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 I 可爱的皮囊

作者: 鱼隐稻 | 来源:发表于2022-09-22 08:57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猫妖联合征文【博】

    1、陆封安之死

     

    我结束了在外近7年地漂泊,回到了故乡所在的城市,江城。江城在最新的中国城市排行榜上被划分为二线城市,除了在大城市混得不如人意,这个新的划分也给了我回归故乡的勇气。

    还在回来之前,我就在网上投递了一些简历,打算回到家后陆续去参加几家公司的面试。

    当然,我与老家的一些关系较好的同学和朋友也保持着着联系,一回去,彼此就约着见面,无非是聊一聊今后的打算,并希望能多联络,生活和工作上互相照应一下之类。接下来,就在酒桌上喝个酩酊大醉。

    席间有位叫李鑫的同学,与我碰杯的时候看着我笑,笑得让我有些不自然了。

    我说:你小子这么笑,我不喝了。

    李鑫拍了拍我的肩膀,还是笑,我佯作生气,转身要坐下,但被他一把拉住了。

    李鑫:我就问你,有没有跟陆封安联系?

    我一愣,摇了摇头。

    李鑫还是笑了笑,欲言又止。

    我问:陆封安现在做什么呢?我们好久没有联系了。

    李鑫:他在市政工程公司,好像是当上一个部门领导了,还不错。

    我:哦。

    关于陆封安的第一次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封安其实是我老乡,还是我大学时的下铺室友,因为这两个条件,让我们俩一度关系非常好,好到我谈恋爱的时候,嘴里有时候就会跟我追的女孩说起这位室友。当然,说一度的意思,就是后来不再好了。因为我追的那个女孩赵黎,只见了两次陆封安,就开始移情别恋,与陆封安好上了。这让那时候还血气方刚的我如何能接受,为此我和陆封安还打了一架,起因是陆封安不承认追赵黎,而是赵黎追他。辅导员了解情况后,将我调到了另一间宿舍,从此我与陆封安形同陌路,再无联络。

    赵黎那时是另一个系的系花,因为我们同在学生会,所以认识了她。但我追了她许久也没有确定我们的男女朋友关系,没想到她和陆封安却那么投缘。关键是对于两人的恋爱,很多人都把他们说成郎才女貌。这让追了许久而无果的我情何以堪?我自然很恼火。但除了恼火,我也没有别的办法,陆封安确实比我高大帅气,成绩也比我好。对于他们两人,我只有眼不见心不烦。

    当然,这些都是往事。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尤其是经历了社会地敲打,谁还不被岁月盘的圆润了很多呢?

    晚上回去的时候,往事像海浪一样,轮番上阵袭上我的心头。奇怪的是,我已经没有了过去地恼怒,就连痒一痒几乎都没有了。洗完澡,迷迷糊糊地躺到了床上,又突然记起李鑫提过的市政工程公司,因为我在网上投过简历到这家公司。如果以后真去了,我终究还是要面对陆封安。

    面对就面对吧,有些事有些人终究是要面对的。

    但是,当我刚收到市政工程公司地面试通知,正筹划着见到陆封安的时候该如何应对时,却突然收到了李鑫给我的信息。他说,陆封安死了!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横死街头!具体原因他也不知道!

    震惊到不可思议!

    2、夜半赴约

     

    不管怎么说,我平复了心情之后,总还是觉得很惋惜。于是,我和李鑫一道去了陆封安的家中,向其妻子赵黎表示了我对陆封安之死的哀悼。

    多年后再见赵黎,却是在这种场合,还真是让人无语。不过,一身藏青色套装的赵黎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还是非常震惊。除了略微丰腴一些,肤色更为白皙一些,她竟然毫无变化。赵黎对于我的出现显然有些意外,但随后也只是淡淡地问了几句近况,再无多话。我本以为她一定很悲痛,但她却很冷静,像若无其事一般,这让我感到害怕。

    自然,她成为当天众人关注的中心。可能是当时家里来人较多的缘故;也可能是多年后乍一见到,只有生分,没有熟识;也可能只是我的猜测,她有意想躲避我。

    对于这第三种猜测,我并不是空穴来风。当天她冷静地与诸多来致哀的人谈话。在与我简单地聊了几句后,她就接待别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跟我说话。有两次我看到她走过来,做好了再与她说话的准备,但她都走向别处,恰好绕开了我。

    陆封安是死在街头的,第二天一早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虽然是喝了酒,可能是醉倒在街头,但其后脑勺部有外伤及不少淤血,有被人攻击后倒地的嫌疑,死因还需解剖后才能判定。不过陆封安此前有酗酒的经历,赵黎已经见怪不怪。至于被人攻击的嫌疑,她完全不知道陆封安曾经得罪过谁。

    尸检的结果还不清楚,至于陆封安何时开始酗酒,我一点也不知情。难道两人婚后的感情并不顺畅?

    我心里一直想着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当晚睡到半夜的时候醒了,竟然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给赵黎发了微信。

    我问赵黎:你和陆封安婚后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没想到她竟然很快就回了我:是不好。

    我惊诧之余,又问:为什么?

    这一次她回复没有那么快。盯着手机屏幕,我思索着自己的这个问题可能很唐突吧。但也没法撤回了。

    好大一会儿后,她回道:一起来喝一杯?

