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他殇之伤
2012年的那个年,我们家没过。张彩的死,沈国强的癫,以及严砚黎对我的疏远……
过年那天比任何一天都普通,沈国强上班,我看书。
那个寒假我和沈国强都变得很沉默,互相都不怎么交流,各做各的事情,互不打扰,但是又维持着基本的生活秩序,真的很奇妙。
他拜他的神,我读我的科学。他上他的班,我写我的作业。他想发疯了就去楼下唱歌嚎叫,我空余时间就坐在阳台上发我的呆。
我们是毫不相干的一家人。
这样的平静被打破的日子,是高二的那个初夏,五月的天气没有六月的燥热,也没有四月的凉爽,校园里的树木花草该开的都已经打开,该生长的也已经生长。
和煦的阳光从窗边悦动,打在我的一边侧脸上。我才不会像前排的同学那样,把天蓝色的窗帘拉起,阻挡这温暖的侵袭。
在时间的作用下,大家已经开始接受严砚黎的平凡。他即使没有显赫的家境,但也有着显赫的成绩,他即使拥有平凡的家庭,但也有着不平凡的能力。
谁会忍心去一直诋毁和嘲笑一个阳光帅气又努力上进的人呢?
但是我和他,却永远的停留在了曾经。
那天天气真的很好,所以我回家的时候故意走的很慢,好让自己好好感受夕阳下那仅存的少有温暖。踩着台阶上给盲人专门修的黄色膈脚板砖,心中默默数着数字,1,2,3,4,5,6……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踏着三里元的青石板,南洛程就走在我的身后,我也是这样的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字,那个时候希望那条路可以永远没有尽头,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走一直走,走向心中的那个远方……
快到家属院门口的时候,有个叔叔焦急的向我招手,老远我就认出了他,是那次沈国强进医院的时候和他发生过口角的人。
他冲着我喊,“沈家姑娘,你怎么才回来。你爸,打了人进医院了。”
我慌忙问了哪家医院,连谢谢都忘了说,便赶忙赶过去。
人生中,会有这样的晴天霹雳,在你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平静的时候,或许只是短暂的假象,突如其来的一个浪花,就会让你原形毕露,把你的生活彻底搅翻,就像现在这样……
我知道沈国强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会在大街上不顾他人的眼光,自我的唱着自己改编的各种版本的歌,我也知道他有时候会神神叨叨的,我也知道他因为不明原因进过几次医院,我更是知道大夫说他可能患有精神病,让他去检查检查。
但是我没有料到,那一天竟然来的会那么快,快到我措手不及……
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沈国强已经醒了,但是他却什么也不记得了,旁边站着的被他打的脑袋上裹着绷带的男人,看到我紧忙拉着我说。
“你就是家属吧?你看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你们得负责啊,不然这事我没完。”
我看了看沈国强,拉着他问,“爸,你打人了?”
沈国强一脸茫然的看着我,然后碎碎念着,“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打人……我没有,我没有……”
他拼命的抱着自己的脑袋,仿佛想要想起点什么似的,但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想起。
那被打的男人拉着我说,“你们这是想赖账是不是?毫无缘由的把人打成这样这说的通嘛?我告诉你,这事要是解决不了我们就去警察局。”
我欲在沈国强口袋里找钱,把医药费赔给对方,但是沈国强一个劲的说他没有打人,还说一定是对方想讹我们。
后来僵持不下,对方报了警。
在警察局里沈国强依然矢口否认,要是对方没有人证,我真的会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他的样子真的不像在撒谎。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那之后,沈国强住进了精神病院。
没有了他上班的收入,这个早就不能被称之为家的家,变得更加捉襟见肘了。
好在他清醒的时候还记得自己存了那么一点存款,好在他把那些钱留给了我,好在国家政策还算好,他在精神病院的费用一大部分都被国家扛下了,好在我四处打听找到了社区,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办理了社保,每个月还有几百块的补助。
我也快要忘记了,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撑过的,究竟是浑浑噩噩的过了呢,还是拼命的扛过去的呢?
我只知道,那段时间里严砚黎给我的MP3陪我度过了无数个难熬的夜晚,许巍的歌给了我太多安慰。
当回到家后看着空落落的阴暗的出租屋,竟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感。原来孤独,有的时候真的可以这么讽刺。
沈国强在的那些日子里,我总觉得我们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一样,隔板那端的他在自己求神拜佛的信仰里活着,隔板这头的我在狭小阳台与书籍里生活。无处下脚的破房子仿若两个世界一般。
但是没了他的神神叨叨,我竟然还如此的不习惯。
看着隔板属于他那端的屋里到处的香炉和香灰,以及被他高高供奉起的菩萨,竟然是那么的落寞。满屋子的香火味竟然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不厚道的说,我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希望他离我远远的,或者可以更诚实更邪恶一些的说,我曾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远离他,远离这个家,甚至远离L城……
而现在看来,却显得那么落寞。
张信哲的歌在我耳边回落……
“好久没有你的信/好久没有人陪我谈心……异乡的午夜特别冷清……”
不禁想问,一无所有的我,以及落魄不堪的我,今后该怎么在这个看似熟悉的陌生世界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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