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无上天庭,下有九幽地府,所有人的命格都早已定上,《生死薄》记载的清清楚楚。这《生死簿》分为阴阳两卷,阴卷册人生死寿夭,阳卷载人一生功过。
“这上面,为何没有她?她是不是早已...”伯言死死捏着手中的阴卷,血红的一双眼盯着推门进来的人,冥王叹了口气,八百年了,他还是没放下。伯言咬着牙道:“你骗我。”
这么多年阴卷一直放在冥府深处,除了冥王谁也看不了。可是这冥王竟从未向他吐露半个字,今日他若不是听到小鬼议论,他还要傻傻在这地府等多久。
冥王看他一副要跟自己拼命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他当年的初来地府的时候。伯言生前是威名显赫的大将军,所以手上沾了不少人命,虽是时事造就,但依着地府的规矩,刀山火海是免不了的。
冥王敬佩他,有意为他减轻惩罚,但他一口回绝了,刀山火海下油锅他都不怕,只要冥王能答应他一个要求。随后头也不回的上了刀山,闪着寒光的刀刃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见骨的伤痕,愣是没吭一声。
虽说是鬼不会再死一次,但感受到的疼痛与折磨都与平常人无异。冥王看着他带着血肉模糊的身躯进了火海,撇过头不忍心看。这地府一直都会有鬼请求冥王答应一件事,无非都是投个好人家,求段好姻缘,但还没上完刀山就哭着喊着不要了。
约是一炷香的时间,伯言拖着残破的躯体来请求冥王让他留在地府,等一个人。冥王有些意外,但还是准了。虽说是求,可看他那眼神与今日一样,似是随时准备上来拼命。
后来伯言留在了地府,偶尔闲谈时会说起他的心上人,平日里帮着处理冥府的事务,来的每一只鬼都要仔仔细细瞧清楚了,八百年来日日如此。
“哎,她活着。”冥王拿过他手上的阴卷,“只是她现在也不会记得你,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冥王不会知道,等待,是那么深入骨髓,痛彻绝望的一件事,如千虫噬骨,万蚁穿肠。如今看到一丝希望,他当然要去找她。随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冥府。“姑苏山。”冥王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1)再相遇
姑苏山上有一处狐狸洞,住着位修行了八百年的小狐仙,整日里想着行侠仗义,却无辜传播了个恶名。今日她又甩着衣服上的小穗子蹦蹦跳跳下山,准备去附近的小村子抓抓小贼,吓吓小妖。“叫你偷东西,叫你偷东西,打死你。”阿香刚下山,就看到一群人在欺负人,哼,敢在她的地盘撒野,真是活腻了。
甩着狐狸尾巴卷着风沙一齐扫了过去。“妈呀,狐妖又吃人啦!”一群人大叫着从地上爬起来跑的干干净净。她有些无奈,上次吃了个人参妖,想凸显自己的威名,却是吓得一堆人屁滚尿流。
低头看着那个趴在地上的人,收起了尾巴,踢了踢他,“喂,你还活着吗?”半晌,地上的人才轻轻“嗯”了一声。
看他还活着,阿香就准备离开了,刚转身就被抱住了腿,“狐仙姐姐,你走了我怎么办?”阿香被一声狐仙叫的舒服,耐着性子蹲下来,“你回家呀。”少年闷闷道:“我没有家,也没有爹和娘。”阿香神色暗了暗,跟她一样是个孤儿。想了想有个伴儿也不错,“那你愿意跟着我吗?嗯......拜我为师?”
“好。”少年抬起头看着她,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着就叫人心疼。阿香拉着他起身,“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少年站起来,双手作揖,恭恭敬敬道:“在下伯言。”他直起身子,竟比她还高出一个头。两人并肩往集市里去。阿香一路哼着小曲,蹦蹦跳跳。
三月杨柳青,独自下扬州
满街花红柳绿看得昏了头
尝口核桃糕,再试狮子头
塞了满口还要桂花酒
“啧啧,大人这招苦肉计还真管用。”黑无常感叹道,“就是,几百年了没见大人这么笑过。”几只小鬼凑上来,舔着笑脸道:“无常二爷,这算不算立功,能投个好人家吧?”黑无常冷笑一声:“给大人办事是你们的福气,其他的不要妄想....”
