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年之殇

作者: 岁月之痕 | 来源:发表于2023-02-12 18:14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开学第一天。学校门口站满了家长,“记得多喝水呀”“书包背好了”“听不懂的要及时问老师”……此起彼伏的叮嘱声,家长们依依不舍的目光,孩子们转身离去雀跃的背影,温馨美好的画面。

    白之浅站在角落里,注视着已渐渐隐没在学生们中间的女儿姜晓白。直到那群同学拐进了教学楼里,白之浅才移动脚步,往家里走去。女儿晓白还有半年就该小学毕业了,这就该开始为她的中学升学做些准备了,别像年前一样,都到大年三十了,才突然想起来,本命年的红色内衣内裤还没买呢。

    今年是自己和女儿的本命年,依习俗,是在大年初一的零时,要换上红色的内衣内裤,以避开这一年的沟沟坎坎。

                    (一)

    之浅老家在南方——晋江的一个小镇,老家人好像并没有这么多的说道,所以,一开始,之浅并不在意这些。

    十二年前,白之浅的本命年,36岁。那年大年三十,随丈夫姜子恒回他河北保定的老家过年。他们把准备好的过年的各种礼物一一拿了出来,婆婆看着成堆的礼物,眉开眼笑地问了句:“你们还真没少买,但是不是忘了什么呢?”之浅疑惑地看着老公子恒,子恒也不明所以。

    婆婆转身进了里屋,拿出来一身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秋衣秋裤,包括红色的内衣内裤和袜子,笑着说:“小浅今年是本命年,初一零点,必须得从头到脚换上红色的衣服,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准备,我都提前给你备好了。”

    之浅谢过婆婆,但心里却并没有太在意,她并没有打算真的要换上这身红色的衣服,她向来不喜欢这些讲究,觉得是迷信。初一那天,白之浅只穿上了红袜子,以免被婆婆识破,又要唠叨个没完。其他的都收好放在箱子底了。老公子恒也并没有异议,他才懒得管这些芝麻粒的小事呢,他的心里正有件大事烦着呢。

    姜子恒和白之浅结婚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但他的心已经有好久没有在之浅这儿停留了,他甚至不知道妻子怀孕有多长时间了。

    本来,姜子恒在大学有一个女朋友,叫温珊,都谈了两三年,毕业之后回了自己老家。姜子恒有意陪她去她老家发展,但被父母生拉硬拽地,来了离家近的北京工作,工作是父亲托人联系好了的,在核工业部下面的一家公司做文职,说不上好坏,反正他就这样不咸不淡地混着。

    工作五年后,母亲见儿子迟迟不交女朋友,又托在京工作的老乡给姜子恒介绍了个女朋友,就是在一家杂志社工作的白之浅。

    白之浅看上去就是那种南方女孩,俊秀苗条,白净的脸上一双灵动的杏眼仿佛总是含着笑意,待人温和有礼。两人第一次见面,姜子恒的心就被触动,觉得那双美丽的眼睛似曾相识。白之浅也被对方的儒雅周到所吸引。

    那天,介绍人把他们约到一家安静别致的台式小餐馆,介绍了对方,就借故离开了。初次见面,虽有一些尴尬不适,姜子恒还是欠了欠身,双手把餐单递给了白之浅,“女士先请。”之浅接过餐单,点了份自己爱吃的三杯鸡和一杯红芭乐汽泡水。姜子恒为自己要了杯普通的柠檬红茶,又细心地询问之浅家乡的口味,悉心地加了一道清蒸石斑鱼,一道波萝油条虾,最后还要了一份甜品凤梨酥。两个人边吃边聊,姜子恒在厦门上的大学,对那边饮食习惯风土人情有一些了解,他介绍他们大学里的趣事,然后顺带说到当地人的生活习俗。白之浅老家在离厦门不远的晋江,子恒的讲述总能适时地引发白之浅的怀乡之情,一会微笑颔首,一会自然地接过话题,娓娓而谈。渐渐地,两人竟似老朋友般,一顿饭竟吃了两个多小时,丝毫没有了初见面时的生涩。

    顺理成章地,一年后,姜子恒娶了白之浅。都说,只有恋爱中的男女才能体会到风花雪月的爱情,一旦走入了婚姻,爱情就消弭于柴米油盐的一地鸡毛中。姜子恒与白之浅的爱情亦概莫能外。

