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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阿你管管你儿子啊!老打游戏,看着就火大。”
“你就多操点心,你也知道最近公司减员,我好不容易被留下来,要好好表现才是啊!”
“阿凭什么要我多操心?我也很忙啊,这个月的营业额都没达标,哎呦~烦死了,烦死了。阿给,阿给,你听到没有,你到底要不要吃饭,要等到什么时候嘛?”给妈气急败坏的。
阿给是一名台北市兴雅国民小学四年级的小学生。这个暑假他爸妈的工作实在太忙了,无暇顾及他。他好无聊,只好天天打游戏,玩手机。给妈看着儿子对给爸说:“要不暂时让阿给去你爸那儿吧,等开学再接回来?”给爸点点头,表示赞同。“乡下有什么好玩的嘛?我不去。”“阿你个死孩子,不去你就去上补习班啊,你自己看。”给妈气呼呼用食指戳着给的前额说。阿给一听要去补习班,就低下头,没敢吭声了。只好乖乖听从爸妈的安排乘坐捷运到淡水镇阿公家去过暑假。
阿给的阿公住在淡水河畔,是淡水镇竹围红树林生态保护区的主要管理员之一。他在家族中排行“十一”,人们只要提到竹围的“十一阿公”或者“十一伯”都没有不知道他的。淡水镇红树林生态保护区范围很广,面积有76.41公顷,是淡水河从上游往下夹带泥沙堆积而形成的海岸沙洲沼泽区。每当涨潮时有三分之二的区域是在水中的,因此成为相当特殊的潮间带,是特别适合红树林生长的“宜林地” 。“竹围”并不是地名,它是指在农业活动中为防止强风等自然灾害而设置的防风措施。
竹围红树林区的植物以“水笔仔”矮灌木丛占主要区域。“水笔仔”是少数以胎生为繁殖方式的植物,当它的笔状胎生苗成长到成熟从母树上脱离,两头尖中间胖的绿色的“笔”像一个小椎子,直直坠落并重重插入软泥中,开始发根且长出新叶时,便开始展开新一轮的生命。
阿给常常跟着阿公撑着一条身上漆满绿漆的小渔船在淡水河缓缓巡行。当阿公把船停靠在红树林边上,穿上黑色的长筒胶靴和围裙下到竹围附近清理垃圾的时候,阿给便兴致勃勃地趴在船舷上看着红树林里那些小蟹爬来爬去,小鱼跳来跳去的,总是看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
原来灌木丛状的“水笔仔" 林拦截淡水河上游冲刷而来的有机物甚至垃圾,堆积腐烂后成为鱼、虾、蟹等的食物,这里于是成为众多河口生物的重要栖息地。阿公有时没有空去买菜,他就会带着阿给背上背篓,在红树林的外围泥地上捉些小鱼小虾小螃蟹,白灼了端上桌也是一道十分美味的佳肴。有些个儿大点的螃蟹,阿公就用根细麻绳绑着,让阿给当玩具玩。
阿给是从小在台北市区长大的孩子,何曾见过这样新鲜的玩意儿,第一次来到竹围的他看什么都新奇得很,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按阿公的话说简直是乐不思蜀了。阿公每天在红树林巡视,从不间断,风雨无阻。红树林保护区土壤丰富的营养也引来许多珍稀鸟类来这里栖息生活。如:矶鹬、翠鸟、小水鸭、中杓鹬、小环颈鸟、滨鹬等。
随着潮起潮落,会给红树林带来许多不必要的垃圾。阿公除了每天要清理许多多余的不能被利用的垃圾,还要仔细观察鸟类的成长,记录它们的生活习性,数量以及繁衍情况。他常常在泥滩上工作,带着满身泥泞回家,一点儿也不像是个管理员,倒像是个彻头彻尾的赶海的渔民。他就象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呵护着“水笔仔”林和那些可爱的禽类生物。
这样悠哉悠哉的日子过了一星期左右。一天早上,阿给住在淡水镇对岸八里区的亲戚水云婶婶来阿公家里做客,她和阿公边吃饭边聊家常。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的,水云婶说她前两天在八里市场里看到有人在卖鸟蛋,还说蛋的颜色很神奇,是土灰色的,还问阿公说:“十一伯,您见多识广,是不是认识?”阿公一听,忽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瞪大眼睛说:“阿水云你在哪里看到的?马上带我去。”说着就去开他的破机车。
