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大半年的冯沐风,可算下定决心,心不甘情不愿上广州面试一份表姐推荐的、自己本不喜欢的工作。
冯沐风自我感觉面试过程很失败,然而结果却很意外。三天后,她被告知,自己被录取了。她忍不住跑去问面试她的老板娘一句:“为什么是我?”
老板娘端起桌上的不锈钢水杯,拎开盖子,喝了一口水,紧接着用手推了推她那副棕色框架眼镜,连水杯都没放下,“我与其他管理层人员商量过了,你还是挺有潜力的,我们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也会把我们所积累的经验,无偿分享给你,只要你愿意学……”全程,老板娘都面带微笑,侃侃而谈,俨然有圣女光环加持在身。
不过,在冯沐风看来,老板娘这是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真相只有一个!心理学研究表明:人在心虚时,如果面前恰好有饮品,就会不由自主地拿起饮品喝一口,以缓解心虚所带来的症状,即使当时并不口渴。而老板娘在回答自己问题前,喝了一口水!
冯沐风知道,老板娘录用自己的原因,无非是自己便宜。好歹是个在社会上混过的人,她自然不会拆穿这拙劣的谎言。何况,现如今已没有更好的选择。秉着“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我认知,冯沐风挤出一丝微笑,礼貌地回了老板娘一句:“谢谢。”
虽说小学时冯沐风是个学霸,可自打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接触过小学的知识了。为了更好地咽下“小学辅导老师”这碗饭,她打算从现在开始,好好地“备一下课”。
冯沐风所说的“备课”,无非是做做笔记,而做笔记自然得用本子。当务之急,是去买本子。
趁着午休,冯沐风走进上班地方隔壁的隔壁的一家书店——太玄书阁,打算挑一本廉价的本子,用于抄英语笔记。
书店里的布局如何,冯沐风倒不怎么注意,她一心只想买本笔记本。本子都很好,封面青春活泼,内部线条分明、洁白无瑕。只是,它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缺点,就是有点小贵。不,是太贵了。
最后,冯沐风忍痛决定买个10块钱的本子。
书店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冯沐风在付钱时,明显发现这老板服务态度不行,只顾着看电脑。直到冯沐风催促他,他才慢吞吞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本子,伸出一只手,抓过冯沐风放在收银台上的10块钱。尔后,继续无视冯沐风,接着看他的电脑。
冯沐风那个气呀,气鼓鼓地往外走,嘴里嘀咕:“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哼!黑店!奸商!”
2.求求你,不要再追我了……
新工作是有了,新住处却没有着落,冯沐风只能暂借住在离上班地点有一个钟车程的表姐家。
上班路途遥远,每天挤公交、挤地铁是必不可少的。这还不是最悲催的,还有更悲催的。大城市就是恐怖,每个工作日早上都是上班高峰,一言不合就塞车。而迟到是会被扣钱的!所以,每个上班日,冯沐风会提前一个半钟出门,多出那半个小时,就是为了预防迟到。
然而多数时候,冯沐风都会在前半个钟抵达上班地点,可她又不敢只提前一个钟出门,万一哪天倒霉了呢?