突然被一记凌厉的目光吓出了冷汗,赶紧带着魂魄回了地府。“伯言,你在看什么?”阿香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只看到晃动的树。“没有。”他收回了目光,“刚才哼的是什么?”阿香摇摇头,“不知道,之前听别人唱过。”
伯言痴痴的望着阿香,还记得那日在山上初遇,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那些他以为都快淡漠的过往,看她一眼全都清晰的印在脑海里。那就是他的阿香,是他等了八百年的心上人,八百年了第一次感觉到心跳,鬼是没有心的,可他有,阿香是他的心。
阿香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红着脸嗔怒:“你干嘛要这样瞧我。”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副认真的神色,“师傅好看。”
阿香一愣,随即挽着他的胳膊,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伯言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瞧着他白净的脸颊迅速染上几多红云,可乐坏了阿香。放开了他的胳膊,冲他做了个鬼脸,跳着跑开了。伯言眼睛涩涩的,心中有点酸又有些甜。
阿香身上还有之前的山货换的银钱,在“醉八仙”外驻足,跺跺脚一狠心拉着他进去这个最豪华的酒楼。“小二,招牌菜都上,再来一壶忘忧酒,不,是一坛。”伯言瞧着她,宠溺的笑着摇摇头,怎么还是个酒鬼。
阿香斟一杯酒递给他,“喏,给师傅敬酒。”他接过酒杯,起身作揖,对她拜了拜,“多谢师傅方才的救命之恩。”阿香笑的眉眼弯弯,喝完酒道:“俯首作揖谢师恩,我喝了这拜师酒,从此以后就是你师父了,江湖险恶,咱们师徒同去同归。”
酒足饭饱后,阿香带着小徒弟回了山上的狐狸洞。“师傅,这么久你就没想去别处看看?”他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问道,看着阿香摇了摇头,又道:“那我带你去扬州。”他之前在地府听小鬼聊天的时候说“烟花三月下扬州”那时候想必美极了。
阿香皱皱眉,“什么你带我去,我又不是小孩子咳咳咳....”他接过她手里的树枝,满眼都是疼爱,“好,是我同你一起。”阿香点点头,拿袖子蹭着鼻尖的灰,生火真的是个技术活,她不行。
伯言就想着逗逗她,“师傅怕冷?”阿香一听果然蹭的一下跳起来,“我才不怕冷呢,我可有八百年的道行。”似乎觉得此举有些不妥,坐下慢慢开口道:“这山上夜里凉,怕你受不住。”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师傅真好。我手是不是很凉?”
阿香抬头又见他那样瞅着自己,眼底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忍不住就陷进去。红着脸使劲把手抽出来,本着脸道:“胡闹。”起身去躺在塌上,捂着心跳如雷的胸口,自言自语,“你可是狐狸精诶!怎么能被美色迷了眼。”
第二日阿香是闻着肉香醒来的,“好香啊。伯言你在烤什么?”他拉着她坐到火堆旁,“烤肉,早上去打了只兔子。”撕下一只烤的焦香的兔腿给她,阿香一愣,接了过来,摸摸他的头。
随即大口吃起来,吃的满嘴流油,咕囔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扬州?”“随时,只要你想。”望着她的眼中似有万般柔情,阿香已经习惯了,捏着他的脸颊,笑眯眯道:“体贴。”
(2)渡天劫
“大,大人。冥王找您。”黑白无常默默擦了把冷汗,他们也不想破坏气氛好吗。可是两边都得罪不起啊。伯言点点头,看着塌上打瞌睡的女子,柔声道:“师傅,我去采些果子来。”阿香懒洋洋的开口,“嗯,快些回来。”两鬼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大人的心上人真是厉害,冰山也能化成绕指柔。
转过身的伯言又如往常一般神色冰冷,背着手走在前面,黑白无常恭恭敬敬跟在身后。半柱香的时间,伯言对着不远处身着玄衣负手而立的男子俯首作揖道:“冥王。”黑白无常单膝下跪,“冥王。”待冥王转身,他兄弟二鬼早已隐入暮色。
“她要渡天劫,可能就这几天。”冥王皱紧了眉头,“她渡不过。”陆逊咬紧了牙关,“你早知道。”的确,冥王早知道她会灰飞烟灭,提前在《生死簿》施了障眼法,故意让他看到,就是想让他死心。谁知伯言执念太深。良久冥王开口,似是痛心:“天命难违。”
陆逊闻言,却笑了,“我陪她。”这一次,他再不会让她孤身一人了。冥王还想说什么,一道天雷劈了过去,他神色凝重,“是天劫。”“阿香!”陆逊脸色一变,转身往狐狸洞跑。
狐狸洞门口阿香已是奄奄一息,这才第一道天雷,就要了她半条小命,她怕是要死了,可怜她那小徒弟还没跟着她享福呢.....“师傅,师傅,阿香!”陆逊抱着满身是血的阿香嚎啕大哭。
“咳咳咳,还没死呢,耳朵都让你吵聋了。”他不说话了,只是紧紧抱着她,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阿香着实没想到这才认识几天的小徒弟对她如此上心。打趣道:“那些银子花的真值。”
不等他张口,第二道天雷已经顺势而来,她一掌打开他,深深受了一击,大口大口的吐血,伯言撕心裂肺道:“阿香!”她本想安慰两句,没撑住晕死了过去,人形都维持不住了,恢复了小白狐的样子。
(3)第一梦
她是死了吗?成鬼了?阿香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的庭院,这鬼也会做梦?