    我怀疑她是不是写错字了。她的老公刚死的第二天,半夜时分居然邀请一个男人去她家喝一杯?她的无情和冷漠让人发怵。我心底闪过一丝警惕,但随后却转变了想法。因为在我心里,我依然觉得她有诱人的美丽,坦白说,我依然放不下她。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20分。这个时间,邀我去跟她喝一杯?这是一个很有刺激性的举动,我为什么不敢呢?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我曾经非常喜欢的女人。

    于是,半小时后,我赶到了她家。

    赵黎家,或者说陆封安家在一座新开发的小区,他们家在7楼。我其实是第二次来了,所以记住了位置。他们家房子大约有150平,卧室和功能区各占房子的一半,客厅纵穿南北。从客厅延伸出去,直到阳台上都是打通的,阳台外面安装了一块巨大的落地玻璃,看着下面的小区,视野非常好。

    我来到她家楼下的时候,看见客厅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可能是隔着一层纱的原因,影影绰绰。一丝小风吹上额头,我打了一个冷战。陆封安刚死,我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来见他的遗孀呢?这真是让人有点不可思议。尽管我这样想着,几分钟后我还是走进了电梯。

    赵黎穿着一件杏色的睡衣开了门,极细的吊带下露出些丰盈的前胸。她看了看我,闪到门的一旁,示意我进屋,仿佛我是很熟的朋友。只这一眼,让我几乎就无法自拔。我想,她依然是深埋在我心底的那个天使。其实我们这么多年来只有几个小时之前见过一次,我还是和李鑫一道来的。

    赵黎在一家出版社担任编辑,按她的说法,属于比较较真的工作,可以为了一个标点符号而研究半天的那种。

    一进屋子我就闻到了一股榴莲味儿,走过餐厅的时候,果然看见餐桌上放着一盘没有吃完的榴莲。她转身收了起来,放回了厨房。

    安排我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后,我不知道从何开口,讪讪一笑。她看着我,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她说:啊,酒!

    然后她去了餐厅,从柜子里拿出来一瓶酒,不是我想的那种红酒,而是白酒,高度白酒。见我看着酒而显出惊讶的神态,她轻轻笑了笑。

    赵黎:家里没有红酒,平时都是他喝酒。

    她为什么要笑?我心里咯噔一下,陆封安和她曾经那么让人羡慕,现在他死了,她不但没有伤心的意思,还能笑出来,难道她盼望着这个结果?

    赵黎已经给我们各倒了一杯。我看着眼前的白酒,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什么菜也没有,这么干喝白酒,我还真没喝过。

    我问:就没有一点下酒菜?这可是白酒。

    赵黎睁大了眼睛,站起来转身向厨房走。她的眼睛是一只双眼皮,一只单眼皮,俗称龙凤眼,尽管有人劝说她做成一对双眼皮,但她却并无所动。当然,这也丝毫不影响她依然美丽。典型的瓜子脸,笑起来左颊有一个梨涡,很素雅,但我却只觉得妩媚。她身高167CM,岁月让她的身材从窈窕变为匀称。多年以后,她自带吸引我的魅力不减反增。哪怕这些年多少也见过些世面,但在她面前,我仍然像初入社会的少年,有点无所适从。

    她从厨房里端出来两样小菜放下,拿了两双筷子,递给我一双,就像我们过去经常这样做一样。我把筷子放在了桌上,这时候突然意识到,筷子是不锈钢的,而我用的这双筷子,或许陆封安就曾经用过!

    赵黎端起酒杯,我和她碰了杯。她一饮而尽,皱了下眉头。我跟着也喝下杯子里的酒。紧接着,我们又喝了第二杯,第三杯酒。放下酒杯,赵黎抿了下嘴巴,看着我,我被她看得有些不寒而栗。

    赵黎:我当年还不如跟你好!

    我如坠入云里雾里,愣住了。

    赵黎缓缓又说:我们从没有过夫妻生活。他有男性伴侣。他死了,我觉得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瞠目结舌。怎么会这样?

    难怪陆封安死了,赵黎似乎没有一丝不快。难怪他们至今没有孩子!

    赵黎把睡衣的下摆掀开,漏出了一截大腿,我有些激动,难道她迫不及待——

    当她把腿上的两块淤青展现在我面前时,才明白她是在告诉我,那是陆封安对她家暴而留下的痕迹。

    那天晚上,更准确地说是那天凌晨,除了喝酒,赵黎并没有跟我说太多,但我从她断续的絮说中意识到,她的婚姻一点儿也不幸福,应该说是很不幸。她无法离婚,否则就会面临陆封安的毒打和威胁。陆封安不愿离婚,婚姻是他维系正常生活的一个面具,他无法撕开这个面具,把自己的本来面目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而赵黎,成了牺牲品。

    回家后,我思绪万千,尽管身体很疲乏,但脑子里却还是飞速旋转,异常兴奋,让我久久不能入睡。好在酒精的麻醉作用一点点在扩大,快到天亮的时候,终于可以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手机铃声震醒。我睁开眼睛,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我的眼睛很酸痛。拿起手机,才早上9点多,看来我只睡了三个多小时。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我还睡意朦胧,不太想接。但仔细一看,前面已经有两个未接电话了,看来确实有事情找我。我按了接听键。

    我: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请问是高云磊吗?

    我:是。

    电话那头:我是东山派出所的民警第赟,这边有案件需要请你协助调查,请你方便的话,尽快到派出所来一趟。

    我:派出所?请问,是什么案件啊?

    电话那头:关于陆封安死亡案。

    得知是配合调查陆封安的死亡,我的睡意瞬间荡然无存。放下电话,我胡乱收拾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就出门了。

    东山派出所距离我家不远,步行穿过两条马路,大约十分钟就到了。一路上我不断地想着,我跟陆封安上次见面,还是毕业那会儿,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民警同志为什么会想到找我呢?

    百思不解。

    3、凶手的可能性

     

    第赟警官40多岁,国字脸,近180的身高,有点胡茬子,短发,处处显示出干练。第赟把我带到了他的办公室,给我倒了杯茶,坐下来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跟案情有关的东西。尽管我知道自己很清白,但还是被他看得有些紧张。

    第赟一笑,淡淡地说:聊聊吧,为什么深更半夜去见赵黎?

    这句话一问,几乎让我汗流浃背。我不得不佩服他们工作的高效。看来他们已经盯上了赵黎,并且在监视她的举动。可怜我应该是主动进入了他们的视线,现在不得不如实解释清楚,否则越掩饰越被他们怀疑。

    我把跟陆封安和赵黎的关系,以及与赵黎两次见面的情况都告诉了他。

    第赟听后,暂时没说什么,随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魔方,用左手摆弄起来。我耐心等着他继续发问。他的魔方转得并不好,但却吸引了我的注意。半晌后,他才放下。

    第赟盯着我问:依你看,赵黎会不会是杀害陆封安的凶手?