最大的问题是,老板不会提前开门。于是乎那上班前半个小时,她只能呆在人行道那冰冷的石板凳上,看书或者发呆抑或吃早餐。
话说有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冯沐风又提前半小时抵达,蹲在石板凳上吃糯米鸡。刚咬一口,不知从哪里冒出只狗,样子凶巴巴的,直盯着冯沐风狂吠。
冯沐风这人,不像别的女生,喜欢毛茸茸的动物,恰恰相反,她怕得要死,尤其是狗。狗吠的第一声,冯沐风就失去了她平时引以为傲的理智,顾不得思考什么,撒腿就跑。
狗这动物吧,你越跑,它就越追。冯沐风边跑边喊:“大哥,求求你,不要再追我了……”可狗哪听得懂人话呢?况且,它看上的是冯沐风手中的糯米鸡。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冯沐风慌不择路,闯入了一个大门。她心想:“完了,这下肯定要被狗咬了,怎么办?我不想打狗针……”她闭着眼睛等死,可是许久过去了,空气依然安静。她颤抖着睁眼一看,神奇了,哪里还有狗的踪影。
其实,那只狗见冯沐风跑进了门,就抱憾而又识趣地离开了。
冯沐风惊魂未定,呆呆地站在原地,腾出一只手来拍拍跌宕起伏的小心脏,同时还不忘继续咬那糯米鸡……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尽收在这家店老板的眼底。而且,老板都注意好几天这个坐在石板凳上的女孩了。没错,他就是太玄书阁的老板。
老板觉得好笑,从收银台出来,走到饮水机前,抽出一个纸杯子,接了一杯温水,径直走到冯沐风身后,扯了扯她的背包。
冯沐风心头一紧,手上的糯米鸡差点扑街,掉头一看,这不是太玄书阁那个奸商嘛?完蛋,出糗出到人家大门口来了……
老板率先开口:“被吓着了吧?喝口水。”说着把那杯水举到冯沐风面前,“其实你以后可以到我书店来打发时间,还有书看呢。”
也不知当时冯沐风是怎么想的,居然伸手接过了前几日还被自己骂作奸商的老板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冯沐风抬起头,想对人家说些客套话,不经意间眼睛瞥见挂在墙上的古钟,顿时方寸大乱,就要往外走,“那个,谢谢你的水,我上班要迟到了,再见!”
老板走出门口,目送冯沐风的背影,嘴角上扬,“这女孩,有点意思。”
3.我要是这店的老板娘……
被狗追的第二天早上,趁着离上班还有点时间,冯沐风还真去了太玄书阁。
站在太玄书阁匾额前,冯沐风才惊觉之前自己竟从未认真看过这书店。现在这么一细瞧,单从门口往里看,就可以察觉到,这书店虽不大,却极有韵味,装修、布局偏古风,简约大方,檀色书架一排排,文具区错落有致……这一切的一切,已然把冯沐风的魂给勾去了。
她情不自禁地跨过那矮矮的门槛,进入店内,见那年轻的老板正在与客人讨论着什么,不便过去打扰,于是戴起耳机,边听歌边“游”书阁。
当看到安放在角落的那几套古装电视剧里经常出现在富贵人家客厅的桌椅,冯沐风当场失控,飞奔过去,半蹲着,抚摸着纹理清晰、散发着阵阵木香的榫卯结构的桌椅,差点激动得哭出声来:“我终于见着活的了……”可不是活的嘛,在她的认知里,树是有灵性的,特别是古树。好歹是高级木工的女儿,她能确定,这桌椅有年头了。
冯沐风两手扶着椅背yy:“我要是这店的老板娘……”
还没来得及往下想象,冷不防,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吓得她全身一颤,,左手不受控制那么一抬,不小心把耳机的头从手机上带了下来。霎时,歌声从手机喇叭传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老板暗暗吃惊,前几日他刚看了一集中国动画《相思》,而冯沐风手机里传来的,正是动画里面的歌曲。他顾不得嘲笑一下吓破胆的冯沐风,“中国唱诗班?”声音有些颤抖,语无伦次,明显的激动,“那个,我叫冯祥阳,你叫……方便说吗?”
冯沐风有点错愕,心想:老板思维都是这么跳跃的吗?这两个问题跨度也忒大了点吧?她直起身,一个小踉跄,幸好手快扶住了椅背,然后定了定神,“鄙人冯沐风,《相思》那动画,你也看过?”
“嗯嗯嗯……”冯祥阳剧烈地上下摇头,“就在前几天看的,朋友推荐给我的,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中国还有这么棒的动画。”
“它一出来我就看了。”冯沐风有点小得意,“看完之后是不是觉得中国动画有希望了?”
