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自有花落时,花落何时复花开?
君王只闻新人笑,焉知深宫旧人愁。
……
她爱他,他也爱她。
然而,生在帝王家,又有何自由可言?
他和她,注定彼此间要有伤害。
——前记
角色:爱新觉罗·弘历、辉发那拉·青珍
1.
“娘娘,时候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
此时,在光彩壮丽的坤宁宫中,一女子正孤身坐在梳妆台前,神色黯然,她,便是当今皇上的皇后——辉发那拉·青珍。
青珍十七岁时,便如愿嫁与了那人,那个让她爱了一辈子,却也葬送了一辈子的人——爱新觉罗·弘历。自嫁与他那日起,往后的三十余年里,青珍都如同被拷上了一把枷锁,无论她如何苦苦挣扎,终究无法逃脱。
“他......今夜又去了哪儿呢?”
“回娘娘,皇上今夜去了豫嫔娘娘那儿。”婢女如实地回答道。
“豫嫔?呵……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
“娘娘,您莫伤感,您是皇后,况且您现在还有十二阿哥,皇上是不会忘记您的。”
“我累了,你扶我去休息吧。”青珍不愿意再言其他。
2.
第二天,弘历亲临坤宁宫时,青珍正在专心刺绣。
“珍儿,朕来了,你怎么都不高兴呢?”弘历语气中虽带着几分嗔怪,却也不难让人听出几分爱意。
“皇上,您这么忙,难为您还记得臣妾呢?”
“哈哈,你可是朕的皇后,朕又怎么会忘记你?”听出了青珍话中的醋意,弘历轻声安慰道,“朕知道,朕是有些时日没来你这了,但朕是皇上,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总不能只来皇后这儿,不去其他妃嫔那吧,这会给旁人落下话柄的不是?”
青珍听完,低头不语,继续绣起了手中的活儿。
“来,让朕看看,你绣的是什么?”弘历侧身,从青珍手中拿过刺绣,看了一眼,温声问道,“珍儿绣的可是比翼鸟?”
“是的。”青珍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皇上可还记得,当年您娶我时,曾对我说过的话?”
“当然记得,朕当时曾说,愿你我日后,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珍儿,朕说的可对?”
青珍点了点头,“皇上记性甚好。”
“哈哈,这是当然,朕怎么会忘了与你的誓言?”
青珍听罢,微微摇了摇头,“可皇上,您做得并不好。”
“珍儿,莫非……你还在生朕的气?别忘了,你可是皇后。”
“珍儿虽是皇后,可也是女人,若可以,珍儿倒宁可不要这皇后之位,只愿能与我爱之人,一起携手到老。”
“朕是皇上,你是朕的皇后,你我当然还是可以一起到老。”弘历努力隐去自己心中的一丝不快,耐着性子同青珍说道。
然而,青珍却不肯就此作罢,她顿了顿,继而又幽幽说道:“可皇上并不属于臣妾一人,皇上的后宫,有太多女人与臣妾共享皇上。”
“朕不会忘了你,朕答应你,日后会多来你宫中走走,你在朕的心里,也是其他妃嫔所不能取代的。”
“臣妾不愿意与人共享皇上,臣妾只想完完全全地拥有您。这么多年,皇上的新人一个紧接着一个,臣妾实在是委屈。”青珍置气地说道。
“皇后。”弘历终于没了耐性,怒声斥道,“你如今可是六宫之主,怎能说出这等话?未免也太让朕失望了。”说完,弘历不再理会青珍,愤然放下绣物,转身离去。
青珍看了看桌上那两只尚未绣全的比翼鸟,忽然,心中觉得委屈更甚,泪水不禁泛出了眼眶,正好掉落在比翼鸟的眼睛上。
3.
三十余年前,弘历那时尚且只是一名皇子,他无意中结识了青珍,青珍的善良,青珍的天真,都无时无刻不将他吸引,不久,他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弘历还记得,那时他与青珍之间的对话。
“珍儿,日后我必好好待你,绝不亏你。”
“四阿哥,您此话可当真?”