她看到喜娘搀扶着穿嫁衣的新娘进了轿子,身旁的小丫鬟还在东张西望,似是在等着谁,喜娘催了几遍,里面的人轻声道:“走吧。”轿子刚抬起来,就被人叫停了,“慢着。”众人皆是一愣,小丫鬟却是要高兴哭了,连忙迎了上去,“陆将军。”
陆将军单膝跪在轿子前,“陆议愿郡主与蜀国主公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之前忙于战事,来的晚了些,望郡主莫要怪罪。” 轿子内的人冲了出来,一把掀了盖头,周围一片唏嘘,她丝毫不在意,明明泪流满面却偏偏扯着嘴角笑,“好,好,陆议你是忙于战事还是忙于谋权。哈哈哈哈,这么多年,原是我自作多情了。”阿香心里一惊,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女子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她又回了轿子,随后狠狠抛下一块玉佩。“起”又是一片锣鼓喧天,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阿香捂着胸口,这样多情女子薄情郎的话本子她看的多了,怎么心还会这么难受。
“师傅,师傅?”陆逊抱着小狐狸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阿香悠悠转醒,看到她的小徒弟,一下埋在他怀里,“我没死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轻声道:“你怎么哭了?”阿香眨了眨眼睛,她大概是被那个梦感染的,“我方才做了个梦。”然后把这个梦说给了他听。
“第三道天雷呢?”阿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不会.......”随后一想,他这凡人之躯,受了天雷早就灰飞烟灭了。自己真是糊涂。瘪瘪嘴,“我饿了。”伯言一副不如我所料的神情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叶包裹的烧鸡,撕下来一块一块喂给她吃。吃过之后,又困了,他一下一下给她顺着脊背轻抚,舒服的她只想摇尾巴。
第二梦
眼前是一处庭院,鼻间是沁人花香,阿香听见雨水敲打在屋檐上的声音,滴答,滴答。小丫鬟拎着一盒点心,撑着油纸伞,一边追着前面提着裙子奔跑的小姑娘一边大叫,“郡主,郡主,您慢点。”小姑娘转身跺跺脚,似是埋怨,“连翘,你快些,阿议回来了。”
小丫鬟哭丧着脸,索性扔了油纸伞,加快脚步跟了上去。“阿议。”郡主微微有些喘,依旧言笑晏晏。面前说话的两位男子都转过身,一位是唇红齿白的白衣的少年,另一位是与郡主有七分相似的玄衣男子,他嗔怒道:“又逃先生的课?眼里还有我这个兄长吗?”
