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江
针针雪,雪落有声,嗖嗖地下了一夜,落在丰腴的如同孕妇饱挺的乳房一般的和尚沟,落在大大小小的庄舍院落,落在错落有致的梯田地里,落在了岁月的沟壑间。顷刻,十分清冽,十分透彻,十分充分的寒冬正式降临到和尚沟。
骤雪初霁,冬日里的太阳似乎拉近了与人的距离,显得格外清晰,格外耀眼,但阳光的温度却好像被雪冷却过似的,怎么也热不起来。
王缸爹已经清理完院落及门口道路上的积雪,收拾着手里扫雪的家把什,一边吧嗒着嘴角的旱烟,吞吐出大小不匀的烟圈,就像历史老师的线索,吐出来一堆,提起来一串,烟雾缭绕着老人家一年四季的酸甜苦辣。
好雪!好雪啊!
这雪重水多,抗旱保墒,开春的下种绝对有了保障。风调雨顺的年谨,薄田多收。收一茬好庄稼,好几年都不愁吃,这在地多人稀的黄土旱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想到这些年积攒的满满一粮仓粮食,再预料到来年的好收成,一种满足感舒展了黄土高原庄稼人紧锁的愁眉,悠然而生的幸福感瞬间填满了王缸爹历经沧桑沟沟壑壑布满皱纹的脸。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王缸的婚姻如同一块巨石压在王缸爹的胸口,在多少无眠的夜晚,困扰着这个看似幸福的家庭,家里人一脸的愁云,跟这满地的雪一样凝重。
王缸爹唾弃嘴角仅存的一丁点儿旱烟巴,散落的火星掉在扫把痕迹遗留下的残雪上,滋的一下,没了动静。
阳光终究没能穿透厚重的云层,天空又阴暗了起来,预测到未来几天,不见晴日,老人家多少显得焦急不安,心事重重。
老人的心在儿女上。王缸终于又说成了一门亲事,女娃是西兰公路华家岭南面沟岔岔里的庄户人家,目前在宁州一家工地做饭。这是整个和尚沟的喜事,和尚沟太需要喜事来一扫这几年跑媳妇的阴霾和晦气。日子,是和尚沟几大半仙共同拟定的,大后天去华家岭给亲家行礼。天爷和搅(搅和)国家大事呢!虽说华家岭早已不是茅盾笔下《风雪华家岭》里描述的“稀烂公路”那么泥泞艰险,却也积雪覆盖,坡陡路滑。
实在不行,给亲家挂个电话,行礼推迟几天。老人家虽然默念着心里装着的预案,还是急切地想把儿媳妇早一点娶进家门,恨不得明天!
最好迎情的队伍从八十里铺的野狐岔的墚走上两个来回,让野狐岔胡小媚一家看看,死了胡屠家,我还吃带毛的猪?哼!
为什么老人家对野狐岔胡家这么大的恨意,这还要从缸缸和胡小媚的婚变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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