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举荐中垒校尉刘歆,说他有才干德行,任命为侍中,逐步升为光禄大夫,地位显贵,受到皇帝宠信,此后,刘歆改名为刘秀。哀帝又命刘秀负责审核校对儒学《五经》,完成其父刘向未完成的事业。刘秀于是汇总群书,编成七略上奏,有《辑略》《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记录书目的共有六略,包括三十八种、五百九十六家、一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其中叙述诸子的,分为九大流派: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刘秀认为:“九家都兴起于王道已经衰微、诸侯以实力为政的时代,当时的君主们的喜好厌恶大不相同,因此九家学派同时兴起,各持一端,推崇所喜好的学说,并用这些学说去游说各国,争取诸侯的赞同。九家学派主张虽然不同,但就象水火相灭一样,同时也水火相生,如仁与义、敬与和,虽然相反,但也都是相成的。《易经》说:‘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天下人都会走到同一个地方,但走的路不同;天下的道理是一致的,但人们却有许多种考虑。而今,各个不同学派的人推崇自己学派的长处,如果深入研究,弄清它们的宗旨,虽然都有短处,但综合各家学说的主要内容和宗旨,也不过是儒学《六经》的支派末流。倘若这些人能遇到圣王明主,将他们的主张折中修正,他们也都可以成为栋梁之才。孔子说:‘礼失而求诸野。’礼仪失传,那就到乡野去寻找。现在距离圣人的时代已经很久远了,当时的道术现在不是缺失,就是废止,无处追寻,这九家学派,不是胜过乡野吗?如果能钻研儒学《六艺》,再参考这九家学说,舍弃短处,采取精华,就可以明白天下大道了。”
河间王刘良,能学习献王的高尚品行,母亲王太后去世,他完全按照礼的规定服丧。哀帝下诏褒奖,增加采邑万户,为宗室奉行礼的表率。
当年,董仲舒曾劝说汉武帝:“秦国采用商鞅之法,废除井田,人民可以买卖土地,造成富者田地一望无际,贫者没有立锥之地的状况。邑中有尊贵如君王一样的人,乡里有富比公侯的财主,小民怎能不困顿呢?古代的井田法现在虽然难以立即全部实行,但也应该少有恢复。应限制人民多占田地以补给那些没有土地的人,堵塞兼并土地的途径;取消奴婢制,废除主人可以随便杀害奴婢的特权;减少赋税,减轻徭役,使人民得以休息。然后才可把国家治理好。”等到哀帝即位,师丹又建议说:“而今连续几代太平盛世,富有的吏民家产达数万万,而贫困的人更加困乏,应该略为限制一下占田数额。”哀帝把这个奏议让大家讨论。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上奏,请求:“从诸侯王到列侯、公主,应当规定占田限额。关内侯、官吏、庶民占田都不得超过三十顷。奴婢人数不得超过三十人。期限定为三年,三年后有违犯规定的,财产没收入官。”一时,田宅、奴婢价格下跌,皇帝贵戚和天子的亲信都感到不便,于是哀帝下诏说:“暂且等待以后再说吧。”这个政策随即不再执行。哀帝又下诏:“设在齐国的三服官以及其他主管皇家服装的官署,由于绮罗的纺织刺绣十分艰难,着令全部停止制作,不再向京师运送;废除二千石官员可以保荐子弟当官的‘任子令’以及‘诽谤诋欺法’;掖庭宫女年龄在三十岁以上的,令其出宫嫁人;官奴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免除奴婢身份,成为庶民;增加官秩在三百石以下的官吏的俸禄。”
哀帝在未央宫摆设酒席,内者令把傅太后的座位设在太皇太后座位旁边。大司马王莽巡视后,斥责内者令说:“定陶太后不过是藩王妃而已,怎配跟至尊的太皇太后并排而坐!”下令撤去原先的座位,重新摆放。傅太后听说后,大怒,不肯赴宴,恨死王莽。王莽再次上书请求退休。绥和二年七月初一,哀帝赐给王莽黄金五百斤、四匹马驾的安车一辆,让他辞官回到府邸。公卿大夫大多称赞王莽,哀帝于是给予他更多的恩宠,特意派中黄门到王莽家,以供差使;每隔十天,哀帝赐餐一次。哀帝又下诏,增加曲阳侯王根、安阳侯王舜、新都侯王莽、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采邑人户各不等。赐王莽为特进、给事中,每月一日和十五日朝见皇帝,朝见时的礼节一如三公;召回红阳侯王立,使居京师。