    其实在来派出所的路上,我已经思考过这个可能性,以我有限的了解,赵黎确实有杀害陆封安的动机。可是,民警是否已经掌握了这一点呢?目前猜测,他们应该知道了。

    我反问道:为何你们要这么推测?

    第赟拉开抽屉,拿出了几张照片放在我面前。那是陆封安死在路边的照片。他像是睡着了,正面看,全身都没有伤痕,只有头部下面有些血流出来。死相虽然还算正常,但我还是有点惊恐,毕竟是一位我曾经很熟悉的人。

    第赟:目前陆封安的尸体解剖结果已经出来。他的后脑勺部确实有外伤,而且是钝器致伤。初步推断,当晚陆封安与人大量饮酒后,回家的路上被人击倒后诱发出血性脑卒中,进而猝死。

    我:这么说,是有人蓄意谋杀?

    第赟:我推断是这样。

    第赟死死地盯着我,我不禁直冒冷汗,脑子里飞速转动,想着我的处境。按照他们推断,我与陆封安曾有被横刀夺爱之恨,我又突然在本地现身,所以我有杀害陆的嫌疑。再加上我半夜又去见了赵黎!

    我:陆封安死去的当晚,我在和同学吃饭,晚上直接回了家。你们不会怀疑是我杀了人吧?

    第赟一笑:你是有嫌疑,不过我们发现这些年你并没有和陆封安,赵黎有过来往,除了昨晚。

    我有些尴尬,只得笑了笑:看来你们已经调查过我了。

    第赟点点头:你觉得,你认识的人之中,还有谁有杀害陆封安的动机?

    我认真想了一下,除了赵黎有这个可能外,似乎没有别人。我把我的想法说了。

    第赟:不过,赵黎当晚下班后和同事吃饭,吃完饭又一起去了KTV唱歌,消费记录和同事都可以证明,他们在凌晨1点30分左右离开。赵黎回到小区的时间是凌晨2点左右,小区门口监控可以证明。而根据与陆封安当晚一起喝酒的朋友和同事证明,陆封安在晚上10点左右离开饭店,在门口乘坐出租车离开。在距离他们家小区还有两个路口时,因为呕吐而下车,时间是10点半之前。法医推断,陆封安是在凌晨1点之前死亡。赵黎的不在场证据,几乎不可能推翻。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有些不明所以。

    我有些茫然地问:那么,你们有没有在监控中发现是谁在背后袭击了陆封安?

    第赟:问题就在这儿。陆封安倒地的地方恰好是监控盲区。而在这个时间段中,因为事发地人流量不大,只经过了两辆车和三位行人。车辆方面已经联系到车主,行人还在确定并联系。但从他们经过监控盲区的时间上判断,基本上排除作案的可能。

    第赟一口气说完这些,没有丝毫的停顿,气不喘色不变。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做何应对。他站起来,拿起我的茶杯去给我添了些水。

    我双手接过第赟送到我面前的水杯,他却没有松手,很认真地盯着我。

    第赟:我觉得,昨天晚上你和赵黎见面,她一定说了一些让你想不到的事吧!

    我猜不透他是已经知道还是在诈我。我的手还放在茶杯上,抽回来不是,继续抓着也不是。我感觉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还好,第赟先松了手。茶杯还是回到了我的手上,因为用力,茶水撒出来一些。

    我沉吟半晌,还是决定说出来:赵黎告诉我,陆封安其实是同性恋。

    第赟倒并没有多少意外,他点点头,思索着。

    我:你们已经知道了?

    第赟:这个情况是我们在调查中听到的一些传闻,但没有证据。你告诉我们这一点很重要,对于案情,可以说帮我们推进了一大步。

    我:可是你们已经排除了赵黎杀害他的可能。

    第赟想了想说:其实实话告诉你,目前我所了解到的嫌疑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因为缺少证据,案件进展很慢。你提供的信息,帮我扩大了嫌疑人范围。

    我有些吃惊:你是说,你们已经确定了陆封安的性伴侣?他们都是嫌疑人?

    第赟笑了笑:也可以这么说。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后面案情调查过程中,还可能会再联系你。你有新的消息,也可以主动联系我。

    我站了起来,与他伸出来的手握手。

    我说:我会的。不过,赵黎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外传这件事,否则,她必须要面对来自陆封安父母等人的压力。

    第赟点点头,说:咱们加个微信吧!

    我拿出手机,第赟已经打开了微信扫码,我把二维码放在他手机下面。很快,我们俩就成为了好友。他把电话发了过来,我回了个笑脸。

    没过几天,我收到了市政工程公司的录用通知。虽然几乎同时,我也收到了另一家公司的offer,但是,内心里有一股渴望探听到陆封安更多消息的诱惑支配了我,我还是选择了市政公司。

    欲望是人自己无法掌握的东西。我冥冥之中感受到,是欲望牵引着我在冒险,但我又不想承认。尽管有时候可能很危险,但自己身处其中,却全然无所知。

    4、伴侣

     

    我的专业是土木工程,毕业后又考了建造师资质证书。有相关工作经验加上证书,是我在本专业可以很快获得工作的保证。所以,我很快适应了新工作。

    不过,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单位里的人都在议论陆封安是同性恋的事情。当他们知道我与陆封安和赵黎是同学后(单位里这种事总是传得很快,尤其是新来者,别人总是很快弄清楚你的关系),有人问我是否知道更多细节,我一概否认了。

    李鑫约了我一起吃晚饭聊聊,我听他的口气,应该是有事情跟我说。下班后我按时到了约定的饭店,没想到李鑫先到了,另外还带了一人,叫陈俊杰。陈俊杰是晚我们一届的校友,在城建局工作,和李鑫交往多些,也跟陆封安有来往。不出意外,他们俩都被第赟约谈了。看来这位警官工作起来真是雷厉风行。