水云婶婶吓了一跳,筷子都掉到地上了,她的嘴里还有一个饺子,差点儿噎着。她不知道阿公反应这么大。她本想说:“我才刚来,饭都还没吃完,阿你就要赶我走吗?”可是她看到阿公一副十分着急又很认真的样子,很努力地把饺子吞了进去,然后看了一眼阿给和桌上的菜憋出一个字:“哦。”就坐在阿公的破机车后面,带着阿公去八里市场找卖鸟蛋的人了。
到了中午饭的时间,阿公也没回来,阿给一个人百无聊赖,就跑到竹围边上去看鸟。他看到许多环颈鹬在飞,环颈鹬是受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保护的濒危物种。有一只环颈鹬飞到他身旁的竹围上,只见它侧着米白与栗色相间的头,睁着黑褐色的有漂亮眼纹的眼睛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它的周身羽毛颜色丰富,层次分明,十分美丽。并且上下身羽毛的颜色也不同,上身是柔和的沙褐色,下身是纯白色的。它还不停扑椤着褐色的翅膀,抖动着同样褐色的,带着黑色,白色斑点的尾巴在阿给身边走来走去的,可爱极了,阿给想着怪不得阿公那么喜爱它们了。
听阿公说环颈鹬羽毛不仅美丽,它还会随着区域和季节变化,变换不同的颜色。阿给记得有一种蜥蜴叫作变色龙的,也是能随着周遭环境变换自身的颜色。阿给自从来到淡水和阿公一起生活以来,学习到了许多课本上学不到的知识。阿公总是说人来自大自然,与自然息息相关,脱离了大自然一切都只是空谈,一个人光看书本是没有用的。
阿公对鸟类的科普描述像电影的倒带在阿给的脑海中循环,再对照每只环颈鹬,认真观察它们的羽毛颜色。看着看着他发现今天许多环颈鹬在不停飞来飞去的,十分忙碌,跟往常不大一样。往常它们总是悠闲地在河岸或者树丛里走来走去地觅食,可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些反常?阿给想起阿公说起过,每年4—7月是环颈鹬的繁殖期,它们喜欢栖息在红树林里,喜欢把卵产在河滩,卵石滩,以及苔原上,每次产卵只有二至四枚,颜色土灰色,上面有褐色的斑点。
阿给的脑海中回响起白天水云婶说的话,水云婶说蛋的颜色是土灰色的。阿给突然间明白了,一定是有人偷了环颈鹬的蛋去卖了,所以阿公才迫不及待地要去找他们。所以环颈鹬们现在飞得团团转,一定是十分着急地在找自己的蛋了。阿给看到不一会儿时间,他的身边停了好几只环颈鹬,焦躁地走来走去。他的心里不禁也着急起来,担心阿公碰到坏人万一会有危险该怎么办呢。他决定马上去找到阿公,希望能帮上忙。
阿给正着急着东张西望,不知道怎么去找他的阿公。远远地听到河岸上有人在唤他,听声音很着急,原来是水云婶婶。阿给急急忙忙跑过去问:“婶婶,我阿公去哪儿了,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水云婶着急地拉起阿给的手就跑,边跑边说:“你十一阿公腿受伤了,在医院抢救。”阿给一听阿公受伤了,忍不住哭喊着起来,他边哭边跟着水云婶婶在河岸上向着医院的方向跑去。
原来水云婶婶带着阿公去八里的菜市场找了半天还真得找到了那个卖鸟蛋的人。那人提着一篮子鸟蛋鬼鬼祟祟地正想离开。十一阿公灵机一动,假装说要买鸟蛋,跟着那人到了隐蔽处不动声色地仔细辨认,确定是环颈鹬的蛋,居然有十来斤。一只环颈鹬一次只产蛋二至四枚,并且是三枚的居多,可见得这些蛋是有多珍贵。