“对对对!”冯祥阳两眼放光,“听说有下集,真希望王初桐和六娘能有个好结局。虽然最后王初桐在六娘出嫁当天上京赶考去了,但我不相信就那样结局了。哎,出下集我们一起看啊。”
冯沐风按停音乐,把手机揣兜里,坐下椅子,悠哉悠哉,“不定期更新,慢慢等吧。”其实她自己也期待得要死。“哎,你前几日看的?在书店看的吗?”冯沐风忽然想起了什么。
冯祥阳继续吃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哼,前几日我来买本子,难怪你只顾盯着电脑,钱都不好好收,气得我。”冯沐风阴阳怪气的。
冯祥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得罪了。”
猝不及防,冯沐风猛地站起来,“老板你刚才说你叫冯祥阳?哪个祥?皇阿玛吉祥的那个祥吗?”
冯祥风“噗嗤”一声,笑了:“一般人都不会那样说吧?皇阿玛吉祥,我还皇额娘吉祥呢。不过,倒真给你说中了,就是皇阿玛吉祥那个祥。”
听罢,冯沐风吃吃一笑:“信不信我能说出你爷爷名字中的两个字来?”只见她把左手背在腰后,右手煞有介事地在算着,“有了,你爷爷是不是叫冯燕什么?”
“这个嘛,我还真不知道,得问一下我爸。”冯祥阳给出的答案让冯沐风略显尴尬,“从小我就在广州,爷爷在老家,我们很少见面。而且,在我们老家,年长的人,大名是没什么人叫的,都按辈分排行叫。我就没见过谁叫我爷爷大名,所以我暂时还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套路!反套路!反反套路!套路套中套!冯沐风心中直抓狂,却还得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这样子啊,好吧。”为了避免更多的尴尬,她掏出手机,想营造出网上有很多人找的假象。
按亮手机,时间显示09:29,离上班还有一分钟。这下,她装不了了,丢下一句:“我上班又快迟到了,再会!”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冯沐风已跑远,冯祥阳却还呆呆立在原地,喃喃自语:“真有趣这姑娘,下次要问问她是干嘛的。居然还同一个姓,这下好玩了。”
4.你是不是继承了你祖上的财产?
冯沐风本想着当天午休或者下班后就去书店找冯祥阳问他爷爷名字的事,不过想想就放弃了:自己刚上班不久,小学忘记的知识有点多,得趁着午休时间赶紧补。晚上下班再去找也不行,要赶车。最重要的一点是,好歹是个女的,得矜持一点,虽然冯祥阳这大男孩很……唉哟,害羞。
老天似乎也想助冯沐风的仅次一臂之力,竟连续塞车好几天,以至于早上她都没时间踏入太玄书阁,就得去上班了。
这天,终于,冯沐风又提前半个多钟抵达目的地。半个钟的空隙,她自然是跑去找男人,那个间接令她差点迟到两次的太玄书阁老板。
此时,冯祥阳正在整理书架。前两天是周末,每周书店最忙的日子,现在才有空收拾。
见冯祥阳在认真地干活,冯沐风萌生了捉弄人的念头。她蹑手蹑脚地走近冯祥阳,大喝一声。冯祥阳虽不至于吓得喊出声来,不过全身也明显地抖动了一下下。
恶作剧成功,冯沐风的矜持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啊哈哈哈吓到你了吧啊哈哈哈……”
冯祥阳转身,嘴角一抽,“没有……”
“没有?我都看到你抖了一下啊哈哈哈……”冯沐风魔性的笑声层出不穷。
冯祥阳的脸有点挂不住了,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我问过我爸爸我爷爷的名字了。的确,前两个字是冯燕。现在我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冯沐风打算实话实说,“其实这涉及族谱啦,得知你名字,我就猜到你名字可能是按辈分取的。我是'奕'字辈,不过我不是男的,不用按族谱的来。重点来了,我下面一辈,就是'祥'字辈。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你前辈,你得叫我一声姑姑。”说完还不忘装出一副长辈专属的严肃表情来。
冯祥阳倒也配合,两手重叠,举到眼前,稍微弯下腰,“沐风姑姑吉祥。”
看冯祥阳如此配合,冯沐风开怀大笑,甚至,笑得都有点不像女人了,“哦呵呵……免礼!平身!啊哈哈哈……”
然而冯祥阳并没打算让冯沐风疯笑多久,拿手上的书轻轻拍拍她的头,“欸,你是在这附近上班吧?干什么的?”
