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门里门外的人生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四期【门】散文篇

世上的门林林总总，而其中大部分是有形的，是肉眼可见的。有形的门，它的大小、样式各不相同，有的门恢弘大气，厚实坚固，甚至门口有专人把手，凛然不可侵犯；有的门极其简陋，几根柴棍草草绑在一起，孤零零地站立在穷乡僻壤之地，一个简易的挂钩权当着门锁，几乎没有任何设防；有的门虽然形象完整，但已经失去了它的实际使用功能，只是成了一个纯粹的象征，或是演变为记载历史的遗迹，时刻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发生过的事情。而无形的门，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中，虽然隐蔽，不易察觉，但实实在在地影响着人们的心情，指导着自己的行为和交往，不过从其本质上来说，它的功能与实体的门并无二义。

种种有形的门，究其本身而言，虽然它们不会言语，无声无息，材质和形状各异，相互之间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但它却因门里门外不同的人的存在，而显示出不同尊卑的地位。它能让不同的站在门外的人，或崇拜仰视，或折腰低眉，或不屑一顾，或破门而入，关键在于门里门外都站着什么样的人。

门里的人有了高贵的身份，手里有了足够的权力，他的门前往往很热闹，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前来造访者络绎不绝。门外的人们为了各自的目的，希望踏进他家的门槛，借着他的光，照亮自己的前程，铺平前行的道路。有的人带着朝圣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扣响他家的门铃，面露怯色地小心试探，能够被允许登门进入，便已觉得脸上荣光无限。要是能和主人攀上一定的关系，最好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能照上一张合影，那他就掌握了在别人面前炫耀的资本，搭好了自己在权力场上步步高升的阶梯，有了在生意场上纵横驰骋的通行证。

倘若门里的人头脑里有着超凡的智慧，胸中怀有雄才大略，像诸葛孔明一样，即使这个门简陋无比，毫不起眼，也会引来自称堂堂帝室之胄求贤若渴的刘皇叔。他为了成就自己的千秋基业，忍受屈辱，放低姿态，不辞辛苦地三顾茅庐，扣门求见。多少年来，这个经典的故事刻画了门里门外鲜活的人物形象，深深地留在了人们的心中，成为津津乐道千古流传的佳话。

不过人们也看到过，不少的官员在位高权重时风光无限，却在卸任后，人走茶凉，门前冷落鞍马稀，那些以前鞍前马后形影不离的人纷纷脚底抹油，离他而去，转而投奔后任的官邸门前，重操旧业。同一扇门的门里门外，在不同的时空，展现的却是不同的景象，演绎着人情的冷暖变换和世道的高深莫测。

家里的门，在你我一样普通的人眼里举足轻重，无可替代。进了这个门，就回到了自己温馨的天地，这里是安全岛，是栖息地，是遮羞布。就像平日里四处漂泊的船只，泊进了心灵的港湾，可以躲海浪，避风雨。可以抖掉身上的风尘，忘记别人挑剔的眼光，抛去职场上迎来送往的繁文缛节，不用违背自己意愿去强颜欢笑，可以撕去为了各种利益不得不在自己身上编织的种种伪装，放松身心，做回最真实的自己。

家门外的人，不管他是门里人的上司还是朋友，无论彼此的关系的是亲近还是疏远，想要进入人家的门，不可以贸然造访，必得提前预约，是否能够如愿，要看人家的心情，要经过人家的允许，这是礼貌，也是规矩。“不能无故私闯民宅”，黑底白字地庄严写在各国的法律的条文上，虽然文字各异，但都清晰明确，彰显着人的基本权利，在这里门既使一种不可随意逾越的界限，更是一种行为的规范和约束。

门有着一定的保护作用，但它只是相对的。它的作用也会因门里门外人物的不同和条件的变化，也会发生着相应的变化。假如门里面的人是一个恶贯满盈的犯罪嫌疑人，门里的空间，只能算是他作恶之后暂时的藏匿之地，是他心存侥幸逃避惩罚的地方，但门外警察的一纸搜查令，让他对这个门的期望和仰赖瞬间便荡然无存，门对他的庇护功能已经弱化到一文不值。