    婚姻伊始,他们也是出双入对,就像连体人一样,除了上班,有他必有她。早晨,他们一起出门,走二十来分钟,到地铁站,然后各自坐车上班。下班时,甚至会约好在地铁口见面,然后一起买菜一起回家做饭,或者一起找个小餐馆,快乐地一起吃碗面再回家。两人商量好,暂时先不要孩子,尽情享受够了二人世界再说。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婚后第二年,姜子恒与他前任女友温珊邂逅之后。

                    (二)

    那年的五一小长假,姜子恒带着白之浅去爬金山岭长城,放松一下。之所以选择金山岭长城,一是因为这里属于河北承德境内,外地的北京游客去八达岭和居庸关长城比较多,来这边的外地游客较少,相对清静一些,可以安静地观赏游览。再者,从长城下来就直接回河北老家了,也比较近。

    长城上,游客果然不多。他们悠闲地漫步在跌宕起伏的长城之上,欣赏着长城内外成片或不成片的烂漫山花,不时地停下来拍几张照片。通过一座敌楼烽火台时,之浅发现,从这里看出去,蜿蜒在群山中的城墙在一片葱郁烂漫中时隐时现,美极了。她招呼子恒过来,帮她留个影。

    之浅走过去,选择着角度。一个举着大广角镜头的游客看见有人要拍照,收起相机,转身离开。正举着手机准备给之浅拍照的子恒突然间愣了:怎么会是她?此时,迎面走过来的游客也在看着子恒。

    “姜子恒?”

    “你是珊珊?”姜子恒惊喜地回应道。

    那边还在等着拍照的之浅听见声音,走了过来:“子恒,遇见熟人了?”

    姜子恒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忙着拉过之浅,介绍道:“哦,是的,遇见一个大学同学,这是温珊。”然后,轻搂了一下之浅的肩,对温珊说:“这是我妻子白之浅。”

    之浅礼貌地朝温珊伸出右手:“你好!这么巧,你从外地特意来玩的吧?”之浅知道,姜之恒没有在京或者在河北工作的大学女同学。

    “是呀,我平时没什么事,就喜欢到处走走,拍些照片。”

    “还是喜欢旅游拍照呀,本性难改。一个人吗?”子恒接过了话茬。

    “就我自己,我也不走常规路线,不好找同伴,再说我也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

    之浅发出邀请:“那要不我们一起吧,老同学能在这儿遇见也真是缘份。”

    “也好,你们还可以给我当个向导呢。一会,你们也是回北京吧?”

    姜子恒他们只能改变行程,开着车和温珊一起回了北京。子恒他们作为地主,招待着温珊,并陪她在北京转了两天。

    之浅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偶尔会觉得温珊看着子恒的那双眼晴似有些欲说还休的意思。

    假期结束,之浅和子恒一起去西站送温珊。回家的路上,之浅有意无意地说了句:“你在学校时不会追过温珊吧?”没想到,子恒却慌乱地接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这下,轮到之浅惊讶了:“原来还是真的呀,你们好过?”

    子恒只好一五一十地招供了。临了,还特意强调:“我们分开后,真的是一直没有联系的,这次没想到会这么巧。”

    之浅甚至还没心没肺地打趣到“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此后,之浅也没多想,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都是过去了的事,谁还没有个过去呢。何况,还隔着迢迢千里呢。

    但在姜子恒心里却是激起了不小的涟漪。他突然发现,第一次见白之浅时就觉得她有些似曾相识,尤其是那双永远似笑非笑的眼睛,原来是和珊珊看他时的那种盈盈笑意异曲同工呀。他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不能再想入非非,应该踏下心来,和之浅好好过日子。可是,珊珊为什么还没结婚?而且,连男朋友都没有,借着兴趣,一个女孩子独自游走四方?她应该是放不下我吧……

    姜子恒知道不该这样胡思乱想,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白之浅也发现,自从见过温珊后,子恒有些变了,经常会独自一个人愣神,加班时间也多了起来,也不再在地铁口等她了。但之浅仍没往别的地方去想,她觉得,结婚后大概都这样吧,没有人还能像恋爱或是新婚那样。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每天各自上下班,晚上一起看会电视,然后就各自在电脑上忙着。节假日要不回子恒河北老家,假期长的话,也回之浅南方的老家。他们两人都很少出差,基本都在北京。一年中,他们会在春天或秋天安排一次旅游,两人一起放下工作,休年假,避开旅游旺季,在美景中享受纯粹的二人世界。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无息地过去了,转眼间,他们结婚也有四五年了。2010年11月初,子恒说,他们单位有一个去上海学习的机会。正好那年的9月份,婆婆由于意外事故,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个月,他们来来回回地来往于北京保定之间,上班、照顾婆婆,还没顾得上外出旅游这事呢。所以,子恒问之浅:“要不,你休假,陪我去上海转转?”