“啧啧,我看你是没出过门吧?”冯沐风伸手理理被书弄乱的刘海,“就在你隔壁的隔壁,、至于干什么的,你可以理解为……民间老师,就辅导小学生作业,还有打打杂什么的。”
冯祥阳挑了一下眉,“哟,老师,冯老师,不得了。”
“您就别笑话我了冯老板。”冯沐风以牙还牙,“话说你这么年轻,就是一间书店的老板了,这么厉害的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继承了你祖上的财产?”
“年轻就不能是靠自己的实力了吗?”冯祥阳哑笑,“好歹是读过大学的人,前几年有幸发了一笔小财,于是便开了一间自己梦想中的书店。”
“还有,来,靠近一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冯祥阳向冯沐风招招手。她以为他会告诉她什么天大的秘密,连忙把耳朵靠过去。
冯祥阳弯下腰,嘴巴凑到冯沐风耳边,轻声道:“9点29分了,你还有一分钟。”
“啊?啊!”冯沐风夺门而出,“早点提醒我嘛大哥!溜了溜了。”
冯祥阳双臂交叉,抱着那本刚刚拍过冯沐风头的书,目视前方,微微一笑,“很高兴认识你。”
5.那个,你的裤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然最重要的是肯下功夫,冯沐风越来越能驾驭“小学学霸”这个角色了,轻车熟路了都。如此一来,午休时间她也有资本往太玄书阁跑了,看看书或者和冯祥阳聊聊天什么的,俨然把那当免费图书馆了。没办法,谁让人家和老板越来越熟呢。
广州的夏天是个多雨的季节,且以“突如其来”著称,常常令没见过世面的冯沐风闻风丧胆。不过雨一般没能淋她个措手不及,这主要得益于她的一个习惯:凡出门,必带伞,管你什么天。因为她知道,没人会给她送伞,也不需等人送伞,更不必等雨停。
但是,下雨,不是你打伞就可以不被淋成落汤鸡的。这点,冯沐风可以以实践证明。
一天中午,冯沐风被老板娘派到另一个分点看小学生睡午觉。去的时候还晴空万里的,等到她踏上返程,天就变得诡异了。果然,才走三分之一的路,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浇得打着小伞的冯沐风毫无招架之力。
顶着一把似有若无的伞,在人行道上艰难前进的冯沐风,内心戏还挺足,“这下肯定要被淋湿了,回去换衣服是不可能的了,难道要这样撑到晚上?目前来看,是这样的。嗯,这是个设问句,充分说明了冯老师脑子还算清醒,应该没进雨水……”
靠着胡思乱想,冯沐风可算撑到了老地方,她赶紧把鞋脱了,除此之外,似乎也不能再脱什么了……
正懊恼之际,冯祥阳居然出现在了门口,他敲敲掩着的玻璃门,微笑着向冯沐风挥挥手。
没等冯沐风起来给他开门,他便自己动手拉开门,快步向冯沐风走去。等冯祥阳走近,冯沐风才发现,他左手一条干毛巾,右手一条土得掉渣的紫色小裤子。
冯祥阳把这两条东西塞到冯沐风手里,“刚才你从门口经过,看到了被淋成狗的你啊哈哈哈……”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给,毛巾擦头发,小裤子擦脚,当然,你反过来也是可以的。”
冯沐风二话不说,拿起裤子作势要抽他。他反应快,躲过了,双手交叉护住头部,“好啦好啦,不是过来跟你打情骂俏的。店里没人,我得回去了。”边说还边快速后退,几秒之内便逃离了现场。在带上门之际,还隔着玻璃冲冯沐风做了个鬼脸。
老板也会做鬼脸,冯沐风无奈笑着摇着头擦起头发来,“咦,这毛巾质量还不错,而且是新的,标签还没撕。”她心头一阵感动。
边吹风扇便擦,头发倒也干得快。待到都干得差不多了,冯沐风穿上放在店里的备用拖鞋,把毛巾和小裤子洗干净,就拿到太玄书阁还去。
本来她想的是洗干净晾干再还的,然而上班的地方根本没有地方晾。可不还吧,又有点说不过去。思量再三,她还是决定洗干净就拿去还,书店里肯定有地方晾。
推开门,看到雨已停,冯沐风信步向书阁走去。可能是天气原因,店里除了冯祥阳,一个客人都没有。
此时,冯祥阳正坐在收银台前整理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抬头一看到冯沐风,立马笑着站起来。
冯沐风东张西望向收银台走去,“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了,你店里没请员工吗?你吃饭怎么办?上厕所又怎么办?”