    李鑫并不知道陆封安是同性恋的事情,但他好像也没什么吃惊的,因为这倒也解释了陆封安和赵黎夫妻关系一直不好。陈俊杰提供了一个新的信息,他听闻陆封安和同事有次出差到东莞,两人被接待方安排去洗浴,同事私下享受了一回特色服务,出来时发现陆封安坐在门口等他。同事不相信陆封安没有叫特色服务,跑回去专门问了前台,确实没有陆封安的消费记录。同事坚持认为陆封安虚伪,但现在看来,这件事倒侧面佐证了陆封安是同性恋。

    自然就聊及陆封安和谁走得近,和谁有同性恋的可能。饭吃到最后,彼此开始感叹人生,不管怎么样都该好好活着。快结束的时候,李鑫突然问我是否还对赵黎有想法?我嘴上敷衍过去的时候,心里却认同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和陆封安没有夫妻之实,我为什么不可以——我觉得我的想法或许不合时宜。

    根据李鑫提供的消息,陆封安在单位有个关系较好的同事叫周宏飞,这人在材料部,施工过程中与我们工程部接触最多。我来公司上班的第二天就见到了他。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拿着一张材料单来找部长,刚好部长在跟我闲聊。

    部长指着我说:我们新来的同事,高云磊。他还是陆封安的同学呢。

    周宏飞看看我,点点头:你好!

    他身材偏瘦,我注意到他听到我是陆封安同学时,瞳孔似乎有所放大,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我说:你好!我初来乍到,还请多关照啊。

    周宏飞嘴角上扬,微微点头,说:大家都是同事,不用客气。

    这就是我们的初次见面。

    我从侧面了解到,周宏飞已婚,妻子是附近一所小学的教师,暂时还没有孩子。据说,他们的夫妻关系维持得还可以。

    还可以的意思,大概就是不太清楚吧。至少没有传出来矛盾重重。从我了解到的信息可以推断,周宏飞虽然与陆封安生前关系不错,但并不一定就是伴侣关系。在陆封安被传出是同性恋的时候,周宏飞显然在回避此事。

    不知道为什么,这天从工地下班后,当我发现我是朝着赵黎家的方向驾车驶去时,已经快要到了。我赶紧把车停在了路边。这里距离赵黎家还有大约3、4百米远。坐在车里,我发现这里就是陆封安死去的地方。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不想去的地方,却偏偏绕不过。

    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后,我打了一个寒噤,鬼使神差地下了车,向陆封安倒地死去的地方走去。

    这条路是个比巷道稍宽的路,处在两个小区之间。大约十来步之后,就是陆封安倒地的地方。这里早就恢复如常,有两位小贩推了货柜车在卖盐水鸭和烧饼,旁边还有一处水果摊。不过,来往的人并不算多。我紧挨着马路的阳面走,注意到左前方路口有一处监控。当我沿着路向前一直走,直到路的尽头,才看到另一处监控。还好这段路的边上都是围墙和围栏,并无岔路。

    我又绕到马路的阴面,这段路上有一座幼儿园,幼儿园门口装有一处监控,但看起来所观察的范围有限。再向前走,幼儿园隔壁是一栋公寓楼,有点旧,公寓门口没有监控。这大约就是第赟警官所说的盲区所在地吧。

    让我惊讶的是,从公寓门口望向马路对面,正对着陆封安倒地的所在!我突然意识到,如果公寓里有人走出来,尤其是从黑暗中走出来,出手把陆封安击倒在地,然后再回到原点,岂不是完美地避开了监控?

    我不禁为我的设想而狂喜,仿佛是重大发现,突破了侦破案件的重要一环。恰在此时,我发现对面有个人在盯着我看,那人还冲我招了招手。我怀疑是否对方认错人了,前后左右看了看,对面那人径直走了过来,我才发现原来是第赟。他换了便装,再加上光线有点暗,难怪我认不出。

    第赟见到我就说:你是不是发现了,有人如果从这里进出,到对面的马路上只要不走远都可以避开监控?

    我瞬间没了刚才的兴奋,因为他已经发现过了。看来人家探案是专业的。

    我有些失落地说: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

    第赟回头看了看公寓,示意我向对面走。他也开了车,打开车门,我跟着他坐进了车里,然后他才开口。

    第赟:你知道徐子文这个人吗?

    我摇摇头。

    第赟:他是市政公司下属混凝土搅拌站的一位副站长,就住在这栋公寓里。据我们调查,徐子文和陆封安最近交往较多。而且,陆封安事发当晚,和他一起吃饭喝酒的人中就有徐子文。

    我有些惊讶:这么说,徐子文很有可能就是陆封安的伴侣?

    第赟:现在最头疼的是,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当晚徐子文作案。

    我想了想,又问:那周宏飞呢?

    第赟:周宏飞与陆封安的关系一直不错,没有证据表明他有杀人动机。除非——

    我有些急不可待地问:除非什么?

    第赟:除非嫉妒陆封安与徐子文的关系,因为这段时间徐子文和陆封安的联系比较紧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第赟:你想说什么?

    我:肯定也没有证据。

    第赟有些无奈:你说得对。

    我意识到这件案子似乎进入了死胡同,刚才我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发现了破解入口,但这才几分钟的时间,又如进入了迷魂阵,到处都看不到方向。还好我心脏还算健康,否则真难以承受这种心情的大起大落。

    第赟从扶手箱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我,我拿在手里,他用点烟器帮我点了火,自己也点燃了一支,又把两边的玻璃放下来,让烟散出去。我们俩就这样默默地抽着烟。吐出来的烟并没有那么快散去,在车里形成了一圈白雾,把我整个人都盘绕住了。第赟也是一样。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直到把烟抽完,第赟菜说:陆封安的葬礼快要举行了。不过到现在依然没有证据确定嫌疑人。有人现在开始判断,当晚陆封安也可能只是倒地而死,并无凶手。

    我:为什么?

