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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胸前贴满了用来监测心脏电活动的贴片。一滴滴白色液体从手上的针头缓缓流入我的体内,发出微弱的滴答声。我的大腿内侧被紧紧地包扎着,医用胶带紧贴在伤口上,皮肤传来阵阵肿胀的感觉,伴随着隐隐的疼痛。
旁边的妻子轻轻地入睡,发出规律的呼吸声。我尽量保持呼吸轻柔,一转身就可能惊醒她。我目光投向窗外,一道阳光穿过窗户射进来,带来温暖。树上的鸟儿欢快地叫着,茂密的树叶随风摇曳,借着湛蓝的天空的映衬,像一双双左右挥舞的手掌,在为我过去的24小时坚忍不拔而欢呼。
几片落叶吸引了我的目光,它们旋转、起舞,相互追逐。最终,轻轻地落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然而在我的脑海中却引起了巨大的共鸣。
今天,我感觉比往常更加情绪低落。当我走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泪水仍然流淌在我的双眼中。那不是对疼痛的宣泄,而是一种重生后的感动。
在最艰难的那一刻,我的脑海中涌现出我的亲人们。我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遗言,我的儿子才三岁,我担心他将来该如何成长,如何度过人生。还有那个总是黏在我身上的女儿,我在耳边回想着她清脆的笑声和亲切的呼唤声。
我的妻子,那个辛勤劳累的女人,自从嫁给我后很少有片刻安宁。现在我最怀念的是她唠叨的声音,尽管平日里我对这些唠叨感到厌烦。
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一切又回到了正常。但我总觉得现在的世界与以前不同,难道我经历了一次时空的转变,进入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吗?
我在脑海中不断寻找各种证据,比如时间。这个世界的时间仿佛变得更慢了,以至于我可以看到树叶一片片地飘落。人们的脸上多了更多的微笑,比如我的父亲。在我记忆中,他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现在他却愉快地对每个人微笑。
还有我的妻子,对的,我之前提到她总是唠叨不停,但自从我睁开眼睛看到她的第一眼,她除了流泪,再也没有说过什么。现在她安静地躺在那里,不时传来几声傻笑和抽泣声。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我的老板竟然亲自打电话来,告诉我好好休息,公司保证带薪休假。那个以算计著称的老板,他何时变得如此仁慈了呢?
一定出了问题,我肯定进入了一个平行世界。我在脑海中不断搜索各种线索,最后一个记忆是在手术室里。
这次手术是为了治疗我十多年来一直困扰的神秘心悸。当心悸再次发作后,我急忙前往急诊室,主治医生是一位从上海来的副主任医师,他的口音中透着浓厚的上海味道。经过各种检查后,他充满信心地说:“对于这种手术,我们是最擅长的。我们甚至还有专门治疗这种复杂病症的专利发明。目前还没有失败的案例。” 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坚定和自信。正是这种感觉让我决定接受手术治疗。
当我推进手术室时,内心还有些紧张。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几滴泪水。我的细心妻子开玩笑道:“看看我们的大宝贝,居然还哭了,害不害羞。医生说这只是一个小手术,最多半个小时。” 她拉住我的手,紧紧握着,另一只手不断拍打我的肩膀,安慰不停。
我挤出笑容,独自进入手术室。眼前一片白色,要求我脱得一丝不挂。一位女护士忙碌地贴满了我胸前和背后的各种传感器,用以进行心脏的三维成像。随后,我被固定在手术台上。
一阵阵疼痛从下体传来,“不要紧张,现在是打麻药,稍微有点疼,马上就会不疼了。” 一个男医生的声音传来,他的普通话很标准。通过后面的对话,我得知他姓张,就称他为张医生吧。
左右大腿的疼痛之后,我失去了知觉,只知道有一些东西在我的皮肤上划过。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得知可能是两根细小的电极随动脉进入了心脏。
一个方形的仪器“嗡嗡”地出现,左右摆动在心脏上方。左侧的屏幕上显示着心脏的影像,心脏还在跳动。
“不要动,现在进行诱发。” 这个带有上海口音的人应该就是主治医师洪医生。
机器发出刺耳的声音,“滴滴”作响,紧接着我的心跳疯狂加快,慌乱难耐,我深深地呼吸着。
“出现了,出现了,没想到这么容易诱发。” 张医生说道。
“他的心率有点高哦,快接近200了!” 一个女医生的声音传来,后来才知道她姓崔,是一位刚入行不久的新手。
“不要慌,我们必须诱发出来才能找到原因。” 洪医生安慰着。“看看A波早不早?”
