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实诚。
所以，当李小玉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地问我，“谢滨，你说我美不美啊”的时候，我一边啃着鸡翅，一边回答：“嗯！过得去吧！”
她脸一黑，扭头就走了。
我心想：“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爱耍小性子。”
2
我和李小玉认识十年了。读高中时，她是我同桌。
李小玉是个不太安分的姑娘，喜欢在上课的时候写小说。她总是慢慢地凑到我跟前，轻声说：“谢滨，帮我看着点老师。姐们以后能不能出书就看你了。”
“好，大小姐，您就放心吧。”
听到我这句话，她就利索地打开她的小说本，藏在书桌抽屉里，刷刷地开始写。
我曾一度认为，李小玉迟早会得颈椎病。
我看过她写的小说，多半是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啊，矫情得要命。我好心提醒她：“李小玉，现在这种故事连小女生都不爱看了，我劝你，还是趁早改行吧。”
她用力地白我一眼：“你懂个啥！这叫青春！”
那时我还不太明白，她口中的“青春”是什么。我的高中生活，充斥着纸墨的味道，以至于我甚至对李小玉的故事有些嗤之以鼻。
她常说我是木鱼脑袋，不懂得感受青春的美妙。
高中毕业后，我们去了同一座城市读大学。整天在课堂上不务正业的李小玉，竟然也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学校。
临走时，我们一起上车检票。我问她：“李小玉，你高考时是不是作弊了呀？”
她狠狠地踹了我一脚，一路上都没理我。
到站后，李小玉拖着重重的行李，哼哧哼哧地走在我旁边。过了一会，我才意会，便默默地接过她手中的提包。
“谢滨，以后要来看我哦！”她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
“嗯，嗯。”我含糊地应着，浑身已被汗水浸透。
3
没过两天，我就接到了李小玉的电话。
“谢滨！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也太好吃了吧！而且便宜！”
“谢滨！这里好多帅哥！嘻嘻！”
我耐心地听李小玉讲述着她的见闻，偶尔说上几句话。很奇怪，我是个极度喜静的人，但丝毫不反感她的聒噪。或许是因为高中三年，我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
生活依旧是波澜不惊，循序渐进。在大学的课堂上，座位是可以自己选择的，我的同桌也不再是固定的几个人。
身边没了李小玉，我突然感觉有些不适应。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她古灵精怪的样子，还真有那么几分可爱。
一天，下午刚下课，李小玉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谢滨！你在哪里啊？我到你学校了，请你吃炸鸡！”
突然，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主动提出请我吃饭，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果然，我一见到她，就知道来者不善。
她一改平日的着装风格，穿了件黑色的蕾丝连衣裙，踏着双红色小高跟，哒哒哒地走到我面前。
“李小玉，这都快11月了，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废话，当然冷了！赶紧去吃饭吧！”
我们来到一家炸鸡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李小玉，最近是不是没睡好啊？你都快变成熊猫了。”
“什么熊猫！”她怒气微升：“这是眼影！”
我尴尬地笑笑，又仔细看了看她。略施粉黛的李小玉，褪去了中学时的青涩，变得稍显妩媚。她的眉眼不算十分好看，但足够灵动。
点好的炸鸡上桌，我们开始边吃边聊。
“李小玉，怎么才进大学一个月，就学会化妆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地问我：“谢滨，你说我美不美啊？”
我吃得正欢，随意答道：“嗯，过得去吧！”
她脸一黑，扭头就走了。
我心想：“都这么大人了，还那么爱耍小性子。过不了两分钟就得回来。”
果然，她踏着小碎步溜达回来，说：“我还没吃饱，就这么走了太亏了。”
“有事说事儿。”
她突然挺直了背，还清了清嗓子：“咳咳。谢滨，我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
“大事？快说来听听。”
她的眼里透出一丝神秘：“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故意装出无比失望的样子：“哎，这算什么大事？你不是一直惦记着你们班里的小帅哥吗？”
她又踹了我一脚：“去你的！以前是玩笑，这次是真的。”说完，还不忘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怎么？还没拿下？”
“哪有那么容易。他不仅人长得帅，还是我们学校文学社的社长，不知道有多少小妖精整天围着他打转。”
“李小玉，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我顺势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你不是会写小说吗？你的套路一定很深吧？”
“把你的油手拿开。”她嫌弃地瞥了我一眼，“姐姐我是情窦初开好不好，哪来的什么套路。”
“不过，我已经准备好了，不拿下他，誓不罢休！”
4
后来，李小玉告诉我，那个叫陈琛的男生眼里有星星，像极了她小说里的男主人公。
她开始精心地捯饬自己，化妆、健身、学习，一样不落。她更加卖力地写小说，不断投稿，申请加入文学社，就是为了有更多接触陈琛的机会。
两年来，我眼看李小玉从高中时的稚气未脱出落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心想着，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青春”的力量？
可惜的是，陈琛对她，始终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李小玉心里不断燃起的火焰，被他一次又一次无情浇灭。
我劝李小玉放弃，她不肯，依旧执着着。最近，她的小说将要被集结出版，她在电话里苦笑着对我说：“为了他我投稿投了这么久，现在都要出书了，人还没拿下，谢滨，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好？”
我的心里有一丝心疼，但也只能默默地安慰她：“不是的，只是他不懂得欣赏你的好。”
从前的李小玉，无所顾忌，脸上总是洋溢着微笑；如今的李小玉，因为单恋，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面纱。
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李小玉。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后来，陈琛有了正式的女朋友。李小玉知道后，大半夜来找我。
那天夜里，还下着大雨。她没有打伞，浑身都淋透了。
看到我之后，她没有说话，突然声嘶力竭地痛哭起来。
我问她：“伞呢？”
她还是不说话，一直不停地摇头，身体抖得厉害。
我想抱住她。
那个时候，我似乎突然明白了“青春”为何物。
5
毕业后，我和李小玉都回到了家乡工作。我们还是时常约着聊天嗑瓜子，但她再也没有提起过陈琛。
对李小玉来说，青春也许是一段无疾而终的单恋，争取过，卑微过，痛哭过，但还是要放下。
于我而言，青春尚未开始，也永远不会结束。我不忍心将它推向未知的空间，因为我担心它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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