那些作为历史遗迹而存在的门也不少见，它们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在西安厚重古朴的东南西北的古城墙上分布着大小城门十几个，古时候，它主要用于作战防御。当城外的敌军兵临城下，城墙上旌旗猎猎，战鼓咚咚，城门紧闭，万夫莫开，护佑着城内的百姓一方平安。而今天的城门已经没有了原有的作用，门洞大开，畅通无阻，进进出出的车辆络绎不绝，城内城外的人们你来我往，已经融为一体。唯独俗称南门的永宁门，每逢重要嘉宾来访，在此会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裙裾飘飘的侍女们跳起典雅的仿唐乐舞，身穿铠甲的礼兵们仰着头吹起激昂的号角，护城河上的吊桥缓缓落下，古老的城门徐徐打开，客人被赠于象征性的城门金钥匙，在主人的陪同下款款进入瓮城，以显示古城人民对尊贵客人的热情欢迎，此时的城门已变成文化交流的友好象征，能够进入此门是对客人给予的最高礼遇。

存在于人们眼前有形的门，看得见，摸得着，门里的人对于门外的人是接纳是拒绝，可以看看他是否愿意将门为其打开，便可见分晓。而存在于人们心中的门，似有若无，似无若有，时有时无，然而它究竟是开是合，有时让外人捉摸不定，常常引起多方猜测。这种门，有时是难以打开的心结，有时是经年累月累积的仇恨。要打开它，更需要门内门外的人敞开心扉，彼此交流。否则，只会带来无端的猜疑，造成彼此的不信任，酿成激烈的冲突。

同样，以前活泼开朗的少男少女，对父母无话不说，无话不讲，到了十五六岁，进入了花季的年龄，突然间，心里有了自己的秘密，莫名其妙地对父母关上了心里交流的大门。他们的心理波动剧烈，性格变得难以捉摸，自立意识高涨，叛逆顶嘴的现象司空见惯，这让自己的父母束手无策，左右为难。如果父母在这个时候，不懂一点心理知识，生硬地以自己的威严喝三阻四，往往取得的效果会适得其反，反而让孩子心里的门关得更紧，门里门外彼此的关系将会变得更为糟糕，亲情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世界上不同的宗教都有着各自灿烂的文明，但由于长期存在的战乱、冲突和仇恨，各自信众的心中都竖起有一扇坚固的门，常常将对方拒之于门外，双方陷入了互相报复的恶性循环。其实，不同的宗教、不同的文明之间，完全可以交流互鉴，取长补短，把各自心中固守的门打开，让心与心真诚地交流，化干戈为玉帛，相信没有打不破的坚冰，没有解不开的疙瘩，和睦、和谐相处并非没有可能。

诸如此类，人和人之间思想上心理上的门，如果长期永久地关闭，造成的误解和猜测会增多，给人际交流会带来一定的障碍。如果每个人都能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这样的相互理解之门一定会为彼此敞开。

门，不管它是有形的，无形的，还是只具有象征性的，不论它是在现实世界真实存在的，还是虚拟的占据在你的心里某个特殊的位置，都和你的人生息息相关，或多或少地对你有着一定的影响。既然它们都称之为门，都存在着或打开，或关闭这两种状态，都存在着不同方向的选择。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私，该关闭时，请毫不犹豫地关掉它。如果为了共同的世界，共同的利益，在必要的时候，彼此应该摒弃分歧，打开心扉，互相交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而在方向的选择上，门朝哪里开，取决于个人的思考和抉择，是向善还是向恶，是走大道还是走小路，是通往天堂还是滑向地狱，往往在人的一念之间。

《罗生门》是我钟爱的作家芥川龙之介的一篇著名的短篇小说，一个饥肠辘辘的家仆在凄厉的阴雨中，面对“去做强盗而苟活于世，还是为了坚守自己的道德而饿死街头”这两扇门，思想斗争十分激烈，不知何去何从，难以抉择。最后，他从靠拔死人头发而挣钱的老人身上和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人的过往经历中，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决定剥去了老太的衣服扬长而去，选择当了强盗而解决当前的饥饿问题，这两扇门拷问着人的灵魂，反映了人的本性究竟是善是恶这个永恒的哲学命题。

生活中的门，无处不在，无时不在，随着时空的变换，我们时而在门内，时而在门外，社会赋予我们的角色也在不停地发生着变化。不能不说，这千辛万苦的一辈子，周旋于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之间，说到底，亦不过是门里门外的春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