“当然,明年我便去奏明父皇,请他允我俩完婚,可好?”
“好。您若不离,我便不弃。”
曾经立下的海誓山盟尚且清晰,弘历本以为,他与青珍会相守至老,如同这世上的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般,却没想到,他的父皇临时为他指婚,而只允了青珍一个侧福晋的名号。青珍虽心有委屈,在弘历的极力劝解下,最后还是欣然接受。
后来,先皇不幸驾崩,太子弘历继位,时为“乾隆”。
当了皇上,弘历更加身不由己,在皇太后和诸多朝中要臣的督促下,他先后又纳了多位妃嫔。
弘历知道,对于青珍,他着实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她,可是,作为皇上,他肩负的是整个皇室、整个国家的使命,又怎能因为一时的儿女私情而弃一切大业于不顾呢?
回到自个儿的寝宫后,弘历愈想愈生气,他气的是青珍如今贵为一国之后,却还是不能体谅他作为皇上的处境和无奈。
“来人,拿酒来。”
弘历命侍从端来了一壶酒,然后,便自顾自的开始大饮了起来。一壶喝完了,他尚不作罢,又命人再端上一壶。如此来回,几壶酒过后,弘历已有些醉意。
“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呀。”
“滚。”
侍从们见着皇上如此大饮,心有不忍,本想加以劝解,不料竟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他们见状,再不敢多言,只得听从吩咐,悄声退下。
这一天晚上,弘历谁也没有召见,就独自一人待在御书房里,批改了一整夜的奏折。
4.
两个多月过去了,青珍始终不肯向弘历低头认错,弘历贵为九五之尊,自然也就不会先让步到坤宁宫见青珍,两人由此陷入僵局。
时下天气多变,时冷时热,十二阿哥永璂因为年幼体弱,竟不幸染上风寒,这让青珍倍感担忧。数年前,她与弘历的幼子永璟正是因为不幸染上风寒,才猝然离世,青珍担心,同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因此,她整日寝食难安,不过数天,人已消瘦了一圈。
与青珍同样担忧不已的,还有弘历。弘历从宫人处得知消息,便第一时间赶往坤宁宫看望永璂,并下令命太医院的太医们,无论如何,必全力以赴,助十二阿哥度过此难关。
不久,在太医们的精心诊治下和青珍的细心照料下,永璂的病情总算得到好转,青珍这提到嗓子眼的心,方才慢慢放下。
经此一事,弘历与青珍都有所觉悟,他们明白了好好珍惜眼前人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二人的感情因此得到些许修复,重归于好。
5.
这样的日子安然无恙地又度过了数年。一天,因国事需要,弘历将进行南巡,他迫不及待地来到坤宁宫,将消息告知了青珍。
“珍儿,朕要南巡去了,你可得陪朕一起前往。”弘历握着青珍的手,温声地说道。
“皇上有命,臣妾哪敢不从。”
“难道……你心里不愿意跟朕一起前往吗?”弘历故作失望地问道。
“当然不是。”青珍轻笑出了声,“皇上怎么也有矫情的时候?”
弘历一听,呵呵一乐。坤宁宫中,顿时一片欢快。
……
6.
南巡期间,弘历时常带着青珍到处转转,二人几乎阅尽了民间的一切美景。然而,这样的好景却不长久。
到了杭州,一天夜里,弘历趁青珍已早早入睡,竟一时糊涂,听从身边宦臣的话,深夜换上便服,登岸游玩。第二天,青珍得知后,担心不已。
“皇上是帝王之体,身担重任,怎可如此轻意妄为?”
“好了,珍儿,看,朕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
“可这毕竟是不妥的。”看着弘历着实无恙,青珍此时的语气方才平缓了一些,“那么,他们都带皇上上哪儿去了?”
