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堇年写“在越来越了解人与人之间的薄弱、游戏规则的冷漠之后,会对许多事渐渐接受得更自然。时间在流,人也会走。一些拥抱曾经在夜里温暖如被,覆盖孤独,几乎令我感到生有可恋,但在那幻觉消失之际,我就已谅解,那仅仅是幻觉。”
如今站在这样一个青黄不接的尴尬年纪,既无法一味煽情地质疑生活,也没有能力去定义生活。
似乎只能朝着前方那些微不足道的光亮前行,仿佛我们就这样被岁月拖着走了很久的路。念念不忘的那些人事,终究换来了所谓的成长。
而成长——如果举重若轻地被提及——
1.
去年暑假,我几乎一直在忙留学的事情。
我一直都不喜欢安于现状,比较野性,所以出国很适合自己。在陌生环境,我总能迅速的沉下心,去学习或者读书。但最吸引我的,是一个人有了更多的自由。不管是浪费生命还是虚度光阴,对我来说都过于入迷。生活本来就像毒品,只要你爱上它,就难以戒掉。
熊猫喜欢德国,而我一直想去澳大利亚。在我的印象里,澳大利亚一直是一个安静、舒适的国家。四面环海,气候宜人,打打盹,看看海,挺好。
最让我欣慰地是家里也很支持我。在这件事情上我和父亲非常意外地达成了共识——要知道他一直想让我考公务员,而我死也不愿意。
自己的英语不是特别棒,特意买来单词书,下载了VOA等听力手机APP,每天晚上遛弯的时候就塞着耳机听。甚至一句一句学英文电影里的对白,感觉很充实。一个人完成着沉淀的盼望。
最开心的事情还是看学校,通过照片可以看见那些大棵大棵法国梧桐,咖啡色的教学楼后面是沉蓝的大海。仿佛能听到来往学生聊天的声音。想象自己在另外一个国家,过着不同于二十年来所有的生活,内心陡生安慰。
但毕竟都是自己在准备,后来找了一位专业的老师咨询。原来不是什么专业都可以留学。我本科学的是工科,而我的打算是学心理学。老师摇着头遗憾地告诉我,这个很难拿到offer的。如果学经商管理,会计……是可以跨专业学的。
但我只想跨专业考心理学,并且不考虑就业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听完老师的话,说不心疼是假的。我的心就像一块被烧得通红的碳,被突然地撒上水。甚至能听到“丝丝”的水汽声。
已经漂洋过海的心,就那么被狠狠地拉了回来。我望着手机里存的照片,备忘录里记下来的学校名字,看着下载的很多美剧,还有书架上一堆的雅思书籍,像泄了气的皮球。
我以为我会撕心裂肺地难过几天,但很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做。我只是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偶尔打理自己那些千头万绪的杂念,把悲伤慢慢调成静音模式。
每天依旧学习英文,看书,写东西,看电影。心里有一颗石子硌着自己,但不去碰就不会有多疼。
2.
前几天在山西上大学的高中好友鱼腩给我打电话,难过地告诉我“傻白”死了。
“傻白”是上个学期我送给他的小白鼠。
鱼腩给它取名“傻白”。因为我说名字越土越好养活,我们老家还有老人给小孩取叫狗蛋,铁柱的小名呢。
鱼腩一日三餐想法子喂好它。天好的时候就把笼子放在阳台上。天气差的时候就给笼子披上一块布。逗逗它,发视频给我得瑟。有时候他去校外教小孩钢琴,会忘记给“傻白”喂食,回来的时候会疯狂地补偿“傻白”。我想“傻白”就是饿一顿,撑一顿给喂坏了吧。
我安慰了他几句,我说你个糙人自己还照顾不好呢,很正常。
鱼腩叹了一口气,突然和我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别喜欢给你打电话。
我问为什么?
鱼腩说,因为你说话的语气总是高高兴兴的,没有任何不开心的感觉,听你讲话我自个儿心里会特别舒坦。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3.
七八岁的时候,寄住在亲戚家,内心敏感脆弱像玻璃球。每次遇到委屈的事儿,就给在北京工作的母亲打电话,说着说着就哭,哭着哭着就把母亲招来了。难过像没有糖吃时的委屈。
十几岁的时候,在县城上寄宿制的小学,不怎么爱说话,那个时候觉得自己是从农村来的,脸上被贴着标签,不敢靠近那些穿着名牌衣服的同班同学。每次心绪不平的时候也无可诉说,给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开始不愿意说出自己小小内心所盛满的自卑。难过的时候就在本子上画画。好像自己唯一在同学面前拿得出手的便是美术课上完成作业。难过像素描本上寂寞的弧线,明媚,单纯。
初中的时候父母开始苦口婆心地告诉我不要早恋,要非常努力的学习,考最好的高中。生活单纯的剩下黑板上的粉笔字,还有桌子上的书本。
还记得初一期末考了第一,我激动地给母亲打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站在电话亭里舍不得离开,翘掉了下一节课。
后来再也没有考过第一,每次给家里报成绩的时候都非常难过,难过像做不出的化学题,纠结不已。
高中很长一段时间,自己沉浸在“我为什么学理科而不是学文科”,“我为什么非要学文化课而没有权利学习美术”的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拷问中。难过像眼睁睁看着自己戒掉存在十几个春夏秋冬的爱好。好像生活被剥夺得体无完肤。
而现在,不再像七八岁那样老是给父母打电话,也不再有十几岁那种曾经切肤的自卑,有钱去买喜欢的东西,并且越来越讨厌贫穷。也不再像初中那般在意成绩,开始大把大把的浪费青春,偶尔在凌晨做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梦,醒来的时候发现又是新的一天,而昨天的故事还有余温。并且告诉自己要遗忘高中时期念念不忘的执念。开始把难过内化成生活的一部分,被它惩罚并去接受它。
4.
我现在很少把难过挂在脸上,因为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自己的难过,也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地理解——不想对他人有所寄托,有所失望。
这不是无奈和近乎决绝的醒悟。而是在切肤经历那一切后,对自己的难过最好的疗愈。
我们自身是非常独立的个体,少不了群居的生活,但大多时候还是自己陪伴自己,尤其是成年以后,步入大学以后。因此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真正了解自己的,真正能感受到那份难过的,只能也只有自己。
所以即使你难过的时候抱头痛哭,即使你失恋的时候歇斯底里,失败的时候想和一切对峙,被误解时候极其不甘心。旁人也只能是出于同情或是幸灾乐祸劝你一句,他们又怎能切肤懂得那份难过。
我们都要开始慢慢地习惯一个人去打理那些千头万绪的难过,把影响自己心情的一切扫进心里的垃圾箱。让他们在岁月的流逝中腐烂,消失。在慢慢地,也就不再与人倾泻自己的烦恼,转而是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平易近人,更加乐观,或者说更加虚伪。
我们管这叫做成长。
而成长不过就是把难过调成静音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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