。
“你爱牡丹，定知晓不少此物之识，可说一二于愚兄，以增长见闻。”我作为牡丹仙子座下得力助手，对于牡丹，了解自然甚广。于是乎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世上牡丹岂止百千，就单是这园中之品种，就足以说上数天几夜。不经觉间，又是黄昏日落时。我鼓足勇气，邀约他明日再来，以讲解牡丹之名。他也是爽快应允，彼此道别，他便没入昏黄花影叶形中。
我也是快步回到仙邸，本想悄然溜进房中，怎料仙子早已在大厅坐定等候。“你所经历，已有一些小仙向我提及。你可有需要解析之处？”牡丹仙子不露声色地盘问着我。
“仙子言重了，只是与一文人墨客投缘，相谈甚欢矣。话题亦不过古今趣事，牡丹种植之类。”我如是说，故作镇定。
“对于你的说辞，我是相信的。但是上仙那里，就难说啊。你最好检点言行，莫让他人捕风捉影，传至上仙处怕是有得你受罚的。”仙子言简意赅，向我挑明事态的严重性。“仙子放心，我会小心规避。”我谢过仙子，回至房中。
次日，我依旧如约相见，而布衣大哥也是早早便等于花下。由于昨夜仙子的一番话语，让我心中颇多顾忌，于是在讲解各式牡丹花时，不免落得个词不达意。
而他似乎也察觉我的异样，双目不时地显出疑问，最后他还是打断我无心的解说，问我因何故忧心忡忡。
我不知该作何解析，只得陪着笑脸，站于花间，不语。见我不做解析，他竟迈前几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再次询问。
我惶恐地挣脱，一瞬间，力度过猛，我脚下不稳，倚向花丛中。他本想着向前一步，将我扶起。我见状，急急摆手，示意他莫再向前。
他只得看着我吃力地攀缘着枝桠，缓缓站正。我低下双目，极力避免着他的目光，我害怕与他四目相对。
气氛越发的不妥，我忧心事态发展下去由不得我控制，于是不作声响，便往回走，藉着花枝的掩护，消失于他的视线内。
“我早已洞悉你乃假公子，可你此刻的不辞而别为何意？明日依旧，此处等待，望能告知。”布衣大哥疾声呼唤，顺着风，吹进我耳内。
仙邸前，我深深呼吸，佯装着，轻盈地走进去。我找寻着仙子的踪影，却是徒劳。我心底当仙子作姐姐看待，此时，我愿意将所遇境况告知于她，连随我那荡漾的心意，也得向她禀告。
当下却是找不着她，甚至等待她多时，亦未见她影踪。无奈，我只得自己作了个决定，明日赴约，换上女儿妆，把一切因缘向他坦白，说个明了。
未待天亮，我已梳洗完毕，换上红妆。我离开仙邸，走向牡丹园中，约定的地方。行置约定之地，我惊讶于我竟成了枝头上一朵粉色牡丹。难道，我遭了仙子惩罚，暂为牡丹。
不料，一把威严的声音将我心中那一丝侥幸震了个粉碎：“无关牡丹仙子，是本座对你这个大胆妄为之小仙作出的惩罚，将你封印于牡丹花内，经历世间冷暖苦寒，教你除却凡心。拜你所赐，牡丹仙子已被我责罚于宫殿中，你且好生修行，倘若你最终还是遇上那一滴红血，本座也无可奈何。”
“谨遵教诲，只是小仙不明，红血乃何人所有，又作何用途。”“我只能言于此，不可多说，望你好自为之。”说罢，便腾空驾云而去。
我心中哀叹，奈何我这一身红妆为他着，有一腔真情向他诉，眼下，都只能不了了之。我，也罢，尚能对他的心意知晓一二。只是苦了他，尚未知我对他的情意，且不知他会否对我魂牵梦萦。
就在我心中苦叨叨时，布衣大哥现身。他时而翘首而望，时而细嗅牡丹，或喜上眉梢，或黯然神伤，只是坐立难安，兼得心神不宁。天暗下去了，他知道是等不来我了，便折回，三步一回首。
天亮起来了，他又来至我身边。花间一壶酒，没有往昔畅饮，只有愁肠千百结，酒入愁肠啊，愁更愁。
每天，他都肆意地喝酒，那壶后劲十足的美酒，每每让他靠于我脚下沉睡过去，梦中也尽是心酸吧，看那滴答滴下的清泪便可知。
我化身为牡丹，一朵再普通不过的牡丹。奈何我已不复往昔的灵性，只能日复一日地眼望他往来此处，生生地看着他衣带渐宽，为伊人消得人憔悴。
我看着他老去，得知他转世，几世几代，他依旧会出现在我的身畔，只是，他脑海中关于我的一切怕是早已灰飞烟灭。
而我，观沧海为桑田，望海枯至石烂，经百世千代，历变幻沧桑，心中情丝终犹在，怕我只得负了尊座的美意，终未能除却心中凡尘。我亦不知经历了几多朝代的改弦更张，但见洛阳城中牡丹园内风景依旧，只是人们的衣着打扮，所说话语，早已与往昔大相径庭。
他也成了牡丹园中的研究者，且经常来到我的身旁，细心观察着我，甚至俯脸细嗅我的馥郁芬芳。而我，心口依旧小鹿乱撞，只是古往今来，他从不知。
突然，我脸庞一热，原是一滴红血落入我的花蕊内。何来的鲜血，我张望着，竟是他，将手指划开一道口，任血一滴滴往我身上滴着，沁透着我四肢百骸。
一旁的工作人员也围过来，对他的研究精神赞口不绝。原来他为了培育新品牡丹，竟不惜付出鲜血。得到了他鲜血的沁透，我越发觉得浑身沸腾。到了夜间，四下无人时，我竟满血消除封印，款款走出花丛中。
我还是昔日一身红妆，只是被封印得困极，便倚在花丛下，恬睡一夜。沐浴着晨光，呼吸着花香，我睁开眼睛，望着周围的山明水净。我站起来，伸展着筋骨，深深地呼吸着人间的气息。
我感觉被一股热烈的目光注视着，是他，是他。他不知，我看他的眼神，也热烈了已有千秋。我转过身，接上他热烈的眼光，与他重新开始一场美妙的邂逅。
管他知否花间一席酒，念君已千秋。
各位好，我是添一抹岚，一对龙凤胎的妈，带娃做家务之外时间略有盈余。偶遇简书，十年前的梦想，翩跹而归。2017，坚持350篇更新，希望各位看官关注并监督，更愿我们共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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