傅太后的堂弟、右将军傅喜,喜好学问,有大志德行。王莽既已被罢职,大家希望傅喜接替王莽的位置。当初,哀帝加封外戚官爵,唯独傅喜自称有病而谦让推辞。傅太后刚开始干预政事,傅喜就多次进言规谏,因此傅太后不想让傅喜辅政。七月初四,朝廷任命左将军师丹为大司马,封高乡亭侯;赐傅喜黄金百斤,缴还右将军的印信绶带,以光禄大夫的身份在家养病;任命光禄勋、淮阳人彭宣为右将军。大司空何武、尚书令唐林都上书说:“傅喜行事仁义,品德高尚廉洁,忠诚忧国,是内朝辅弼大臣的材料。现在以有病为借口,突然被遣返回家,使人们感到失望,都说:‘傅氏是贤能之人,只因见解与定陶太后不合,因此被斥退。’百官没有不为国深深痛惜的。忠臣是国家的卫士。春秋时,鲁国因任用季友治理好了混乱,楚国因子玉是否活着而被别国看重或轻视,魏国依仗有公子无忌才能战胜强敌,项羽则由范增决定了他的生存与灭亡。百万人之众,不如一个贤才。因此,秦国用千金去离间廉颇和赵王的关系,汉高祖散万金使项羽疏远范增。傅喜能担当朝廷大任,是陛下的光辉,也是决定傅氏兴废的关键。”哀帝自己也很器重傅喜,因此,不久就再次征召任用他。
建平侯杜业上书诋毁曲阳侯王根、高阳侯薛宣、安昌侯张禹,而推荐朱博。哀帝小时候就听说王氏骄横,心里对他们没有好感,当时因为继位时间短,因此对他们暂且优待。杜业上书一个多月后,司隶校尉解光上奏说:“曲阳侯王根,在先帝还没入陵安葬之时,就公然聘娶后宫女乐五官殷严、王飞君等,在家置酒歌舞。王根的侄子、成都侯王况,也公然聘娶先帝后宫的贵人为妻。他们都没有人臣之礼,犯了大不敬之罪!”于是哀帝说:“先帝对待王根、王况叔侄,极为优厚,现在他们竟背恩忘义!”由于王根曾有立定陶王为太子的建议,因此仅遣送回封国。王况被贬为平民,遣归原郡。由王根以及王况的父亲王商所举荐而当官的人,全部罢免。
九月二十五日,发生地震。自京师至北边郡国,有三十余处地方毁坏了城郭,共压死四百余人。哀帝因为发生灾异而询问待诏李寻,他回答说:
“太阳,是从阳之长,是君王的象征。君王不行正道,则太阳会失去光辉。近来太阳尤其不明亮,光彩被侵夺而失去原来的颜色,邪气冲犯,晕霓屡现。我不了解内廷的情况,只以太阳的变化来观察陛下,志节和行为都比即位初期大为衰退了。请陛下振奋阳刚之气,意志坚决,严守法度,不听女人之言,不纳邪臣之意,尤其是那些保姆乳娘甜言卑辞的请托,坚决不要听。践行大义,禁绝小忍。实在不得已,可以赐予他们钱财珍宝,但绝不可用官职去殉私情,因为这实在是皇天之大忌!
“月亮是众阴之长,是后妃、大臣、诸侯的象征。近来月亮多次发生变异,这是母后干政乱朝,阴阳俱伤,两相妨碍。我一个外臣,不知朝廷大事,我只是相信天象。如果应对天象这样解释,那么陛下所亲近的大臣已不足依仗。陛下应亲自另行寻求贤能之士,不使邪恶之人强势,这样才能使国家昌盛,王朝强大。
“五行以水为根本,水是公平的标准。实行王道,政治公平修明,则百川安澜,脉络畅通。如果政治偏离正道,失去了纲常,江河泛滥成灾。如今汝水、颍水泛滥,暴雨成灾,给人民造成危害。这正象《诗经》里所说的‘百川沸腾’,这些灾害应归咎于外戚之类。请陛下稍稍抑制外戚大臣!
“大地行事温柔平静,这是阴的正常状态。近来关东地区多次发生地震,这就是天生异变。陛下应当该崇阳抑阴,坚定意志,建树威严,关闭断绝私下请托之路,提拔引进英俊人才,罢退不称职的官吏,使本朝强大!根本强大了,就会精神振奋,所向无敌;根本衰弱了,则招灾惹祸,被邪恶的阴谋侵凌危害。听说当年淮南王谋反之时,他所害怕的只有汲黯一个人,认为公孙弘等都不值得一提。公孙弘是汉朝的名相,今天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他尚且被人看轻,何况今天连公孙弘之辈都没有呢!所以说,朝廷无人,就会被乱臣贼子轻视,这是自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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