“不早。” 崔医生回答道。
“那就奇怪了。” 洪医生的语气让我察觉到异常,事情可能没有像预期那样顺利。
“停止,再次诱发,确认一下!” 他下令道。
接下来是三次诱发,依然没有找到问题的原因。洪医生喃喃自语:“这真奇怪,之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的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接下来,他们进行了非常专业的讨论。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大致了解到心跳的诱发肯定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每种因素都有相应的反应和处理措施。他们一边讨论,一边传来键盘的“哒哒”声。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他们达成共识,按照方案一步步排除可能的原因。
“可能需要更长时间,你要坚持住。” 洪医生对我说。我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漫长的试探,多次的诱发和停止。每次诱发都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汗水不断地从全身涌出,意识逐渐模糊……
一股冰凉的液体注入体内,留置针处传来一阵凉意。我的头上汗水被擦去,意识开始清晰起来。
"问题找到了,你有两处异常,需要进行两次治疗。忍耐一下,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定要保持呼吸平稳,不要过于激动!" 洪医生说道。我点了点头。
"好的!开始治疗吧!30瓦电流,持续90秒!"
"收到!" 崔医生回答。接着是一阵键盘敲击声,最后以一声沉重的回车键敲击结束。我仿佛看到她纤细的手指按下了回车键。
强烈的灼烧感从心脏处传来,渐渐升温,麻木感加重。我的身体开始颤抖,呼吸变得越来越深。
"嘿!注意呼吸!不要太大力!保持平稳!" 洪医生焦急地提醒道。我感到危险的气息,全神贯注地调整呼吸。
"要慢下来,保持平稳。" 我默默自言自语。
"很好!就这样,保持住!做得很好!" 洪医生鼓励道。
"好了!结束了!断开电源!" 张医生兴奋地喊道。我的心情也一下子明朗起来,灼烧感依然存在,但不再难以忍受。
电流停止了,洪医生对我说:“刚才确实很危险,你的呼吸一度偏离了电极的位置,如果误中心室和冠状动脉,后果将不堪设想!记住一定要保持呼吸平稳,还好一切顺利,没有发生意外!"
"现在进行诱发测试!" 洪医生说道。
机器发出一阵轰鸣声,旁边传来几声刺耳的"滴滴"声。
"看起来非常成功,没有发现异常!" 张医生说道。
"再进行一次旁路诱发!" 洪医生说道。
机器再次发出轰鸣声,几声滴滴声后,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再次出现。
"看来没有错,还有一个异常!只需将其消除,就能完全康复!" 张医生说道。
紧接着,第二次电击开始,上方的机器角度进行调整,洪医生握住下方探入的电极,不断变换角度。这次时间稍长,据洪医生说,位置相对复杂,离心室过近。
"目前看来,这个位置最佳!检查一下是否会有任何影响。" 洪医生说道。
"距离心室和冠状动脉都有安全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 张医生说道。
"那就进行第二次电击吧!记住,保持呼吸平稳!" 洪医生对我说。我点了点头。
"35瓦,持续70秒!"
"收到!"
