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时会无明涌动,那里像有一片海。整个人会摆荡,翻腾,而这一切地动山摇又都在一场静空之中。像人生的无常。更如庄子所说的“吾丧我”。只有放下我执,才能解放精神,而我有时却总是解不开。
宫崎骏的《龙猫》我很喜欢。日本的生活是静的,像水一样,没有业。流得长远,还能无声。人在这样的岁序里,才能见树是树,见山是山,踏莎行就有这样的清志。古人说的孤馆清幽,也是这样。人往往因为放下了自己,才获得真我。这是因果。
堪太婆婆对草壁皋月说起煤球虫时,真是让人动容。她说:“它们倒不会害人。人来了,它们也就走了。”她是干净到连对蠕虫都是清洁坦荡的。现在人总是设防,这就是业。学会谦卑,是寻求宁静的第一步,但现在人总是静不下来,因为业力让其无法得。
草壁先生带着小梅去参拜树神,他说树和人类很有感情,因为它们活得久。他要说的还不是久,而是悠。久不过是时间拉长,看得到头,而悠却是无限的。无限里就有风光,四时不同才有风光,动里才能生出静。但他到底是不信小梅看到了龙猫。无受想行识,他还是不能悟。人生像太极死去,混沌消失了人反而陷入更大的无明。草壁先生就在这种无明中。
倒是小儿却是能智空。这也就是为何剧中只草壁皋月与草壁米才能遇见龙猫。龙猫像中国的如来,无量无数化身,近如眼前也无法见得,因为被遮蔽。小儿因混沌未开,所以能达到明。
看到了《龙猫》就看到了旧日。这一点中国与日本是相通的。田埂将稻田绕错开,便是人情无数。庄子中的肩吾说接舆所言不近人情,可见肩吾是有真性的。肩吾也懂人情。
堪太婆婆将所植蔬果给皋月姐妹吃,青瓜上的水珠晶莹如剔,旧时人情就是在食物中。食色性也,而食还在色之前。我小时最爱大人递来的各色小食,往往衣兜里塞满便只觉拥有了世间所有爱。那是空智里才有的幸福。小梅手捧玉米想要留给母亲,也是人情至深。玉米比她最后写在上面的“送给妈妈”四字更动人。
《龙猫》是浅的,它是天空里的行云不着迹。不可拿它与美国大片作比。蟪蛄何以识春秋。《红楼梦》里就有这样的浅,家常琐碎却是风雨山河都在其间。诗经里女曰鸡鸣,士曰昧旦便能是一首好诗,清浅里方能明星有灿。浅静是至真,所以庄子才会说道隐于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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