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中学

01

弘砺中学是远近闻名的“光头中学”。之所以称弘砺中学是“光头中学”，不是因为学校里的学生都是光头。而是因为，这所高中，开办至今都还没有考上过一个大学生。就像光头一样，寸草不生。

刘校长才五十岁出头，从前一头的黑发，现在有一半变成了白色，还有一半，已经掉光了。眼看着每年的高一报名人数逐年递减。要是今年再没有人考上大学，这所学校恐怕就开不下去了。

弘砺中学高三年级人数最多的那一届也就50多人，刘校长还是费尽心思地把这些学生随机分成两个班。这一来，让老师都有事干。二来，让学生老师都有竞争意识。

每次测验，每次考试，刘校长都要开会分析两个班级的成绩。总分评比，单科讨论，专题研究。把每个学科，每个同学都分析得透透彻彻。而且，刘校长还对分数领先的班级的老师发一些奖金，对落后的班级进行一些惩罚。可即便如此，六月过后的“光头诅咒”还是没能被打破。

次年，刘校长想，学习最重要的是环境，于是他把高三的学生按成绩的高低分成了两个班。给成绩好的班级取名为“强化尖子班”，把成绩不好的班级取名为“勤奋坚守班”。后来有些同学觉得班级名字太长，就干脆将班级名字简称为“强奸班”和“禽兽班”。可是无论是“强奸”的还是“禽兽”的，都是“光”的。

刘校长心想，办学不能闭门造车。于是，他去疏通关系，和省里有名的高考工厂——重坛中学搞联谊，带着学校的老师和几个学生代表去重坛中学学习办学经验。在重坛中学参观后，回到学校，每个参与的老师和学生都必须写一篇5000字的报告，包括心得体会以及对学校改进的方案。

折腾一番后，刘校长对学生上课时间进行了调整。并且增大了学生的作业量。到了高三冲刺阶段，刘校长想的是“题海战术”虽然不提倡，但是这也是一种有效的方法。一轮轮改革后，高考成绩公布，确实学生成绩有所提升，可以离本科分数线还差很远。

02

为了让这“光头”上长出毛来，刘校长都快变成光头了。今年，刘校长是下定决心要治好这“光头”的病！

学生在上课，他就静静地站在教室后门，透过自己厚厚的眼镜镜片往教室里张望。时不时还拿出手机来拍摄。

学生下课了，他也静静地站在教室后门，透过自己厚厚的眼镜镜片往教室里张望。时不时还拿出手机来拍摄。

学生吃饭了，他还静静地站在食堂后门，透过自己厚厚的眼镜镜片往食堂里张望。时不时还拿出手机来拍摄。

学生上厕所，他……（我们跳过这段。反正刘校长手机里的照片拍了不少。）

刘校长办学多年，他知道，坐在教室后面两排的学生，将来就是社会的渣滓。比如，正坐在最后一排睡觉的韦小城。

“那么，这几种元素谁的金属性最强呢？”老师正在上课。

“渣滓……哦不，韦小城，出来！”校长突然打断了课程。他的声音所有人都认得，所以这几个字也显得格外刺耳。

把韦小城喊出教室，并不是想让他反思，而是因为刘校长怕他打呼噜的声音影响到在学习的同学。

“校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着满眼眼屎的韦小城，刘校长欲言又止。

“校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刘校长用手拖住自己的额头。

“校长，你是不是很难受？”韦小城用手扶在刘校长的肩膀上。

刘校长做了几个深呼吸。

“校长，哭出来吧，难受就哭出来吧。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小城，你还是回去上课吧。”刘校长擦拭着泪水说。

刘校长知道，对韦小城这样的学生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还是别白费口舌了。

总体来说，今年的学生精神面貌是最好的一届，所以刘校长坚信今年将会出现奇迹。如果今年有人考上大学，那会是谁呢？刘校长拿着一大堆资料想。

会是王同学吗？他的理综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就是英语差了一点，如果英语成绩提升起来的话，上本科线应该没问题。看来要叫英语老师多多给他辅导！

难道是赵同学？他的成绩虽然不突出，但是各科成绩都很稳定，而且最近几次考试，他的排名在不断靠前。我该去提醒一下班主任重视一下他了。

周同学会是那匹黑马吗？他父亲年前意外逝世，之后头脑一直很灵活的他懂事了许多，不旷课不早退，也开始认真听课，开始交作业了。我得去把他的座位调到前面几排。

反正是谁，也不会是韦小城。

03

高考一天天逼近，所有人都一大早就到教室里埋头做题，除了韦小城。都说烂泥扶不上墙，直到高考那天早上，韦小城都还在呼呼大睡。

睡到自然醒后，韦小城终于起床了。他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机。早间新闻正在播放。

电视画面中，一辆辆大巴车从重坛中学的大门驶出，大巴车前面还有两辆闪烁着爆闪灯的警车开道。路边的围观家长堵得水泄不通。有的挥舞着旗子，有的高举着牌子。警车的鸣笛声和人群的喧嚷声混杂在一起。