键盘声响起,强烈的灼烧感再次袭来。
我努力调节呼吸,汗水再次涌出。
"断开电源!断开电源!" 张医生再次兴奋地喊道。
我再次松弛下来。
"非常成功!进行几次验证吧!" 洪医生说道。
接下来,上方的机器不断变换角度,旁边的机器连续发出"滴滴"声。然而,我的心跳并未加快。
"放心吧!都成功了!" 洪医生的话语宛如天籁之音,泪水涌上了我的眼角。身体变得无力,意识逐渐模糊。
潜意识中,主治医生向我打了个招呼,离开了手术室,两位助手闲谈着。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得知了主治医生的名字:洪军。他是医院建立初期的第一位医生,已经有着十五年的丰富经验,并晋升为副主任医师。我牢牢记住这个名字,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又是一段黑暗的旅程,四周是无尽的高墙,我奋力奔跑,寻找出口。我跑了很久,感到疲惫不堪。
前方逐渐出现微弱的光亮,我全力奔向那束光,光线愈发明亮,视野也变得更加开阔。
意识渐渐恢复,我发现自己躺在住院部的病床上。
"醒了!醒了!快叫医生过来!"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我感到两只手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
"你原本说是半小时的小手术,结果进去就四个小时,我们都担心坏了!" 妻子激动地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父亲安慰着我。
医生迅速进入病房,测量了我的血压和体温后说道:"手术确实进行了很长时间,你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现在身体的指标都是正常的,需要在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以确认情况。"
此时,我感到大腿内侧一阵疼痛,正准备翻身时,医生赶紧提醒道:"不要动,我们在你的大腿上做了一个动脉口,现在已经包扎好并用沙袋压住了。你需要保持腿部伸直,至少八个小时后才能弯曲大腿。现在只能躺着,忍耐一下,八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我控制住情绪,点了点头回应医生。
那漫长的八个小时,让我感受到了卧床不起的痛苦,但庆幸的是有家人陪伴在身边。在这段时间里,所有的疑点开始浮现,我的世界变得缓慢,看到了父亲蹒跚的步履和妻子头上爬满白发的憔悴样貌,甚至听到了秋叶飘落的声音。
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我回忆起手术后我数次精疲力竭的昏迷,最大的疑点就是在手术结束后,我竟然又看到了时空的交汇点。
那如果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那肯定有很多蛛丝马迹可以寻找,这里的人和事情一定和原来的世界有所差异,于是我决定去仔细观察~
第二天,主治医师来查房,在彼此的谈话中,我小心注意了他的胸牌,上面写着“洪军”入职时间2008年3月,职位:心脑血管科副主任医师,这一点和我的记忆相符。
“三千,你应该减减肥了,知道不!我们手术的针头都没到根儿了才找到你的血管~ 你这样难免高血压啊~” 洪医生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但平淡中带有不容挑战的权威。
此时我也是哭笑不得,连忙道歉:“不要意思,一定要减减了~一定的~”
“你这手术还真是我见过的最棘手的,不过还好,我们技术过硬!还好你找到的是我们啊~ 哈哈~ ” 他边忙活着,边笑,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之后他嘱托了很多注意事项,就去了其它病房探视。
医生走后不久,电话的铃声就响了起来,妻子接起电话,是公司领导打来的,说是到了楼下。家人们忙碌着收拾出几个空凳子,病床的靠背摇了起来。
刚刚忙好,外边就传来领导的声音,是在询问护士我病床的信息。随后,他溜圆的肚子先出现在病房门口,进门后,胖胖的脸上面带微笑,和我的家人打着招呼~ 最显眼的除了那溜圆的肚子还有锃亮的皮鞋和跨在腋下的公文包~ 一看就自带领导相~ 我上身牵了一下,表示尊重~
“千万别动,躺着就好~ 身体感觉咋样了~” 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的凳子上,双手抓住我的右手,有节奏的怕打着我的手背,关切的问候着~
“还行吧~ 小手术~ 让领导操心了~” 我微笑着说。
“都是为了工作把身体搞成了三高,我现在也是这样,以后咱们再招几个年轻的酒量好的新人,跟着咱们出去跑,专门替咱们挡酒~ 以后别为这些事情再操心了!” 他语气坚定地说着。
“那能这样可太好了~ 如果没了这方面顾虑,我这业绩还能翻一翻呢!哈哈~ ” 我随着说道。
“现在你是公司地顶梁柱,大客户都在你这里,你可不能出事啊~ 其实你早应该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我早就应该给你陪助手了~ ” 他愧疚地说道。
“我这点问题不算啥,再说了你这身体不也三高了~ 我怎么好意思给您要求那么多~” 我说道。
“别客气,都是兄弟~后边我也要查一查了~现在都是用钱卖命~” 他随说着,随把手伸进兜里公文包里面,随手拽出一叠包好的厚厚的东西,说道:“这是你刚验收项目的奖金,我来也没带啥东西,这个你正好也需要,我就给你留下~ 还有,就你喝酒喝住院的这个项目咱们也谈成了~ 这可是个大项目,多亏了你~ 后边首付款下来我再给你包个大红包!哈哈~ ” 说完就又高兴的笑了起来!