    第赟:不管是死亡现场还是陆封安的尸检结果,说是酒后意外死亡完全说得通。我虽然坚持认为是他杀,但始终没有有力的证据。

    我:那陆封安家人怎么说?

    第赟:陆封安父母现在也改变了态度,想早点了结这件事,同性恋的传闻让他们接受不了。

    听到这个解释,我突然意识到似乎有问题。种种迹象表明,这似乎很合乎赵黎的预设。她主动向我透漏陆封安是同性恋,是要证明自己需要同情,而陆的死是她的解脱。她虽然有嫌疑,但却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第赟盯着我,似乎在等我说什么。我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第赟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

    第赟想了想说:没错,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赵黎。我们一开始也怀疑过赵黎是故意放出风声。不过,我就算再找她谈话,也只是徒劳。我这里有她所有的资料,但都不足以构成证据。如果你能帮我,或许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因为我直觉认为,赵黎和陆封安的死肯定有关系。

    第赟边说,边期待地望着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让我以私人身份接近赵黎,或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我想接近赵黎,却不是想达成这个目的,而是我心底有一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和赵黎还有结合的可能也未可知。

    但是,我已经不希望赵黎和陆封安的死有关系了。

    既然这样,那么,我即使发现赵黎和陆封安的死有关系,我不是可以帮赵黎掩盖吗?

    最终,我同意以出于帮助第赟的目的而接近赵黎。

    5、赵黎和我

     

    陆封安的葬礼顺利举行。葬礼那天,我是以陆封安所在单位代表的身份而去的。陆封安生前在单位的口碑还可以,本来单位里同事的红白事,有过交往的一般都会参加。但因为陆封安后来的同性恋身份被越传越开,不少本来打算参加的都望而却步,纷纷改为代礼的方式。我所在的部门(也是陆生前所在部门)就只有我一个人参加,带了五份礼。其余还有公司的一位副经理,代表了领导层,还有就是周宏飞,只我们三人。

    葬礼还算顺利,只是比陆家人地预期冷清了些。当我在葬礼上看到赵黎时,她一身黑色的装扮,着实惊艳了我。但同时,我开始为我在这种场合而有不合时宜的想法自责。赵黎一本正经地向我还礼,我只记得跟她说了声“节哀”,后来就是在殡仪馆按照流程进行了。

    三天后,我约了赵黎出来吃饭。本来我还找了许多借口,比如出来散散心,不能憋坏了啊,又或者老同学沟通一下感情啊,之类的。没想到这些都没有用上,听到我的邀请,她很爽快地同意了,不过有个条件,地点她来定。我自然同意。

    按照约定时间,我提前十分钟赶到了赵黎指定的饭店。这是位于城东的一处私人院落。按照导航一路抵达后,我发现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车。进了院子,才感受到这里如同园林一样幽静,小桥流水,枫叶柳枝,水汽氤氲,丝竹缓乐,从呱噪的闹市到了这里,还没有登堂入室,人已经清爽起来了。

    服务生把我带进赵黎预定的“鸿”厅,赵黎还没有到,我环视这间有些小,但很雅致的房间。鸿是一个好字,我开始猜测赵黎选择这个地方的含义。

    片刻后,赵黎进来了,见我已经到了,她抱歉一笑。

    赵黎说:路上有点堵,抱歉来晚了。

    我说:不晚,刚好。

    赵黎:坐吧。菜我都点好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她一边说,一边对站在门口的服务生点点头,示意可以起菜了。服务生应声而去。

    我跟着坐在了她的对面,说:我的胃口没有变过。

    她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说:为什么选择这里?

    她看了看四周,说:清静。吃饭不就要图个开心吗?闹哄哄的地方,我待不惯。

    我点点头。

    服务生开始上菜了。饭菜果然搭配得很好看,只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了。再看看赵黎,雅青色的半袖上衣,浅黄色九分裤,有点粉色的口红,前凸后翘的身材,真得一下子又勾起了我对她的欲望。

    边吃边聊。聊起来以后,也是天南地北,已经摆脱了当年的青涩,就有些无所顾忌了。我是有意避开陆封安的话题,她好像是记忆中没有陆封安这个人一样,彼此都心猿意马,顺水行舟。

    也喝了不少酒,还好这次不是白酒,而是红酒。但红酒多了也会醉,等到发觉自己有些醉的时候,就不敢再喝了。

    赵黎笑着说:你怕什么?

    我说:明天还要上班啊,去工地,出了差错我可背不起锅。

    赵黎摇摇头,没再坚持让我喝。

    我:下次再喝吧。

    赵黎:下次就到我家喝!

    我:好!

    第一次我们俩单独吃饭就这样结束了。

    出了门,各自叫了代驾,说了再聚,然后各自上车。有那么一刻,想着晚上我如果跟她回家,或许也可以吧。身体虽然这么想,但理智已不是少年,多少还可以自控些。毕竟第一次这样吃饭,那样太快会不好吧。也许我想多了,总之还有下次呢。

    第二次吃饭,自然是去她家。

    跟我第一次来她家一样,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次她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我要帮忙端菜,她也没有阻拦。

    菜摆放好,虽然不多,但红绿搭配,色泽俱全,看起来很诱人。她转身回了卧室,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便装,上衣是淡蓝色,肩上打了蝴蝶结,露出丰盈白皙的一段肩膀;下面是紫色的裙子,她的肤色很白,这色彩与她肤色搭配得更显多姿。

    我故作放松:咋还换衣服了?

    赵黎:刚才做饭炒菜的,油烟味怕扫了吃饭的兴致,对不住你。

    我笑了笑:啊,你这是要引诱我吗?我可是还没成家的少年。

    赵黎: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赵黎看了看桌上,转身去拿了瓶白酒出来。见我瞪大了眼睛,她只是一笑,给我们两人倒上酒。

    赵黎:喝醉了就住下。不要把我想成女妖怪,我不吃人。

    我只好陪她喝。三杯酒下肚后,她却低着头,不发一言。

    我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眼里有了泪水: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我一愣,见她抹了眼泪,又笑着说:我刚才一恍惚,差点把你当成陆封安。感觉不太真实。

    我心里有些吃惊,想了想说:我比他更真实吧。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夹起一口菜放在嘴里,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我:你更希望陆封安是被杀,还是自然的意外死亡?