冯祥阳依然面带笑意,“饭我妈会准时送来。上厕所嘛,问题不大,店里就有厕所。至于员工,周末有请,平时的话,我一个人就可以忙得过来。其实,我妈有时也会来帮忙。巧的是,你来她就不在,她在你就没空来。”
“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你了,”冯祥阳扬了扬下巴,学着冯沐风的口吻,“你双手一直背在后面干嘛?”
冯沐风这才记起来这里的目的,她赶紧把手抽到前面来,“呐,毛巾,小裤子,还你。那个,我没地方晾,所以……”
“啊?”冯祥阳错愕,随即发一个了,“其实你可以不用还。好吧,以后用来搞卫生。”他接过冯沐风手中的毛巾裤子,走到店门口前那棵大芒果树下,把它们抖开,搭到树干上。
冯沐风也跟着走到门口,停住,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身体挨在门边上,呆呆地看着冯祥阳晾。
冯祥阳晾完后,拍拍手,往回走,快到门口时,突然停住,盯着冯沐风,意味深长地说:“那个,你的裤子……”
冯沐风心一咯噔,脑子飞速运转,“裤子?裤子怎么了?不会是来那个了吧?”她咽了一口水,小心翼翼问:“我的裤子,怎么了?”
冯祥阳转过身来,向芒果树努努嘴,“你的裤子,晾在那里了。”
被捉弄了!冯沐风那个气呀,飞起就是一脚,差点没踹死冯祥阳……其实她使用的力度,只能用打情骂俏来形容。
当晚,坐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冯沐风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以前,她觉得,除了电视上的,世上就再也没有帅哥了。直到,冯祥阳的出现,他的帅,与她认识他的时间成正比。这个评价,可是极高的了,对于一个除了男亲戚男同学外就不认识其他异性的冯沐风来说。
与此同时,冯祥阳也是思绪万千。冯沐风这个女孩吧,脸上虽清汤挂面,但她眼里有活,这是许多女孩没有的。在他心中,单凭这一点,她就比别人好得多。
两颗红豆正在越靠越近……
6.原来你还会……骂人……
趁着农闲时节,,冯祥阳那在老家务农的爷爷来广州小住。一起来的,还有那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其中,就有红豆。
冯祥阳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一颗红豆,把它举到眼前,盯着它出神。良久,才开口问爷爷,“爷爷,这是,广东的红豆?”
“没错。”爷爷笑声爽朗,“味道特别好,我都没打过农药,纯天然的。听说,有一种红豆还可以用来做饰品呢……”
爷爷的话让冯祥阳想起了什么。他背着爷爷,从那袋红豆中,精挑细选了一颗自认为最好看的红豆,放裤兜里。他想带去给冯沐风瞧瞧。
晚上,冯祥阳见反正也没什么客人,便提前半小时打烊。刚好,趁早去找冯沐风,他想,她应该还没下班。
虽然距离冯沐风上班的地方只有几步之遥,天气也已是深秋,可冯祥阳居然走得额头微微渗汗,似乎很热,“我这是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冯祥阳刚靠近门口,恰好撞上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冯沐风居然在骂她的学生!