十一阿公心疼得声音都颤抖了,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乘那人不备,使劲揪住那人的衣领,要把他扭送派出所。可是毕竟年老力衰,比不过那个壮年人。反而被那人野蛮地一甩,摔到地上,腿骨骨折了。十一阿公忍着痛抱住那个坏人的小腿,不让他逃跑,那人顾不上鸟蛋,急着跑路,边跑边还用力推搡十一阿公,阿公在地上被拖了十几米远依然不放手。幸好水云婶婶够机灵,瞅准机会先把鸟蛋转移到安全地方,然后不停地大声喊,市场里闻声跑来许多穿制服的城管,他们一起把坏人按在地上。接着有人打电话报了警。警察也赶来了,抓住了那个坏人。鸟蛋也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可是已经被卖掉了许多,大概已经祭了某些人的五脏庙了,找不回来了。大家看着十一阿公坐在地上把鸟蛋紧紧护在怀里,那样小心翼翼得好似呵护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都觉得他又勇敢又可爱,都由衷地笑了。
阿给对阿公为了保护鸟蛋,不顾个人安危与坏人搏斗的事迹佩服得不得了,阿公瘦弱的身躯在阿给的心中陡然间高大起来,也难怪,阿给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他理解阿公为什么要拼老命保护那些鸟蛋,因为他不止一次听阿公说过每一次幼鸟的孵化都十分不易,环颈鹬在繁殖过程中是十分辛苦的。南方炎热的夏季对这些鸟类来说,最大的挑战并不是保持蛋的温暖; 而是要不停地让蛋冷却下来。 即使在一天中最热的正午时分,环颈鸻亲鸟也不能间断它们的育雏行为。
聪明的亲鸟往往要在窝巢和附近的水源处来来回回无数次的奔波忙碌,因为它们要通过湿润自己的羽毛来保持自己以及蛋的凉爽,其方法就是用自己腹部的羽毛沾水来为蛋降温。环颈鹬的繁殖期在每年最热的5-七月,接着孵化期长达23至28天。在孵化阶段环颈鹬雄鸟的体重往往会下降很多,因为鸟爸爸通常要在夜间卧孵。可见生儿育女是一项多么辛苦的工作。即使亲鸟们那般努力辛苦,总也还有因为温度过高坏了的蛋。为了保证环颈鹬的正常繁殖,阿公和管理员们常常要跟环颈鹬亲鸟们斗智斗勇,他们要趁亲鸟没注意的时候把已经坏了变色了的蛋挑出来,以免感染了别的健康的蛋。
然而环颈鹬在繁殖过程中遇到的主要威胁除了动物们的破坏,还有天灾以及人祸,天灾最怕狂风、暴雨、高温,人祸便是来自于当地居民的毁巢和拣蛋。对于他们真是防不胜防,有些甚至是熟人或者是街坊邻居作案,这是红树林保护区的管理员们最头疼的事情。幸好也只有少数珍稀水鸟在这里繁殖,大多数的鸟类会选择往北或者找人迹罕至的地方繁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每每遇到这样的事,阿公总是气得捶胸顿足又无可奈何。他只好不停地对警察以及有关部门说好好的生态就是被那些人破坏掉了,一定要严厉再严厉地惩罚那些坏人才行。
十一阿公在医院住了两天,他人虽然住在医院里,心里却一直惦记着红树林的那些水鸟。好不容易到了第三天,他再也住不下去了,就趁着医生没注意,硬是让阿给和水云婶帮着他,拖着条绑了石膏的伤腿心急火燎地回淡水镇去了,他觉得自己的腿一点儿事也没有,也不让阿给给他的爸妈打电话。
阿公到了家里顾不上休息,马上打电话叫来保护区几个年轻的后生仔,搀着他找到环颈鹬的窝巢,再指导他们把鸟蛋好好归位。再安排好巡视红树林保护区的工作人员,这才勉强安心下来在家养伤。
水云婶婶来做客几天也没闲着,里里外外全靠她,现在阿公回家了,身体情况也算稳定,她家里有事忙就先回去了。阿给于是就承担起了照顾阿公的责任,他给阿公跑腿,在阿公的指导下煮饭、烧水、炒菜、打扫甚至撑船。
阿给自从经历了阿公的英雄事迹,不仅更爱他的阿公,更是对阿公敬佩得不得了。阿给变了,变成了一个勤快、懂事、温暖、体贴的孩子。阿公在家养伤也没闲着,经常给阿给科普许多生态保护常识。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暑假就过去了,皮肤晒得黑黑的阿给俨然成为了阿公的好帮手,俨然是一个小小的红树林保护区的编外管理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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