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日十五，我来赴约。
才子佳人约在洗水河边的画舫上，女弹琴，男吟诗，情缠绵，月羞脸。
我站在船的对岸，等了大半宿，开始起雾了，真烦人，恨不得一剑戳死他们俩。
十年前，我风华正茂二十三，正是杀手的当打之年。
我刚来洗水城就接了洗水城首富张公子原配张夫人的委托，目标是绿水阁的花魁贾莞儿。
她说只要杀了贾莞儿或者让她永远离开洗水城，委托就算完成，酬金是黄金5000两。我觉得养老钱有了，就爽快接了。
可是这十年来，我无数次接近目标，都杀不了贾莞儿，即使我拥有李白笔下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功底，因为，阻挡我的是我的大师兄聂三，他可以三步杀一人万里不留行。
此刻，聂三在船底听着心上人贾莞儿的琴声，还要发功闭气，直接一个憋三诞生。
“三，二，一。”我刚数完，师兄就从水底浮出来，船立即就被顶翻了，张公子落水，贾莞儿被师兄英雄救美。
及时赶到的张夫人指挥家丁将她男人打捞起来带走了，大河两岸只留下我一个刺客在风中寂寞。
今夜这出戏大概可以总结为：原配买凶杀小三，怎奈小三蛊惑了杀手师兄聂三，一曲郎情妾意欢，聂三醋意滔天掀翻船，渣男归巢，聂三救小三，杀手无戏可演。
我拿起一壶酒，对着月光干杯，到头来，老子还是白来一趟。
我是杀手聂不良，自13岁做杀手以来，从无失手，除了这个目标南莞儿。
贾莞儿是个美人，柳眉杏眼桃腮春水眸，粉丝能绕洗水城三圈，可谓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
贾莞儿是洗水城所有有家室女人以及待嫁姑娘的公敌，其歌声委婉色相迷人，几乎收割了全城男人怜悯心，其养鱼功夫很深，养了大半个洗水城高官贵族的池子。
我的任务还未完成，我打算放弃了，可事情又有了转机。
我师弟聂善良在北境当谍中谍，他送来一个情报，说北境王喜欢中原美女，听说洗水城贾莞儿大名，有意见上一面。
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就告诉了张夫人，没想到张夫人却提出反对，她认为战争是男人的事，别让女人掺和。我很惊讶这原配的格局。
可是，第二日，张夫人就改主意了，她告诉我等她物色到更美的女人，就送这个戏子去北境，让她祸祸别的地方的男人去。
贾莞儿在人设崩塌之前，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十五，去了北境，去之前，她约了我。
我如约而至，见到了她的真面目，谢了脂粉原来是个平庸的女子，满脸雀斑，她说自己真颜暴露了，打算去北边发展了，这些年，感谢我的不杀之恩，希望我保护她到北境去。
我问她为什么不让我师兄护送她，贾莞儿说自己想做聂大人心中永远的人，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自己很想跟他在一起的，但是自己不想放弃好不容易积攒的名声。
我没有拆穿贾莞儿离去的真相，反正我任务完成了，张夫人支付了5000两，33岁的我打算隐退江湖。
聂三疯了，到处寻找贾莞儿，去了北境，却发现了那个贾莞儿只是个冒名顶替的歌女。他根本没认出心上人。
贾莞儿改名甄莞儿，在北境换了狂野的风格，针对北境男人的喜好做了造型改善，于是，她又火了，成了北境王的新宠。
洗水城，张公子思念美人成疾，过了三年就没了，张夫人带着幼子继承了家业。
43岁这年，我到山中打猎，偶遇了一个尼姑，救了她，这才发现是张夫人，如今她俗世已忘，法号了三。
张夫人说自己6岁与夫君定亲，15岁成亲，18岁生子，本来琴瑟和鸣，但因为一个贾莞儿，夫君便再也没有看过她，她气不过，就委托我弄走了贾莞儿，后来，丈夫也没了，等儿子继承了家业，她觉得这大半生没有什么意义，就出家了。
我感叹了，情害人不浅。
我再次来到洗水城，又接到了一个委托，张小公子原配张小夫人委托我杀死新晋小三贾娉婷。
我去了绿水阁见到了贾娉婷，那人跟贾莞儿很像，我打算十五就出刀，这次没人阻拦我了。她贾娉婷再厉害也还没有培养出死忠派杀手。如今，我师父聂三已经皈依佛门了，法号净三，跟了三师太的尼姑庵相隔100里。
这些对感情执着的人，喜欢在红尘中滚来滚去，最后还不是滚一身泥入土。无聊。
不过，我现在有了乐趣就是拿着酒肉去逗师兄，可惜他一次都没就范，真的是六根清净的和尚了。大概他根本没懂自己被骗的真相，但不妨碍他出家念经。挺可笑的。
十五夜，月正圆。
我又走到了洗水河畔，一个人喝酒，等着画舫进入视线。
哎，做杀手挺寂寞的，看别人的戏，断别人的命，让人生的戏戛然而止。但其实杀手只能杀人，无法诛心，那些会诛他人的心的人才是真正的杀手。
--时与猫璞故事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