“你怎么搞的?改了几遍了?怎么还是错?有没有听我讲?拿回去接着改!”冯沐风几乎是在咆哮,末了还动手打了一下那个倒霉蛋,“唉哟,手疼死了,你穿那么厚干嘛?唉哟……”她不停地抖着那只打人的手,看来真的很疼。
冯祥阳当场被她那个抖手的动作逗笑,笑声惊动了正气在头上的冯沐风。见她寻笑声投来眼光,他举起手,“hi,冯老师。”
冯沐阳的突然到访,着实让冯沐风大吃一惊,自己大发脾气的样子,都给人家看到啦?容不得多想,她当机立断,“你先在门口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见冯祥阳点头,她立马坐到那最后一个学生边上,一对一辅导。
十来分钟后,冯沐风和学生双双站起来收拾。等学生走后,冯祥阳边走边拍手,“冯老师,原来你还会……骂人……还打人,被打的人不疼反倒你手疼了,真是可爱至极啊哈哈哈……”
冯沐风手虽忙着收拾东西,嘴巴却没示弱,“你再叫我冯老师,以后我就叫你冯老板信不信?”
“唉哟,冯老板,冯老师,名字好配哦。”冯祥阳面不改色。
最终冯沐风自认理亏,谁叫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还叫人家逮个正着呢。她主动转移话题,“言归正传,你来找我干嘛?”
冯祥阳停住笑,扭扭捏捏把手伸进裤兜,捏出那颗红豆,“给,红豆。”
“一颗红豆?有什么特别的?”冯沐风仔细盯了许久,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冯祥阳急了,“这可不是普通的红豆,这是广东的红豆!”
“那你知道送人家红豆有什么寓意吗?”冯沐风感觉捉弄回冯祥阳的时机到了。
“这个……”冯祥阳开始不好意思了,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之前没深想就想送一颗给她了。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得体,干脆什么也不说。
“好吧,不逗你了,我收下就是了。”冯沐风伸手拿过冯祥阳手中的红豆,不小心还触碰到了他的食指和拇指,心跳在那一瞬间飙到一个高度,但表情依然假装淡定,“作为回礼,我请你喝红豆沙吧。”
能不继续刚才的话题,冯祥阳求之不得,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冯沐风到附近的“芒果树下”奶茶店打包了两杯红豆沙,递给冯祥阳一杯。俩人约定边走边吃边聊,因为冯沐风要赶车回去。
“你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吗?”冯祥阳猛吸一口红豆沙。
“嗯……”冯沐风嘴巴艰难离开吸管,嚼着红豆,“怎么说呢?一般般吧,工资太低了。不过有一点好,就是整天和孩子们相处,无需与同龄人或者比我精的人勾心斗角。你知道的,我这人有点与世无争。虽然有时会被气得半死,但也凑合。”
“那换我问你咯。”冯沐风清清嗓子,“你书店的名字,是不是取自李白的《侠客行》最后一句?”
“厉害了冯老师,这都被你发现了!我爸都不知道我跟你讲。没错,的确取自'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这一句。”冯祥阳眼睛都亮了,有一种找到知己的奇妙感觉。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到达公交车站时,车还没来,两人站在候车亭继续聊天。冯祥阳正在说着什么,无意中看到冯沐风手中的杯子空了,便刹住嘴,拿过冯沐风手中的空杯子,向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去。回来时,他想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讲,却怎么也想不起刚刚想说什么来着,只好问:“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你刚才说到喜欢我了。”冯沐风见车来了,丢下这一句,跳上了车。
“你……”事发突然,冯祥阳只能对着汽车尾气跺脚。
“是时候找个机会,告诉她其实我知道送人家红豆的寓意。而且,她也回了我一杯红豆沙了。”冯祥阳如是想。
7.你还真是狠心。
冯祥阳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做一件蓄谋已久的事情。只是,这世界总这样,人算不如天算。
新年过后不久,便是开学季。这是一年中,冯祥阳最忙的时候。如此忙的状态,大概持续半个多月。
这天,他可算得空坐在收银台前发上一会儿呆了。他忽然发现,冯沐风已经很多天没出现在店里了。不知怎的,他的心开始慌了。他害怕,冯沐风再也不会出现了。
此时此刻,他非常想见上冯沐风一面。可是怎么见?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没有冯沐风任何的联系方式。以前以为她会一直都在,所以……
想到这一点,他彻底慌了。
就在这时,母亲来送午饭。冯祥阳顾不上吃饭,请妈妈帮他看一下店,便拼命地跑了出去。他想起,之前有一次,他在冯沐风面前跑,冯沐风用了一句小学的比喻句来形容他:像一匹脱缰野马。当时他还嘲笑她说你职业病是不是又犯了。
只需几秒,冯祥阳已跑到冯沐风上班的地方。门没关,他往里探头,不见冯沐风,只有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坐在一张课桌前看手机。他认出,那是冯沐风的老板娘,之前见过几次。
“你好。”冯祥阳礼貌地敲敲玻璃门,“请问冯沐风在吗?”