    赵黎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说:有区别吗?不都是死吗?

    她的话仿佛陆封安是不相干的人一样,相当冷漠。我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我:至少知道真相,对他的家人来说多少还公平一点。

    赵黎冷笑:公平?他们家对我公平了吗?

    我:算了,我们不谈他了。喝酒!

    我倒了酒,与赵黎碰杯。

    赵黎喝了酒,看着我,笑了笑:男人和男人不一样。陆封安不是男人,你是不是男人,我还不知道。

    我:如假包换。

    赵黎:口说无凭,要试了才知道。

    我:你真得想试吗?

    赵黎:你觉得呢?

    欲望像火一样越烧越旺。有一刹那,我真想扑上去把对面的这个女人压在身下,但理智战胜了欲望,毕竟她的老公才死了不久,我们这样进展地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让我不敢相信是真的。另外,她对陆封安的冷漠多少让我心里有点害怕,事情还没有明朗,这个时候最好保持些距离。何况,还有第赟请我帮忙的事。

    最终,当晚我还是离开了赵黎家。我叫了出租车,回到我家所在的小区。

    在小区门口下了车,这时候无论门口还是小区里,人都已经很少了。进了小区,拐过大门口,沿着一段灌木间的小路前行。此时的我有些头晕,只想着赶紧回到我住的那栋楼,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跟踪了我。突然间,一个黑影从后面冲了上来,一件硬物将我从背后击倒在地。我趴在了地上,眼冒金星,感觉嘴里黏糊糊的,有些疼。想翻转身体,但却动弹不得,原来对方的一只脚踩在了我的后背上,我想喊又喊不出来。这时候,对方又把拳头砸了下来,随后我晕了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6、纸条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泛蓝。我有点懵,抬起头,发现自己还是趴着的,用手一摸,黑乎乎的,很黏手。头很疼,感觉是外部的疼痛,头发上黏乎乎的。我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小区的小路上,两边都是灌木丛,夹在灌木丛中的草坪灯暗暗的,聊胜于无。我翻找着口袋,拿出手机。口袋里跟着带出来一张纸条,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看到上面留有两行打印的字:

    “高云磊,不要对赵黎想入非非。否则,你知道陆封安的结局!”

    我冷汗直流!

    这肯定是袭击我的人所留!而差一点,我就成了第二个陆封安!

    当我在医院接受检查,处理伤口的时候,第赟就赶到了。简单看了我的伤情后,他就拿去了那张纸条。除了头部的外伤,我并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在等我缝合伤口的时候,第赟一直坐在诊室外面的椅子上,纸条已经被他放在了塑料证物带里。等我包扎好,他就把我带到了他的车上。

    第赟:昨晚上几点的事?

    我:大约11点半,我从赵黎家回来,进了小区后,沿着小路回家。

    第赟:没看清对方?

    我:我醉晕晕的,完全看不清,何况对方还是从后面击倒我,我脸朝下,他把我踩在脚下。

    第赟:昨晚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杀害陆封安的凶手。而且这个凶手是出于对赵黎的爱护,而不应是陆封安的伴侣。

    我想了半天,似乎是这样的。我的脑子里还是有点懵,我在想如果昨晚我有心脏问题,是不是会猝死呢?这是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第赟:我们应该寻找赵黎的最密切关系人,而不是陆封安的伴侣。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说:有没有可能两个条件同时满足?

    第赟疑惑地看着我,思索着我的话。

    第赟:有可能。那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对方对陆封安由爱生恨!

    我不语,觉得这件案子怎么越来越乱呢?不是案件本身乱,而是嫌疑人的身份越来越乱。我把想法告诉了第赟,第赟很认同我的话。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的纸条是一个重要信号,至少可以说明,陆封安他杀做实。

    我请了假休息几天,在家里养伤。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遭受这样的不明袭击,完全不知道谁要加害于我。对此,我仍然心有余悸。

    赵黎打电话给我,我说在休息。她要过来看看我,我拒绝了她,说不方便。她问我是不是有别的相好?我说不是,是我父母在家。又问我是不是在躲避她,我告诉了她我被袭击的遭遇,她又紧张地问我受伤情况,我说伤势不重,她才放心。我并没有说纸条的事。不过,放下电话后,我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赶紧通知了第赟,让他盯紧些赵黎。不过,第赟告诉我,纸条上的血迹都是我的,指纹也是我的,查不到另外的人。对方很谨慎。当然,不用我说,警方已经对赵黎进行了监控。

    如果赵黎跟那个袭击我的人联系,警方追踪到他,一切就迎刃而解。我有些兴奋,许多天来的压抑和疑惑似乎马上就能解开,以至于我都忘了我还带着伤。

    在养伤的几天里,我有时候会想起当年大学的时候,作为下铺的陆封安,我们曾一度关系很融洽。天热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去过水房冲凉,大家都是脱了衣服,裸着全身拿水盆往身上浇,甚至互相浇。那时从没想过陆封安会是同性恋。

    真是人心隔肚皮。

    我在煎熬中等着第赟的好消息,但却一直没有等来。

    7、陆封安不是同性恋

     

    一周后,我主动跟第赟联系。电话那头的第赟显得很疲惫,他说他和同事一直在监视赵黎,但这几天赵黎都没有和可疑的人见面。

    可以说,没有任何进展。

    大约是一直处在紧张的情绪中,突然放松下来,就感觉很疲惫。也或者,疲惫的情绪是可以传染的,我被第赟疲惫的感觉传染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做了很多梦。我梦到陆封安追着我一直要打我,我试图解释,但他不想听。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梦里就没想过反击他,梦里的感觉就是怕得要死,被他抓住,他肯定要把我打残的那种。

    梦里也很疲惫。

    第二天我恢复了正常工作。一整天都没精打采,只有按部就班。

    下班的时候,第赟开着车来公司门口找我,没等我说话,就招手让我上车。看起来他很激动。

    刚坐进车里,他开着车子就上了马路。直到在一个可以停靠的路边停下,才回过头看着我,我看他一脸兴奋,知道肯定有了突破。

    第赟:你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

    我:那个人跟赵黎联系了?

