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今年六十岁了,耳不聋,眼不花。牙根还好着,身体除过一些头疼脑热的小问题外,没啥大毛病。吃啥都像年轻人一样地香甜。
老伴在几年前就去世了。现在只剩下她和儿子一块生活着。
现在,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她的儿子。她是老来得子,自然对这个儿子疼爱有加。在还没有这个儿子的时候,年年盼,月月盼。右等右等,儿子就是不来。只说这辈子儿女是无望了,不由得自叹道,我这辈子没亏过人,咋这么命苦
就在她自哀自叹命苦无子的当口,四十五岁的她,突然有了身孕。她这是老来得子,人生的一喜。幸喜,底年生下了一个儿子。粉雕玉凿,简直是一个粉孩儿。老两口爱得能吸到鼻子窟窿里。爱归爱,丈夫懂得爱孩子可以,但不能事事都顺着他。惯子如杀子,这样会惯坏了他。
自从得了这个儿子,丈夫干活身上有使不完的劲。人也勤快了许多,也攒下了一些家私。老人认为有了房就是置地盖房。置地,现在不用了。土地为公有制。农民只有使用权,剩下的就首先想到了用这些钱盖一院房子。房子是只增值不掉价的好东西。
刚盖好房子,不久,丈夫丢下老伴和唯一的儿子,就撒手走了。
从此,母子俩人相依为命,牢记父亲临终前的话:"人常说,`财东家惯骡马,穷汉家惯娃娃`。咱千万别惯坏了孩子。"
她的儿子如今也不小了,眼看到了结婚的年龄,至今还一个人单着呢的。依着她家的情况,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景况相当不错。一院红砖到顶的楼房拔地而起,庄子周围的树木葱茏。上无兄,下无弟,这一份家财无人争夺。将来两眼一闭,都是儿子的。就冲着这点,谁不想与她攀上亲?
母亲几次,旁敲侧击地询问他的婚事。每次他是说:"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我自己会解决的。"
他母亲其实比谁心里都着急,恨不得马上抱上孙子。尤其看到别的年青人手牵着手,在一起走着,是多少幸福!她心里就忍不住袭过一阵酸楚。她是老来得子,自然对这个儿啥事都想一脚插到底。儿子素来做事有分寸。与她想到的,不谋而和。她暗暗佩服这小子。独独在这件事上,儿子不容她插手。儿子不领她这个情。儿大不由娘啊。
果然,前一阵子,儿子领回家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子对这女孩好像中了邪,左右看着都顺眼。不论女方提什么条件,他都依着他。
说实在的,女人只要会过日子,就可以了。其它的好说。经过一番了解,她对姑娘的印象,还是满相当不错的。
后来,不知从那儿打探来消息才知道,姑娘是个独生女。父母只守她一个。将来,不是接岳父岳母过来住,就是儿子两边都要兼顾着管。这难免会让儿子吃不消,两边都得操心。这明明是拿女婿当儿子使。上门的事,儿子一定不会答应的。我们这边也守他这一根独苗,舍不得。
儿子铁了心看上这个姑娘。也就意味着他答应了女方提出的各种条件。
女方提出的问题合情合理,养老防老是每个青年人应尽的义务和职责。
不久,岳父去世。只丢下岳母一个人,孤苦无依,她要么带着老娘一块出嫁。要么,招赘上门女婿。这两条路,走其中的一条。
儿子说不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能坦然接受。那也就意味着,即使去上人家的门,他也是愿意的。但我决不允许这一条。
她权衡再三,为了儿子,他死心踏地地和姑娘好上了,拆也拆不开。她只好答应了姑娘带着她老娘一块过来住。
她嘴上答应了儿子,接岳母来一起同住。这也是实情。就这么扔下老娘,于心何忍?搁着谁,也不能这么做。老人独自生活,一但发生了不测,没人知晓,岂不让人痛心一辈子?但在心理上,一时半会还难以接受。
儿子看老人思想有点活动了,这事有门了,以后多做思想工作,老人能想得通。
儿子和姑娘的婚期定了下来。他们决定在XXX饭店举行。请了当地很有名气的婚礼司仪。在饭店的一隅,他们搭建起彩棚。婚礼的司仪向众人宣布,新郎新娘,在雄壮的青年进行曲中,手挽着手,面带笑容,双方步入婚庆现场。接着,婚礼司仪又宣布新郎新娘的双亲,也就是两位老人双方入场,各就各位。
两位新人双方下拜双亲的养育之恩。接着,两位新人又向两位老人敬了献了香茶和美酒,并甜甜地叫着:妈妈,妈妈!
两位老人各从身上掏出她们早已准备好的大红包,亲手把它交给了他们。他们夫妻双手接着红包,眼眼都湿润了。
从儿子结婚起,他们就住在一起。只是两个老人很拘紧生活在一起。除了吃饭时碰个面,双方点个头,当做打过招乎,平日里,只是争着做活,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儿子也看出来了,两个老人小心翼翼地在一块生活,唯恐自己哪儿做得不好,被对方抓到把柄。她们如果总是这个样子在一起相处,势必会度日如年,内心却受着无尽的煎熬。这不是个长久的法子。
"我们现在只有你和岳母这两个亲人了。母亲、岳母都是亲人,都是妈。为了儿女,这一辈子,都不容易啊!无论哪个老人有个闪失,都是我们做儿子的不是啊。只有你们幸福了,我们才感到幸福。"
这一夜,老人没合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儿子讲得对呀,我们都是母亲。母亲知道做母亲的难处。为了儿女,我们这一辈子谁都不容易。母亲为啥为难母亲?只有我们两个老人和好了,儿女们才能安下心来过好他们的日子。我们两个人眼睛一闭,还不都是他们的?况且,两个老人在一起,也不感到寂寞、无聊。
好不容易挨到天麻麻亮,老太太早早就起来了。听隔壁屋里一阵骚乱,有匆匆零乱的脚步声,有压低声音的叽咕声,有指拨和叮咛声。
老人径直走了进来,儿子和媳妇都大吃一惊。
老人伸出自己的手,搭在亲家母的头上:"咋这么烫?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睡了一夜,亲家母就成这样了。成和兰也不告诉我一声。"老人又埋怨起儿子和媳妇来。成是她的儿子赵成。兰是她的儿媳小兰。
"深更半夜的怕打揽了您。尽答我们小心,还是惊动了您。不要紧,昨天不小心感冒了。到医院挂两瓶药就没事了。"
"赶紧把人往医院送,先挂号,给人治病,随后我就到。"
发着了小汽车,扶着兰的妈上车。兰一直陪在母亲身旁。然后向母亲打声招呼。
"你走你的,看病要紧,别管我!你不看我正在忙着。"母亲拉开鸡堂子,放了所有的鸡。又抓了几把玉米喂饱了他们。捉住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鸡不断地蹬着两条腿挣扎着,一路鸣叫着……
儿子,媳妇,岳母上了小车,随之听到闭门的声音。
几个小时过去了,老人提着一个汤罐,急匆匆来到车站,搭乘三个车站的路程,下了车,徒步向医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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