    之浅本来也是想去的,但又一想,因为婆婆这一住院,前前后后花了十几万元,目前正是经济紧张的时候,今年的旅行还是算了吧。她这一说,子恒立即说,那就算了吧,我自己去了,反正也就一周的时间。

    之浅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一次的上海之行,导致了他们的婚姻彻底分崩离析。

                (三)

    2010年11月15日,白之浅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那天下班的路上,之浅收到一条短信:我已到**酒店门口,你人呢?短信显示是温珊所发。当年在金山岭长城偶遇时,之浅存了她的电话。酒店名是姜子恒前一天告诉她的,他在上海入住的酒店。难道温珊也去上海了?信息错发到之浅这儿?他们是约好了的吗?应该不会呀,走之前,子恒不是还让我一起去的吗,怎么可能又约温珊呢?难道又是巧遇?之浅心神不定地胡乱猜测着。

    到家了,之浅疑疑惑惑地拨了子恒的电话,居然是关机。之浅抱着手机,继续神思飘缈地苦思着,想给温珊回条信息或者打个电话?可说什么呢,告诉她发错了,子恒在上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滴嘟滴嘟”地震动起来,一看正是子恒。

    “亲爱的,吃饭了吗?今天没什么事吧?我刚刚手机没电,被关机了,你没找我吧?”姜子恒在电话里试探着。

    这在之浅看来,其实就是此地无银。“我没什么事找你,你是不是错过了重要的电话?”

    “没事就好,我刚回到酒店,手机还充电呢,先这样吧,回头联系。”

    电话被挂断。差一点点,之浅就要冲口而出:“温珊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可事实上,问了又能怎样呢?他肯定不会承认的,或许假装刚刚得知,温珊又如此巧合地在上海与他入住了同一家酒店?或者,他干脆承认了,他约了她一起去了上海,你又能怎样?赶去上海大闹一场,然后各走各的路?罢了罢了,且等他回来问问清楚再作定夺。

    六天后,姜子恒如期从上海回到北京的家里。之浅顾忌子恒舟车劳顿,当天并没有打算追问上海之事。倒是子恒显得有些殷勤。下午到家的子恒先是把有些零乱的家归置好,又去市场买了条鲈鱼和排骨以及之浅爱吃的青菜,做好饭菜等着之浅下班。

    之浅一进屋,看见餐桌摆着三个菜:清蒸鲈鱼、香菇油菜,还有一盘象是红烧小排,都是她爱吃的。

    “小浅,回来了,可以开饭了。”然后又指着那盘“红烧小排”,说:“我在上海学会的,糖醋小排,快尝尝。”

    小浅看着殷勤有加的老公,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只是云淡风轻地问了句:“上海之行还顺利吧?”

    吃过饭,子恒又翻出从上海带给小浅的礼物:一条精致的丝质丝巾,然后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些天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之浅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开口。她能感觉到,老公如此的殷勤,是在千方百计地弥补什么,以减轻自己心里的负疚感。那么,他们一起在上海更是没错了?

    之浅拿出手机,翻出温珊的那条短信,让老公解释。

    刹那间,姜子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嗫嚅着:“你收到短信了?你怎么没说……是……这样的,我告诉她了,我要去上海学习几天,我没让她去,是她自己去的。”

    一切已经确证,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该怎么办?白之浅夺过手机,外套也没来得及拿就要冲出家门。

    在门就要关上的刹那,姜子恒反应过来了,冲到门口,死死地抱住了妻子。之浅已是泪流满面,一边又打又踢,想要挣脱,一边哭泣着说:“你放开我,放开……我让位,你去找她好了。”

    子恒把妻子抱到卧室,强行把她按在床上,握着之浅的手,也已是声泪俱下:“对不起,老婆,你就原谅我一次吧。我们真的是第一次,我也不想的,……”

    一阵风暴过后,白之浅仍在无声地抽泣。她思前想后,既然老公还想要这个家,那就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吧。之浅用子恒的手机拨通了温珊的电话,平静地说:“我已经知道你们在上海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们必须从此断绝联系。你等等,我让子恒和你说。”

