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道对面有一条不太显眼的小巷,仿若是被遗忘在时代潮流之外的一隅,一座孤寂的老房子静立在巷中,正对着喧闹的车站的站台尽头。
房子的存在有一定年月了,外墙与院门的油漆都已经剥落,红黑参杂,些许斑驳,安静且孤独。一株高大山茶在雨中静默盛开,留得一片寂静。
七十一岁的吟子独自地这栋老房子里生活,一个雨天,她迎来她的新的房客,一个与她有些许亲属关系的二十岁的晚辈一一知寿。
她们有半个世纪的年岁之差,年龄的沟壑似乎让她们没法熟悉和亲近,相互交谈中,或无言到有些尴尬。知寿时常会问吟子一些奇怪的问题,而吟子永远只会轻描淡写地回答。
在这个老房子里,时间悠长,从春到冬,一个循环轮回后,再次等待春天的到来。
等待是漫无目的。知寿是这样害怕虚无却又一直生活在孤独之中。二十岁的光景,她不愿意上大学,不愿意谋求一份安稳的工作,没有满腹激情,亦没有天大的本事和向往。
白开水一般地生活,没有强烈的情绪变化,没有人与人争夺的本性,没有喧哗浮动的性格,散淡又平和,疏于打理,不喜欢讲究,渴望独识又害怕独立。无论是与母亲,还是舅姥姥吟子或者其他身边的人,她总是与她们隔着一些距离。
平淡如水的日子里,老房子边的那个站台反反复复出现,包括后来知寿遇见的在站台工作的藤田。这似乎是一种隐喻,象征着生活中那些不断认识又不断告别的人,以及那些虚无的似是而非的孤独。
知寿的偷物癖和收藏癖也是她孤独的写照。她从小就有爱拿别人东西的毛病,没胆子偷商场里的玩意,却经常拿周围人的小玩意来丰富自己的收藏,橡皮彩笔小夹子,全是微不足道的小物件。
那些微小的物件是她人际关系的缩影,凝着点滴小女孩才有的心思,对于廉价小物舍不得丢弃的恋恋不舍,是秘密,也是一隅挥之不散的孤独。
看我背影就行了二十岁,犹如一个处于分界线的节点,一半是复杂的社会,一半是尚存的理想。知寿习惯了一个人,却又不想要一个人,不擅长与人交往,不善于表达倾诉,却又渴望着一窥外面的世界,向往那些她不曾拥有的。
站台的电车呼啸而过,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去往哪里?
“吟子,外面的世界是很残酷的吧,我这样的人会很快堕落的吧。”
“世界不分内外呀,世界只有一个。”
吟子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一句话否定了知寿的疑问,世界确实只有一个,不是么,所谓的两个,所谓的内外,无非是自己加上的枷锁与囚牢,自我束缚的同时又顾影自怜,自我感叹。
从春到夏,两段失败的被弃的恋爱走过她的季节送换,知寿不懂挽留,也不会去挽留,不懂争取,更不会去争取,生活工作和感情上所有的忧伤和低缓都是平淡的,见不到大片涟漪,她总是不动声色地在自我中消化愈合。
相较于离异后作为教师在中国交换留学的知寿母亲和古稀之年与黄昏恋对象芳介在老房子中安宁度日的舅姥姥吟子,她们步入中年、晚年,生活日趋完美,而唯独年轻的知寿,反而没有拥有更多的稳定。
如水般流畅展开的平常故事里,三代女子的人生浮光掠影,那是最本质的生活,在青山七惠笔下显出一种天然去雕饰之美。
我只是个杯子在日本的现实社会,有这样一群“飞特族”。他们拒绝朝九晚五一成不变的全职工作,喜欢选择需求弹性很大的工作。
在需要物质资源的时候才会去挣钱,钱挣够了便会短暂休息,外出游玩或者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生活的虚无和情感的孤独常常会困扰他们,却无法阻止他们继续前行的脚步。知寿便是飞特族的典型,荒疏的人生,单纯而懒情。
为期三季的寄宿里,仿佛从老人身上吸收了什么,她自身的慵懒、自身的年轻,冲淡后稀释出来的是一把收拢在掌心的苍凉,淡淡的幽默调依然流转在她的语言心绪中,她在自己内心深处丰富地活着又是谁能否定的?
最后,成为正式职员的知寿想要搬出老房子。新年之后回到老房子向吟子道谢,路上再次看见那个一直存在的站台,那些人和事又在知寿脑中走了一遍。
面对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吟子,知寿心里问自己我以后也能像她那样么?到了七十还爱打扮?住在属于自己的小房子里,情人节去买巧克力,我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么?
那一瞬间,我仿佛觉得吟子的现在就是知寿的晚年,会心境平淡,会住在有篱笆埔和山茶花的老房子里,悄无声息。
年轻生命的鲜活逢着了经历世事的洗尽铅华,少女的青春时段遇见了垂暮之人防守的一缕黄昏的安宁。
你会因为什么去评判一个故事的好坏,是戏剧化跌宕起伏的情节,还是形象鲜明深刻到再不第二的人物?很可惜,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它平淡如水,它不需要结局,不需要交代,因为它就是生活。
篱笆墙还是篱笆墙,晾衣架依然晒着大围裙和浴巾,玻璃窗反射着阳光。知寿从电车里朝窗外看。美好的晴天,电车短暂停顿之后,飞速朝下一站驶去。
END
我是牧心。让我们在文字里相遇,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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