老板娘闻声抬头,眼睛离开手机屏幕,转向冯祥阳,皱了皱眉,“你是?”
“我是……她朋友。”冯祥阳斟酌着字眼,最后吐出的是“朋友”二字。
老板娘见他也不像什么坏人,便打开她最擅长的话匣子,“你说小风啊?她辞职了,就在前几日。听说是家里的需要,走得还挺急,半个月的工资都不要了。”老板娘叹了一口气,“真可惜,她是个难得的好员工,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勤快的女孩……”
老板娘一直在唠叨,只是,冯祥阳听到那句“她辞职了”就再也无心听下去了。
告辞老板娘,冯祥阳失魂落魄似地走到那棵大芒果树下,就是当初晾裤子的那棵。巧的是,今日他也把裤子晾在树上。他盯着皲裂的树皮出神,“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裤子都还没带走,你还真是狠心。”
冯祥阳没问老板娘要冯沐风的号码。冯沐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自然会有她的道理。他不想打扰她。
8.何物最相思?
这天下午,冯祥阳走出书店门口透下去。恰好,碰上对面的小学下课。
一对穿着校服的男女同学从他面前经过。他认得其中的小男孩,正是之前自己看到冯沐风动手打的那个秋天就穿得很厚的小男孩。
小男孩对旁边的小女孩说:“今天学的《相思》,你会背了吗?我会背了耶!我背给你听,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旁边的小女孩俏皮地眨眨眼,有点翻白眼的意思,“哼”了一声,便向托管跑去。小男孩在后面追,“哎,你等等我嘛……”
冯祥阳的视线被这两个小学生牵引着,直到他俩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他才回过神来。
晚上下班回家,冯祥阳早早洗漱好,躲到房间里。他想搜一下《相思》下集出了没。
这一搜,他才知道,在《相思》之后,中国唱诗班又出了两集,说好的定期更新的五集动画,已更新了四集。他也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相思》的下集,已是另外一个故事。也就是说,《相思》的故事早已完结。
他有点接受不了,怎么就这样完结了呢?他点击《相思》的链接,打算重温一遍。
正因如此,他注意到了一个镜头,这是之前他和冯沐风都忽略掉了的一个镜头,那是刚开始的一个镜头:下雨天,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走在街上,忽然停在一卖饰品的摊位前,从众多饰品中,拿起一枚簪子,出神地端详着。老板娘立马开腔:“客官好眼力,这是红豆簪子,是广东的式样……”
他终于看懂了,原来那是多年后的王初桐;原来六娘出嫁那日,王初桐拿着她送的绣有红豆的手绢上京赶考,那就注定,他们的缘分已尽,哪还有什么下集。
“原来已经结局了,原来说好的一起看下集是不存在的。我和你是不是也这样,注定没有结局?或者说,所谓的《相思》上集,便是我们的结局?”冯祥阳背靠着椅背,头往后仰,盯着天花板苦笑。
冯祥阳有在想念冯沐风,难道冯沐风没有在挂念冯祥阳?到底谁是谁的最相思?
有些事情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有些事情没有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
谁是谁的最相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