我接过那叠红纸包着的钞票,掂了掂,分量可不轻,估计有十万左右,我感动到说不出话来,只是说着:“谢谢~谢谢~ ”
他还是微笑着,给我的家人说起我工作时的突出表现,几分钟后有礼貌的告辞离开。
“你们老板不是说很抠吗?今天咋这么大方了~” 领导前脚走,妻子就喃喃的对我说道~ 此时我也疑惑了~ 也许这是我的幻觉吗~ 不是进入了另外的世界?
“你知道吗?我醒来就像进入了另外一个平行世界,这里的每个事都和我认知的不一样~ ” 我严肃地说道。
“哈哈~ 你有病吧!不是心脏没看好,脑子又出了问题~”妻子调侃着·说道。
刚说完,岳母带着孩子就进入了病房,儿子女儿一声声“爸爸~ 爸爸~” 的叫着,那么亲切。此时我想到了女儿,如果说我对什么最了解,那除了女儿就在没有其它的了。
“来闺女,到爸爸这儿来~” 我微笑着招呼女儿。女儿做到了我的旁边,抱住了我的脖子,用手揉搓着我的耳朵,这是她天生带有的小习惯,总是喜欢摸我的耳朵,尤其是拥抱的时候,据她说,她能够通过耳朵分辨家里的每个人。
“宝贝~ 你的玩具呢?” 我想试探一下,通过她的玩偶,据说不同世界的人总会有一些细节的差异,也许这是最有效的区别方式。
“在这儿~” 她说着,从胸前镶嵌着闪闪发光的包包里面掏出她的兔子玩偶~ 那是前几天我刚刚买给她的长耳兔~ 耳朵上还带着一朵小花。我拿着那只兔子仔细地看着,和我印象中一模一样~
“那还记得咱们的暗号吗?” 我说道,那是我们约定的开门暗号,只有对上了她才打开家门的防盗锁。
“爸爸的大肚子~哈哈~” 她说完笑了起来。家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最后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着:“那你喜欢的小名叫什么?” 这个问题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了,就在前几天她突然告诉我她给自己取了个自己很喜欢的小名,说比起现在的她更喜欢她自己取得。
于是我们约定再就我们两个的时候,我就那样称呼她,并说:“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哦~不可以告诉别人~” 当时她笑得像朵刚刚盛开的花朵。
于是她凑近我的耳朵,轻轻地说道:“爸爸,我们说好的,只有我们知道~ 我的小名是,糖糖~”
听完后,我怔住了,眼泪再次从我的眼角流出,因为我确认了,我没有离开过,从来没有~我可能对原来的世界有偏见,妻子、父亲、老板他们每一个人都很珍惜我,其实这个世界很美好~ 我都没有用心去欣赏过她的美丽~ 一朵花,一棵草,甚至一片飘散的落叶~
现在,节后余生的我听到了,她们的声音~
生命的声音,何其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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