    姜子恒当着之浅的面告诉温珊,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各自珍重。然后拉黑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

    暴风骤雨过后,日子复归平静。或许是姜子恒有种对不起妻子的负罪感,他对白之浅极尽温存,更加周到体贴,甚至让之浅有一种重度蜜月的欢喜。孩子也是在那段时间如天使一般悄然而至。

    之浅以为,他们的幸福美好就此重新开启。之浅不知道的是,其实姜子恒给妻子道歉保证的第二天就联系了温珊,同样的赌咒发誓,说自己是被迫的,当妻子面打电话拉黑,都只是为了暂时安抚妻子,说他的心还是在她那里的……

                (四)

    2011年春节,怀孕快三个月的之浅在子恒的老家保定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婆婆知道之浅怀孕了,把之浅当公主般侍候着,无论什么事都不让她动一下手指头,还不时地敲打儿子,要他多照顾着点怀孕的老婆。

    当然,本命年的之浅没有穿上红色的内衣内裤,也最终被婆婆发现了。婆婆在初二的晚上,还是逼着之浅穿上了那套从上到下的红色内衣裤,说:“小浅呐,老祖宗的规矩不会错的,你今年又要生小宝宝,一定要多注意点的。”之浅笑笑,点头称是,乖乖地穿上了。

    但老祖宗的规矩却并没有让白之浅真的避开本命年的灾祸。

    2011年7月初,白之浅因为属高龄孕妇,先是因为血糖高,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的院。之后,就干脆提前休产假,在家待产了。

    整天在家,之浅也闲得慌,就想着整理整理一些旧物,好给孩子多腾出些地方。

    7月底的一天,之浅想去整理一下书桌的几个抽屉。这些平时都是老公在用,她很少清理。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她居然翻出了一些信件,一共有十几封吧,每一封都来自温珊!之浅胡乱地打开了几封信,称呼都是“亲爱的恒”,再看末尾的署名:“爱你的珊”,时间基本都是上海回来以后,居然他们还在一封信里期待着自己的“小兔仔”,难道他们都要有孩子了?……

    之浅恍恍惚惚地摸到手机按了个键,一阵巨痛让她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之浅已经躺在医院的一片洁白里。因为是高龄,又有早产的先兆,在这次住院一周后,之浅剖腹生下了女儿,姜之恒为女儿取名为“姜晓白”。

    “姜晓白”,这在白之浅看来,就是敷衍着取的一个名字,但之浅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个时候,自家妈妈和婆婆都在,她不想他们的事让父母操心,就这么先耗一段时间再说吧。

    婆婆还在上班,在这边呆了一周就回去上班了,自家妈妈侍候完月子也回去了,子恒也像没事人似的,照常上下班。之浅在阿姨的帮助下,照顾女儿倒也还算省心。

    之浅一直在琢磨的事是:他们原来一直在暗度陈仓。这年月写信的应该很少呀,他们居然还用书信的形式?或者,老公认为电子邮件或QQ都不安全?因为,他知道我知道他邮箱和QQ密码,偶尔也会用用他的邮箱。

    之浅去书桌抽屉找过那些信,已经不在了。显然,老公知道她已经发现了那些信。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于是,在女儿三个多月的一天,之浅让阿姨在家带着孩子,找了家咖啡馆,和老公姜子恒做了个了断。这次,姜子恒也不再赌咒发誓地要和温珊断了,反而在之浅面前倾诉他们的爱,说早在大学期间,温珊就为他都堕过胎,说她是他的初恋,说他们相互间用情之深……恍惚间,白之浅甚至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小三呢,生生抢走了人家能惊天地泣鬼神的纯洁高尚的爱情。

    白之浅就像吞了苍蝇一般,哀莫大于心死,还能说什么呢,只想尽早逃离!就当他只是给我送来了这个女儿吧,放他走吧。

    从那天起,他们虽然仍居于同一个屋檐下,但已形同陌路,六年的婚姻在本命年这年嘎然画上了休止符。

    在女儿满周岁的那天,姜子恒和白之浅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

    从此,白之浅独自带着女儿,相依为命地走过了又一轮。如今,本命年又如期而至。之浅不再回望曾经的婚姻,却一直记得,要遵从老祖宗本命年的规矩,给自己给女儿穿上红红的衣裤,为自己也为女儿祈求一个平安的本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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