    第赟摇摇头,我有点懵,等着他说出来。

    第赟:今天我们有同事抓到了两位吸毒人员,两人都是同性恋。同性恋不违法,我们就问起他们同性恋的圈子,就聊到了陆封安。他们俩人都说不认识陆封安,他们的圈子里就没有这个人。又问周宏飞,还有徐子文,都不认识。而且他们说,他们有一个市政公司的朋友是同性恋,而那位说曾试过与陆封安沟通,陆封安拒绝得很果断。显然,陆封安不是同性恋。

    我脑子飞速转动,吸毒的人说得话是真话吗?陆封安几人都不是同性恋,那么我们就是被赵黎误导了?

    第赟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两位吸毒人员想要宽大处理,应该不会说假话。现在我判断是这么个情况,赵黎借你的口,故意误导我们的可能性很大。

    我想了想,难怪那天晚上赵黎主动叫我去喝酒!

    第赟:虽然当初我们也怀疑赵黎的主动说陆是同性恋的动机,但没有证据证伪。那个袭击你的人出现后,我们判断赵黎大概率在说谎。但那时证据不足。不过,我还是坚持,赵黎和陆的死一定有关。

    我无话可说,我可没有这种直觉。我被赵黎害惨了。但是我现在也没有证据指责她骗了我,这件事我只有暂时闷在肚子里。

    第赟:因为没有证据认定赵黎是嫌疑人,我无法申请对赵黎的电话进行监控。

    我:或者他们见了面而躲过了你的监控呢?或者用手机联系了呢?

    第赟叹着气,说:也有可能。他们应当已经联系了,做出了应对办法。短时间内,都会很谨慎。

    我: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了?

    第赟:也不是。有时候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他笑了笑。

    我:你的姓,是不是复姓,你姓第一还是第二?

    第赟一愣,想了想说:按照我们祖上的家谱,应该是第一。最远我们可以追溯到西汉开国,我们是齐国的王族,刘帮给我们改了。

    我说:我知道这个。我憋了很久想问你姓的问题了。

    第赟:你为什么要憋着问题?

    我说:原来不熟嘛。

    第赟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呆住了。片刻后,他突然惊喜地看着我,我刚想问他,他反倒先开了口。

    第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回所里,你先下车吧。

    不等我说话,他就再次启动了车子。我只好下了车,看着他驾着车一溜烟疾驶而去。

    我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于是转身往家里走去。路上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跟赵黎联系,拆穿她,看看她怎么说。又想,还是暂时不去见她的好,万一那个袭击我的人又出来呢?情况未明朗前,还是安全为上吧。

    但是这个时候,赵黎约了我再去她家,我思索再三,答应了。

    8、监控死角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到赵黎家的时候,她家客厅的电视还开着,正放着一部家庭剧。她请我坐在沙发上,把电视关掉了。然后盯着我看了看,走近我身边。

    赵黎:是伤在后脑勺吗?

    我点点头:轻伤,已经好了。

    赵黎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我的后脑勺。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动,就那么任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指很柔软,触碰到我的时候,我感觉有一股电流一般,流遍我的全身。我觉得我完了,我是逃不过她的诱惑了。

    赵黎:还疼吗?

    我摇摇头。

    我以为这种感觉会维持很久,没想到却很短。她缩回了手。

    她轻轻问:想喝点什么?

    我:水。

    她笑了笑,转身去帮我倒水。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的衣服是墨绿色的上衣,稍显宽松些,配一件米色半长裙,看起来很舒适。沙发前的茶几上放了一盘苹果,还有一只果盘里放着吃了一半的一块榴莲,上面还插着一根小竹叉。看来,赵黎真是喜欢榴莲啊。

    水端来了,我从她手上接过来,轻轻喝了一口。她坐在了我旁边。

    赵黎:本来我想做菜给你的,又担心我那点厨艺上次已经给你展示完了,不如我们出去吃吧?

    她的口气很柔和,既没有矫情,也没有不容商量。

    我想了想,提出了一家在我家附近的小餐厅,徽菜。我担心回家太晚,可能又会被人盯上。她同意了。

    赵黎:我们一起看会儿电视再走吧。这会儿路上人太多。

    这时候大约傍晚6点半,路上人是很多,到处闹哄哄的。我点点头。她打开电视,还是刚才的那部家庭剧。我对这类剧并不感冒,不时看看她,她却看得认真,看到动情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这让我怀疑,如此风姿绰约、柔情似水的女人,怎么会跟杀害丈夫的事有关呢?

    电视剧情节跌宕起伏,我却一直不能进入其中,看看外面的天,已经是万家灯火。不知何时,她的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不知道如何处理。我心里不止一次地设想过与她重来一次,但陆封安的死有可能跟她有关的阴影也一遍遍地阻止我,短时间内不可和她走得太近。

    这一集电视剧终于播完了,她靠在我的肩膀上依然没有动。

    我说:播完了。

    她说: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世界仿佛静止了,我知道她想得到我肯定的答复,我心里也非常想给出那个肯定的答复,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为什么给绊住了。我担心什么呢?这里还有陆封安没有消逝的味道?她美丽的皮囊如此吸引我,但杀人的嫌疑又十分顽强地阻止了我。我最终还是无动于衷了。

    半晌,她主动从我肩膀离开,笑了笑,抹了下眼眶旁边的泪水。

    她说:我们走吧。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们在远离彼此。我的欲望想接受她,但在最终的那一刻,理智拦住了我。我想我们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亲密的机会了。