韦小城揉揉惺忪的双眼，还以为这是什么传销组织或者什么游行示威活动呢。

“今年高考人数约929.71万人，比去年少了近10万人，看来，今年的考生十分幸运……”

看着新闻，韦小城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高考的日子。韦小城拿上准考证和考试文具，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冲出家门。

韦小城跑着跑着，觉得累了，他就一边跑一边擦汗。

韦小城跑着跑着，觉得饿了，他就一边跑一边吃面包。

韦小城跑着跑着，觉得尿急，他就……

现在考试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了。

为了能赶上考试，没有穿鞋的韦小城踩在一条水泥路上也不觉得痛。

为了能赶上考试，没有穿鞋的韦小城踩在一块石头上也不觉得痛。

为了能赶上考试，没有穿鞋的韦小城踩在一个老太婆身上也不觉得痛。

“哎呦，你不痛我痛啊！”被韦小城撞倒在地的老太婆大喊。

“婆婆，你哪里痛？”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痛。”

“有多痛？”

“痛得说不出话了！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跑这么快，多危险哪。跑这么快，赶考啊！”

“我真的赶考。”

“那我问你个问题。”

“婆婆您说。”

“a，b，c，d为原子序数依次增大的短周期主族元素，a原子核外电子总数与b原子次外层的电子数相同；c所在周期数与族数相同；d与a同族。请问，a，b，c，d四种元素中谁的金属性最强？”

“婆婆，能不能问点简单点的？”

“那这四种元素谁的氧化物的水化物是强碱？”

“这……”

“快回答，快。”

“我……”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两分钟了，你还没有答上。你竟然还骗我你要去参加高考！你是去参加矮考吧！”

“我反应比较慢，需要多一点时间思考。”

“多一点时间？在高考场上，理综考试时间是150分钟。考物理、化学和生物共三科，一科平均时间是50分钟。就拿化学举个例子。7道选择题再加上4道大题。一个大题做10分钟，4道大题就是40分钟。还剩10分钟，7道选择题，平均下来一道选择题就是85.71秒。刚才那道题，你两分钟都还没算出来，你还敢说你是去参加高考！”

“婆婆，你看，这是我的准考证。”

“这准考证上的照片是你？”

“是我啊。”

“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我的天啊，我不敢相信你这样的学生有资格参加高考。气死我了。”说完老太婆晕了过去。

韦小城见状把老太婆背到医院。医生对老太婆进行了抢救。

04

韦小城想既然把老太婆送到了医院，自己还是赶紧跑去考场吧。可是，他却被医院的保安拦了下来。

“你把老人撞倒了，现在老人这么严重，你竟然就想一走了之？”

“叔叔，我有急事。”

“憋着！老人不醒来，你休想离开。”

“叔叔，我是急着要去参加考试。考完我再回来行不行？”

“不行。人命重要还是一场考试重要？”

“可是，我是去参加高考。”

“参加高考？那你很想走了？”

“想走。”

“真的想走？”

“真的想走。”

“非常想走？”

“非常想走。”

“当真想走？”

“当真想走。”韦小城对着天花板大喊，“我想走！我想走！我想走！”

“那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答上了，我就放你走。”

“您说。”

“a，b，c，d为原子序数依次增大的短周期主族元素，a原子核外电子总数与b原子次外层的电子数相同；c所在周期数与族数相同；d与a同族。请问，a，b，c，d四种元素中谁的金属性最强？”

“我不想走了。”

在医院幽长的走廊里，韦小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他陷入了深思。到底谁的金属性最强？

05

没一会儿，听说有老人被撞倒了，电视台的记者赶来了。

“你好。”

“你，你好。老人还在抢救室里抢救。”

“先给大家介绍一下你吧。”

“我，我是弘砺中学高三一班的韦小城。虽然，我不知道谁的金属性最强，但是，今天我真的要去参加高考。”

“可是，现在正是高考的时间啊。你怎么还在医院？”

“老人这么严重，我不能一走了之。”

“中途有没有想过要离开？毕竟是高考。”

“我觉得，人命比一场考试重要。”

“能给我们讲讲当时的情况吗？”

“我看老人昏倒在地上，就把她背到医院来了。”

“现在你最想说什么？”

“我现在只希望老人快点醒来，（我才好去参加高考）。”韦小城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记者就打断了他的话。

“太让我们感动了，弘砺中学的韦小城同学，将摔倒老人背到医院救治，而且，他说，在老人痊愈之前，他绝不离开医院半步！为了老人的安危，他就这样错过了高考……”

06

就这样，韦小城撞到了老人，却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英雄。

新闻的力量是强大的。省里一所知名大学，将韦小城破格录取。说是，要给品德高尚的学生学习的机会。

韦小城成为了弘砺中学第一个大学生。

第二年，弘砺中学高一报名人数剧增。这让刘校长喜出望外，于是，在高考的那天早上，刘校长安排所有学生在有老人出没的地方晃荡。争取能多出几个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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