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门很穷,师父很不争面,座下的弟子们也不见得多有出息。但唯独有一点,那说出来都是响当当的,便是——我的师姐美炸天,简直是整个纯阳宫的门面担当!
我师姐入门的时候才六岁,面貌五官还未没张开,后来女大十八变,这一变便成了个标致得不能再标致的美人,震惊了整个纯阳宫的男弟子。我猜着师父看到如今的三师姐,约莫是十分之后悔的,他如何能猜到当年那个黄毛小丫头竟在十年之内出落得如此动人心魄。若他能稍微有些远见,那很大可能我师姐便不是我师姐了,我该叫她师娘。
我曾兴致勃勃的问过我师父:“师父师父,您老人家收徒的标准一定很严格罢?”
师父当时在喝酒,醉得已有三分了,他以微醺的眼神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何以见得?”
我道:“您看,大师兄长得仪表堂堂,二师兄嘛马马虎虎也还过得去,三师姐更是美得没边了。可见您老人家对门下弟子的颜值是很有要求的!
“......那你呢?”
我十分之不好意思,羞涩的撩了撩鬓发,“我嘛...好歹也是小家碧玉,玉容花貌,貌比嫦娥...”
我师父听了,当场一口老酒就喷出来了,并且神色纠结的打量了我许久。
我觉着,他一定是对我的话深表赞同,认为我确确实实是个潜力股。师姐都女大十八变,何况我还没有十八呢。
师姐也对我说,我还有三年,远着呢,让我慢慢的变,不急。
我真是顶喜欢我师姐的,不仅因为她让我慢慢变,还因为她做得一手好女红。
那几年,纯阳宫很穷,我的师门更穷,穷得捉襟见肘,恨不得一块饼掰成两块来吃,一匹布剪成十匹来分。纯阳宫的很多弟子,因着要节省布料,常常是师兄穿小的衣服,给师弟穿,师弟穿小的,再给小师弟穿,如此源远流长,直到那衣服破到让人叹为观止。自然,师姐妹也是同理。甚至有些时候,师兄师姐的衣服,师妹师弟只能混着穿,挑也没得挑。
在这种勤俭节约的风气之下,我很庆幸,我穿的都是三师姐留下的衣服。
师姐长我三岁,大师兄长她三岁,所以她穿的都是大师兄的衣服。但师兄男式的道袍,在她手中只需过一转,便立即成了女式的道袍。等轮到我手里时,又变了模样,连道袍的样式也几乎看不出来了,竟是一条青水泛白的长裙子。真不知她是怎样做到的。
是以每每我穿着“新裙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总会引起旁的师门的师姐师妹的一顿叽叽喳喳,她们总以为我是个很有背景的,在大家都穷得穿补丁道袍的时候,我竟还能穿得起好看的花裙子。我的师门一定用了某些不正当的手段来富裕。这个时候,我的师姐就在一旁,很温柔很安静的笑。
我问师姐,为什么总是给我做裙子,她自己却还是穿着女式的道袍呢?
师姐温和的笑了:“小姑娘嘛,总是爱美的。穿些裙子,人自然而然就活泼起来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不是小姑娘了?难道她不需要活泼吗?
我没有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我开始跟师姐学女红了。
我是下了十足的决心去学的,我原想着,待我学成了,一定给师姐制一袭顶好看的衣衫,让她也活泼活泼。奈何我实是没有这个天分,开始的时候,我跟着师姐学绣花,她教我绣蝴蝶,我绣出来却是个飞虫;她教我绣荷花,我绣出来的却是朵泥巴。后来师姐放弃在绣样上对我的熏陶了,准备教我缝衣,但自从我将衣袍的两只袖口缝到一处后,师姐崩溃了。
师姐十分勉强的对我说:“清儿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这些缝衣绣花的活计,有师姐就够了。”
我很无奈,很悲痛,最后我的女红学涯,以两个歪七扭八的荷包作为结束。
我将那两个荷包郑重其事的赠予了两位师兄,并嘱咐他们务必收好,因为这大约是我此生唯一能用针线做出的东西了。他们当时的表情很微妙,一定是非常感动罢。
总之,我的师姐就是如此的温良贤淑,又是如此的花容月貌。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太和山上一半以上的男弟子,都非常想得到这捧月。
是以,我从小就不乏可巧的小玩意儿,也不乏馋嘴的小食,这些都是师姐不屑一顾的东西。我曾问过师姐,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师姐只是付之一笑,并未作答。
她虽不作答,我却也慢慢的晓得了。
师姐这些年,笼统给我做过五条花裙子,给师父做过三件披风,给二师兄改过四件道袍,却给大师兄编过足足十二条剑穗。
大师兄只有一把剑,每年换一个穗儿,也这样不间断的换了十二年。看来他无愧为离楼台最近的那一汪水。
练剑台上,大师兄用那把拴着崭新剑穗的旧剑,正与师姐切磋着师父新授的剑法。那一来一去的招式,怎么看怎么猫腻。
我躲在石头缝后,压低声音问道:“他们会不会成亲呢?”
二师兄懒懒的躺在一片平坦的大石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当然不会了。”
我转过身去,问道:“为什么?”
二师兄将口中的狗尾巴草晃来晃去,吐字稍有那么些不清不楚:“他们出自同门,师兄和师妹怎么能成亲。”
“为什么不能?!”我诧异极了,“书上都说,师兄师妹才是天配的良缘,可以夫妻双双闯江湖!”
“啧,你都看的些什么破书。”二师兄挑眉看我一眼:“就比如你我,你觉着可能成亲吗?”
我立即把头摇成了个拨浪鼓:“我自是不会同你成亲的。”
“这不就对...不对!”二师兄一口将狗尾巴草啐朝一边,猛的站起了起来,“风清冉,你这话是怎么个意思?!”
我还来不及作答,便听那边剑锋交错的响声停了下来,继而是大师兄无比威严的声音:“二师弟,你又带着小师妹偷懒!还不快过来练剑!”
“.......”
“来啦来啦,师姐我跟你说噢,二师兄他这个人哟...”
“闭嘴,你个蠢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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