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寒梅》连载之十三

作者: 邱红波 | 来源:发表于2019-11-07 18:12 被阅读0次

        窗外的世界韩峰一无所知,但在那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屋子内,韩峰第一次感到了房间的广阔,甚至可以用无垠来形容。用战胜了死亡的心来看世界,从来都是无限开阔的,而心胸开阔了,事物便没有了它的绝对性,凡事如此,世事如此。

        小屋已不是韩峰心中的囚牢,似乎更象是他将要远行的港湾,船儿抛着锚,那是为了囤积给养,身子受了困,心儿却眺望着远方。“这是我的生活,不能逃避,实实在在的要面对的生活,你能去如何地怨恨呢?只能期待着它更好,何必硬要和别人的对比呢?对比带来的,除了失落外,不会教会你任何道理。”韩峰努力地提醒着自己,努力地把自己对生活的看法从横向扭朝前方,更远的前方。这不仅仅只是数学里的坐标轴的关系,或许真正去掌握了这生活轴线的九十度的改变,便懂得了如何正确看待生活,理解生活。

        除了身边缺了相守的爱人外,韩峰没有感到生活变得更加不堪忍受——不是已经能坐着了吗?不是还可以看书吗?不是还有自己的生命吗?从日子跌入低谷以来,韩峰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那是个受尽了磨折也绝不能叫屈的人,一个左脸挨了耳光,还要笑等来自右边耳光疼痛的强者,不能藐视强加困难给自己的对手,你又何谈去击败它,战胜它呢?

        滑下悬崖的人,往往在心中是无比恐惧的,因为他害怕死亡,可如果是他跌到了谷底,确知了自己并没有死亡后,他便不再害怕,望着比天还高的峭壁,即使是浑身的伤痕,即使是饥饿难忍,谁能阻挡得住他奋力向上的欲望呢?

        韩峰深知旁人帮助的重要性,他破天荒地要求着妈妈帮他办各种事情,象借书、买杂志、各方求医问药之类的事,尽管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会帮他多大的忙,但他知道,自己是在努力,不言放弃的努力。韩母显然被韩峰的转变打动了,她惊喜地等待着儿子的要求,从来都是不辞辛苦地奔波着。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是她愚昧地信奉着一点:如果是绝望的儿子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当母亲的一定希望这稻草多些,再多一些。

        每一次刚把韩峰需要的东西放下,韩母便又问他:“小峰,还要妈妈去干点什么吗?”如果妈妈提出了什么地方又有类风湿的药在推销,韩峰总是要妈妈去看看,他看着妈妈疲惫不堪的身影,心中内疚地默念道:“妈妈,请你理解我,你为我拼命地累吧,至少现在还不是我关心你的时候,如果病好了,我会用全身心来报答你的,而不是在我什么也不能做的今天,你知道儿子的心吗?”

        出出进进忙于奔波的韩母象是部播撒爱心的机器,高强度不停歇地在运转着,在她心中装着的只是儿子,哪还有自己?韩峰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母亲醇厚的爱,象极了飞蛾扑火。那飞蛾眼中看到的光亮,不正是韩母心中燃起的希望吗?

        而今天,韩母似乎又惊喜地发现了她的希望,儿子的希望,她从一家大型的药品商店内找到了一种类风湿药的传单,一进门,她就对韩峰兴奋地说着:“小峰,你看我找到了什么?”韩母高高地把传单举着,向韩峰示意。“快拿给我看看。”韩峰在床上急切地对母亲说。母亲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激动地对韩峰说:“小峰,我今天在外环路的一家药品店里找到了这个。”母亲兴奋地把单子给韩峰瞄了一眼,随即又很快地收回来,扶了扶眼镜,认真地看着上面的资料念到:“本产品系治疗严重类风湿、风湿及股骨头坏死的良药,经过有关权威部门和临床的验证,确有显著的治疗效果,成分均取自高寒西藏的雪山和荒漠中,名贵的中药,高超的配方,一定会使你的痛苦减轻,以至于消失,还你一个灿烂的明天。”韩峰已尝试过无数昂贵的药品了,对特效药物的期盼较以前已大为减弱,但听到灿烂的明天的字眼时,强烈的曙光还是照亮了母子俩的心,毕竟,‘一个灿烂的明天’对他们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多少钱一个疗程。”韩峰问得异常专业,坦白得露骨, 他用充满期翼又满带紧张地问着母亲。韩峰其实不是个太在意花费的人,如果说可以有丝毫的改变,那怕只是从横在前面的冰山卸下一角,花费再多他也是愿意的,母亲的心只会更甚, 在她的预想里,倾家荡产也是要把治疗继续下去的,如果说那样就能改变韩峰的命运的话,困苦的生活又算得了什么呢?可是去用金钱换取健康的途径在哪,他们的经济状况是不允许他们把各种昂贵的药品试了又试的。

        韩母显得很为难,儿子的这个问题把她的兴奋击溃了一半,忧愁在她的眉头间升起。“多少。”韩峰继续追问着,他在等待着一个对于他们来说是天文数字的回答。“一个月两千二。”母亲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价格。韩峰的心一下子给搅得很乱,母亲的退休工资和他的劳保工资加起来也才不到九百,而父亲的工资虽然说刚过了一千,在这里已算是很高的了,但如果买了这药,就意味将用去全家的收入,虽然这不是一个令人感到绝望的数字,但韩峰还是在努力地盘算着、权衡着,“究竟我该不该去再试一试呢?”虽然在这之前,他已经试过了不下二十几种的‘特效’药物,但没有一次是有效的,“这药,能行吗?”韩峰带着深深的疑惑看着母亲。

        “就是再贵,我也要让你试一试啊,孩子。”韩母看着身边躺着的可怜的儿子,柔爱地说道:“再说,叫你爸爸去给单位说说,看能不能报销些,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单位,总该来管管你。”韩峰一下陷入到了思考中,极力地回忆着过去,凭良心说,单位是支持他治病的,住过的五次院,每一次都是巨大的开销。可国家不是也有规定吗?必须到指定的医院购买药品,而这类还未进入到普遍医疗中的新药,往往是不允许报销的。这可怎么办呢?韩峰心里无比地着急起来。

        韩母望着困惑的儿子,坚定地说道:“小峰,妈妈会让你去试试的,我绝对不会因为钱的缘故断了你的前途,你的希望,你别担心,家里不还有一万多的积蓄吗?够的,够的。”韩峰感激地看着母亲,“妈妈,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太让你费心了。”韩母微笑着说道:“孩子,只要你能好起来,什么妈妈都愿意的。”

        下午,韩峰安静地躺在床上等妈妈买药回来,心中充满的是愧疚和不安,自己生病这几年,让家人操劳不说,还花光了父母几十年的积蓄,那可是他们养老用的啊,自己又该如何来报答这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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