郡主使了个眼色,小丫鬟赶忙将手里拎着的点心放在桌上,“主公,这是郡主亲手做的,一定让您尝尝。”主公看了少年一眼,调侃道:“阿香何时有这手艺了?去后院吧,前厅待会要议事。”郡主做了个鬼脸,拉着少年离开了。少年默默伸手比划,嘀咕道:“阿香长这么高了,越发的亭亭玉立。”
坐在后院的小榭里,“阿香,你瞧。”少年从怀中拿出一壶酒,郡主直接抱着酒壶喝了一大口,眉开眼笑,“我就知道阿议最好了,这是什么酒啊?”少年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桂花酒。”阿香自言自语这原是郡主和将军小时候呀,可是怎么郡主也叫阿香,这一幕幕却总觉得似曾相识。心中似乎有什么事在呼之欲出。
画面如剪影般迅速掠过,最后停留在一处高楼阁宇。
郡主躲在屋外,悄悄探出一个头看着屋内刚从战场上回来的陆议,跟丫鬟咬耳朵,“连翘,多年不见他高了,也黑了,在不是以前那个摘花折柳的公子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真好啊,我以后嫁的人他是个英雄。”丫鬟瞅着自家郡主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娇羞,还真是罕见,不自觉笑出了声。
“谁?”惊扰到屋内的人,郡主赶忙拉着丫鬟跑了,陆议追出来只看到一边裙角,笑着柔声道:“是郡主。”主公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无关的话,“陆议,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主公,属下....”主公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知道你现在没有这个心思,不过你得先答应。”陆议弯着唇角,“那是自然。”
后院小榭里,连翘温着酒,若有所思道:“郡主如今已有十八,陆将军为何还不来提亲?”郡主轻轻弹了下连翘的脑袋,“怎么,你可是已有中意之人?”连翘一下羞红了脸,“郡主和陆将军青梅竹马,我是替您着急。”
“乱世争霸,自古男儿谋事绝情者多矣,何况阿议身在豪族,心在天下,哪论的了儿女情长。”郡主饮了口茶,道:“再者,我与他互相倾心,家国安定后他必定会来娶我。”伫立在门外的陆议,感触良多,喃喃道:“你所倾心之人同时又是你的知己,这是何等幸事。”
狐狸洞的伯言有些担心,最近阿香一睡就好几个时辰,唤也唤不醒。“莫不是伤了元气。”他自言自语。感觉怀里的小狐狸扭了扭身子,“师傅?”阿香闷闷道:“我又做梦了,梦里的人叫阿香,她跟我的一模一样。”阿香觉得她应该是看到她的前世了,可是那个将军是谁呢?
伯言手僵了一下,试探道:“你想起什么了?”阿香摇了摇头,她总是觉得似曾相识,但又着实记不起。
突然她揉了揉眼睛,又直直看着伯言,“你刚才透明了....”他愣了下,笑的有些牵强,“师傅看错了,没有。”阿香一把拉过他的手,仔细瞧着,果真又透明了片刻。她一下想起了什么,朦胧着泪眼道:“你是不是挡了第三道天雷,那是天劫,没那么好糊弄。”
“是。”他看也瞒不过去,索性都承认了,“第三道天雷来的猛了些,我现在只是魂魄有些不稳,没事的。”
阿香也没细想他如何能受的了天雷,只知是自己连累了他,倔强的要给他输送灵力。伯言拗不过她,也就随她了。一次输的多了些,阿香又昏睡了过去。他自言自语道:“我在地府等了几百年,等不来你,原是修炼成了这小狐仙,等我彻底消失了,你要好好修炼,这次算是替你改命了。”
第三梦
“我不嫁,兄长你明知道....”郡主红着眼睛,“别忘了你是这东吴郡主。”主公厉声道,随后又放低了声音,叹了口气,“吴蜀联姻是大事,阿香别闹小孩子脾气。”郡主勾了勾嘴角,“你不怕阿议他...”“他一个将军还能翻了天不成。”郡主冷笑一声,甩了袖子大步离去。
郡主离去后,陆议从屏风后闪身出来,恭敬道:“主公。”主公撇了他一眼,“。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郡主不懂事,你不能也不懂事。若她执意不嫁,只能以死谢罪了。”陆议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料到他会用自己的妹妹威胁自己。
只能顺从道:“是。”主公满意的点点头,“之前说给你赐婚,可以钟意的人选?”陆议低垂着眉眼,苦笑道:“一切全凭主公做主。”主公更是高兴的哈哈大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阿香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咬碎了一口小银牙,“这个糟老头子真是坏的很。”