    因为是提前在手机上预定了饭菜,我们赶到后,服务生很快就为我们上好了饭菜。她显得有些饿了,服务生还没离开,就主动吃了起来。

    她说:我饿了。

    我等到服务生离开了,才开始动筷。她吃个不停,边吃还边评价着,仿佛我们之间没有了任何距离。可是我又真切地感受到,我们的距离在变远。

    这天晚上,我安全回了家。整个在一起的时间里,她没有提我被人袭击的事,我也没有提。我们俩似乎都在有意避开这个话题。

    第二天上午,我刚到单位,第赟就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他有了一个重要的突破。说起来,还是关于那块监控死角的问题。当他们警方调取监控摄像头想要查看素材的时候,才发现存在监控死角。但是这个死角的问题,除非有权调取查看的警方,别人是不知道它存在的。除非当晚对陆封安动手的人,对监控死角早已知晓。那么,有谁之前申请调取过监控呢?第赟调查了一年内调取监控地申请,其中除了正常的办案以外,有一次是住在那座公寓里的一位女住户,为了寻找她走失的宠物狗,报案后好几次要求调取监控,并在获准后查看了监控视频。而这位女住户的老公,恰是徐子文。因此,徐子文对这个地方有监控死角是知情的。也就是说,徐子文利用了监控死角,对当晚从这条马路上经过的陆封安从背后进行了攻击,最终致使陆封安死亡。

    我问第赟,是不是袭击我的人也是徐子文?他说很有可能。他已经向所里提交了申请,徐子文作为重要嫌疑人,对其进行抓捕。不过还没有批复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多日悬在我心头的问题终于得到解答。如果这个凶手确定是徐子文的话,那么赵黎尽管可能跟这件事有关,但也并非凶手。哪怕我们之间没有可能,我也不想看她有事。

    于是,我在一整天的时间里,都在等待着徐子文被抓的消息。我的心跳加快,感觉时刻都很紧张激动,中午的午休时刻,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这种激动让我抓狂,虽然让我很疲惫,但心情却是说不出来地愉悦。

    晚上下班后,我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我试图联系第赟,但是他没有接听电话,后来也没有回复我。到晚上8点多的时候,第赟才通过微信告诉我,徐子文死了!随后,他还给我发了几张现场的照片,照片里徐子文的脸一片模糊,血污占据了大半。

    恐惧吞噬了我!

    我感觉照片上徐子文的眼睛向着我眨了眨!

    我忍不住吐了起来!

    9、皮囊之下

       

    徐子文是在驾驶混凝土搅拌车往工地运送混凝土的路上死的。混凝土车撞到了路旁的一栋建筑上,徐子文的头被变形的卡车驾驶室挤压住,当场死亡。

    法医现场检查后,初步判断是挤压后窒息而死。但徐子文是在酒后驾车!

    经过了解,原来驾驶混凝土搅拌车的司机当晚家中有急事,临时请假。因为人手不够,站长临时招来了徐子文代班。而徐子文来的时候,已经喝过了酒。但通常情况下,对这种特殊工程车,并不会检查酒驾,徐子文也没当回事,就开车去了工地。

    尸检后,法医在徐子文胃里检查出了一些没有消化完的榴莲成分,同时,其血液中的酒精含量达到了210!

    第赟告诉我,本来局里同意了对徐子文的抓捕申请,得知徐子文因事故死亡后,因为再无有力证据,就停止了这件案子的调查。徐子文作为最重要的嫌疑人以这种方式死亡,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他还告诉我,徐子文当晚是在赵黎家中吃完饭后去的工地,也就是说,是和赵黎喝的酒。

    我的心情很不好。我第一次去赵黎家就发现了榴莲,后来又看到了一次。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吃了赵黎的榴莲,然后被赵黎推倒在地,我非常地难受,但却无法动弹。一辆车呼啸而来,把我的头和身体切割成了两段。我的嘴角上扬,冲着路边的人笑了笑。

    醒来后我非常害怕,接连死了两人,都与我有关。当然,最直接的还是跟赵黎的关系。而我,居然还想着跟这个女人发生点什么!

    第二天,我到医院做了个心电图和心脏彩超。医生说,我的心脏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我问第赟,如何对待赵黎?第赟说,唯一的嫌疑人徐子文死了,已经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赵黎跟陆封安的死有关。陆封安的死最终无法立案。而徐子文的死,属于酒后意外事故,没有人有异议。没有证据,无法立案。不过,第赟还跟我透漏了一个信息,陆封安和徐子文都有高血压的病史。

    高血压,白酒,榴莲!

    我问了一位医生朋友,吃了榴莲后会延缓酒精的代谢。榴莲含有的一种特定活性酶会使人酒精中毒,导致血管爆裂的可能性快速增高。如果喝酒的人患有高血压,这时候发生心脏猝死的可能性就非常高!

    就是说,哪怕徐子文不发生事故,当晚发生猝死的可能性也很高。换句话说,徐子文之所以发生事故,也和之前吃榴莲加喝了很多酒有关!

    我没有敢再与赵黎联系过。她也没再找过我。

    不久后,听说赵黎辞了职务,去了上海。似乎,围绕赵黎的接连两个男人死亡的事情,就只能这样了。

    断断续续又听闻到一些消息,原来陆封安不是同性恋,而是有性功能障碍,很小就有。他和赵黎结婚后,赵黎发现自己被骗了,一度想离婚,但陆封安担心事情传开,怎么也不愿离婚。闹到后来,两人就彼此折磨。再后来,赵黎认识了徐子文,两人成了情人。

    欲望改变了赵黎。其实,欲望又何尝不在操控着每一个人?

    一些亲戚和同事不断地为我介绍对象,但我始终提不起来兴趣。我对于赵黎刚升起来的欲望因为突然被扼杀,让我非常沮丧。赵黎本人也让我陷入了对于结婚的恐惧。

    我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第赟说赵黎利用徐子文杀掉了陆封安;然后又将徐子文杀掉。赵黎是真正的凶手!

    不过,这些都不能作为证据来指控赵黎。

    后来,我再也没有听到关于赵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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