“这个......就是到处转转,随便看看罢了。”被问及此,弘历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青珍见状,心中疑惑更甚。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弘历也瞒不住了,便实话实说。
“什么,他们怎么能带皇上去那种地方?皇上您又怎么能就这么跟着他们去了?”
“不过是四处看看罢了,珍儿无须如此生气。”
“皇上......”青珍眼眶泛红,泪水即将再度夺眶而出,“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的后宫已有诸多妃嫔,难道您还不满意吗?为什么要到青楼这种是非地呢?”
“珍儿,你放肆。”弘历顿时怒气大发,“你怎么能这么跟朕说话?”
“皇上是万人之上,臣妾当然不敢冒犯您,可是皇上今日的所作所为,又是否对得起臣妾?”青珍悲切地说道。
“朕只是在那稍待片刻罢了,并无越界之举,你又何必小题大做?”弘历不以为意地说,“好了,朕看你也累了,就不打扰你休息,朕先走了。”
说完,弘历不再理会青珍,再次不悦离去。
弘历走后,青珍无力地坐到凳子上,他适才的话,此时还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响起。
“小题大做,皇上竟说臣妾是小题大做……”
一番自言自语过后,青珍见一旁正放置着一把她平日里刺绣时用的剪刀,一时愤然,竟拿过剪刀开始剪起了自己的一头长发。
“娘娘,娘娘,您快住手。”
婢女本想入屋侍寝,不料却见到青珍正在拼命地剪自己的长发,她连忙出声制止道。最后,她虽奋力夺下了青珍手中的剪刀,可青珍的长发,仍被剪去了不少。
7.
在满洲的风俗中,女子剪发是很忌讳的,而对于皇后而言,更是如此。皇后只有在皇太后、皇帝驾崩时,才可以剪发,青珍的此举,虽无诅咒之意,却还是难免落人口实。
不出一日,青珍剪发的事情便传到了弘历的耳里,他顿时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先行将青珍送回了宫中。
回宫后,青珍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除了正常的三餐和休息,剩余时间基本都待在屋子里写诗、作画、刺绣,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两个月后,弘历结束南巡,也回到宫中。
青珍不在身边的这些日子,弘历虽然偶尔也对她有所想念,但一想到她在杭州时的所作所为,他心中的怒火便又不禁被点燃了起来。他气青珍太过意气用事,完全不为大局着想,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伤透了心。因此,回宫虽已数月,弘历却始终还是不肯到坤宁宫见青珍一面。
8.
被禁足于坤宁宫不得外出,儿子永璂见不了,丈夫弘历见不着,这些事情如同一块块大石,将青珍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在这重重的压力下终于承受不住,人一天比一天更为消瘦。
“花开自有花落时,花落何时复花开,君王只闻新人笑,焉知深宫旧人愁。弘历,你说你此生绝不亏我,而你终究还是亏了我。”弥留之际,青珍写下这封绝笔信,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呼弘历的名字,她将她这一生所受的苦,所犯的愁,都尽数地写进了信里,而后,在婢女的搀扶下,她重新回到病榻上,便再也没有起来了。
闻知青珍病逝,弘历急忙忙地赶至坤宁宫,而此时留给他的,已仅剩下这封信了。当他一字一句地看完信中的内容后,他缓缓地对身旁的宫人吩咐道:“皇后后事,一切交由内务府大臣承办。”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坤宁宫。
所有人都看到皇上对皇后的死无动于衷,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内心比任何人都要痛不欲生。他知道,她在信里说的都没错;他知道,这一生是他有愧于她。可他是当今皇上,是一国之主,她不自由,他比她更不自由。
《爱与被爱》文集介绍
一段爱情中,我们往往离不开这两种角色,不是爱的那个,就是被爱的那个,或者,幸运的话,还可以两者都是。那么,哪种人,可以离幸福更近一点呢?
也许,只有故事中的当事人,才知道爱与被爱的滋味,而作为旁观者的我们,最后能做的,也只是给予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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