联姻是大事,宫里到处都是忙忙碌碌,喜气洋洋。“郡主,这陆将军怎么回事。到现在都不出面。”连翘在一旁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去打听打听。”说着就跑出门。
郡主还是坐那喝茶,半柱香的时间连翘气喘吁吁冲进来,一把拿过她手里的茶杯,“郡主,陆将军接受主公赐婚了,从战场回来就成亲。”说罢小心翼翼看着她。郡主神色未变慢悠悠开口,“我不信,继续等。”连翘不解,“等什么?”“等他来说喜欢我,不让我嫁。只要他说,天涯海角我都随他去。”连翘咬着嘴唇,似是下定决心,“要与陆将军成亲的是都督的女儿。“郡主像是不可思议,“大哥?”连翘残忍的点点头。
阿香听着郡主伏在大哭,就看到陆议跌跌撞撞从门外跑到拐角处,掩面抽泣,“我不能啊,我不能看着你死啊。”她心中像吃了海棠果,又酸又涩。画面一转又是出嫁那日,陆议捡起脚边的摔碎的玉佩,死死捏住,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流下来。眼也不眨的看着郡主的轿子出了城,明明伸手就可以碰到的人,从此以后隔了万水千山。
阿香突然感觉身子在不停下坠,睁开眼还是熟悉的庭院,但却笼罩着无以言说的悲伤,压抑的她喘不过气。
郡主回来了,不久却说是郁郁而终。但府里上上下下都传郡主是跳河自尽的。残阳已逝,陆议枯坐在后院的小榭里,眼里似乎看到那个熟悉的女子纵身一跃,跃进深河,跌入深渊,这一幕如钝刀一下一下划着他的心,“阿香,阿香.....”他伸出手,握住了一把空。喃喃道:“孙.....走了,便是逊吧。”
“阿议...”阿香很想上去抱抱他,不待她靠近,陆议猛然抬头,眼里迸发出像刀子般的凶光,阿香觉得自己如同坠入冰窖,下意识闭了眼。
耳边是战乱的呼声,一股浓重的血气呛的她睁开了眼,入眼都是战死的士兵,血流成河,“放箭。”随着一声大吼,她才看到成堆的尸体中陆议握着沾满血迹的宝刀,盔甲上的寒光反衬着凝固的血,满天的剑如同雨点一样,全朝着他过去,阿香大叫着冲了过去,“不要!”
她看到陆议慢慢倒了下去,嘴角却是上扬的,听到低的不能再低的呢喃,“阿香,我去陪你。”她心中蓦然一阵绞痛,捂着胸口痛得直发颤。
随后她被痛醒了,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伯言呢?”阿香看着他,冥王皱着眉看了她良久,伸出手,手里有一团蓝色的魂魄,阿香接了过去,朦胧着泪眼,道:“阿议。”手里的魂魄忽然有些激动跳了跳。头顶传来一个声音,“他帮你受了天雷,要魂飞魄散了。你看到那些不是做梦,是他魂识里的记忆。”冥王把告诉她,伯言等了八百年,这才找到她。
阿香盯着手里的魂魄,带着哭腔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伯言的声音传来,“你那日丢了我儿时送你的玉佩,你从不离身的,而且回来后还跳了河,我想你定是恼极了我。”顿了顿,“你现在不恼我了吧?”阿香哭的说不出一句话,只知道摇头。伯言呼了一口气,“那就好。”
阿香忆起儿时,初遇陆议的时候,他笑容温润,目郎眉秀,“属下陆议,今后陪着郡主一起读书。”在她还呆呆望着他的时候,陆议自顾起身,俯下身在她耳边道:“郡主可唤我伯言。”
后来,冥王拎着陆逊的一缕残魂和一狐回了地府,拿了魂玉用一小鬼的魂魄重塑了陆逊的魂魄,喂过孟婆汤之后扔进了轮回井中。“冥王对大人真好。”黑无常揉着眼睛说道,“冥王这触天条了吧。”白无常也感叹。冥王皱着眉头,“今天的鬼带回来了吗?”黑白无常忙不迭的带着鬼差跑了,声音远远传来,“这就去。”
后记:
扬州,茶摊上围了一堆人,比往日还要热闹。“那日陆家公子在扬州城那么惊鸿一瞥,没过几天陆家从京城过来提亲了。”篮衣路人道:“这可是天赐良缘。”
“再续前缘。”众人望过去,角落里一身着玄衣的男子,低头抿茶,似乎刚才的声音不是从他这传来的,良久,也不见他再说些什么,众人又开始兴致勃勃谈论,“人家也是天生一对,一个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
洞房花烛夜,新郎挑开新娘面前层层的幔帐,望着她的眼中包含了千言万语,她抬头,“你,可曾见过我?”
“我找了很久,才来到这里,涉过黑山白水,历尽百劫千难,终于找到你。”
他还记得,那日她穿过人群望了过来,恍若东风拂过,三千桃花,灼灼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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